第二卷 滄山映水_第56章 荒海6
臧鳶木還在感傷之時,卻突然被霍昭呈一把推開,他迅速抬起頭,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屋頂上飛過去,霍昭呈想也沒有多想,雙手一攤,便淩空出現了一把利劍,霍昭呈伸手便把那利劍刺了出去,隻聽見“啊”的一聲,那道黑色的身影便從屋頂上滾了下來,砸落在霍昭呈的腳邊。
臧鳶木被霍昭呈那一推都退出了幾米開外,她低頭怔怔的盯著腳下的那個人,還分不清現在是什麽狀況。
黑衣人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的肩膀被霍昭呈的那一劍直接給刺穿了,鮮血順著胳膊灑了一地。
霍昭呈慢慢蹲下來,一把扯開那人蒙在臉上的黑布,一張精致無比的麵容便一下暴露在了空氣中。
是個女子!
臧鳶木被她絕色的容貌給驚豔到了,不由朝前多走了幾步,卻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息有點熟悉,她想了想,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但臧鳶木可以肯定,她一定是見過這個人的。
霍昭呈捏起她的下巴,眼角流出一絲笑意,他雖然笑著,可看上去卻令人感到恐懼。
“你膽子挺大啊,敢擅闖本王的府邸,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場?”霍昭呈挑了挑眉,語氣裏藏有幾分威脅。
那女子的胳膊是不是傳來陣痛,她皺著眉頭,喘著粗氣,說:“堇央當然知道擅闖王府的後果,可堇央別無他法,闖入之前便是抱著必死的心!”
霍昭呈鬆開手,緩緩站起來:“你是鮫人。”
這個叫做堇央的女子瞳孔微微放大,眼前的這個男人果然實力驚人,隻看了一眼便知道她來自荒海。
堇央垂下眼眸,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便點點頭,說:“堇央的確來自鮫人族,奉公主之名前來求助於七皇子,不知道七皇子能否施以援手……”
“你說的公主,是哪一位公主?”霍昭呈語氣淡淡。
堇央立刻回道:“自然是二公主月鶯殿下,七皇子難道不知道長公主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被上任鮫人王逼死了嗎,何必明知故問……”
霍昭呈故作驚訝,說:“既然是你們的二公主,又為什麽不直接調用月昭國的軍隊前去救援呢,她可是月昭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妃,想要什麽得不到,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隻要揮一揮手指,恐怕那皇帝也會為她照做吧。”
“七皇子說話何必如此刻薄,當年公主殿下也是被逼無奈才妥協於皇命,不得不遠嫁月昭國的!”堇央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她的麵部在漸漸失去血色,可她的雙眼仍舊炯炯有神,她上前一步,瞪著霍昭呈的眼睛,說:“七皇子不是曾經說過,哪怕為了月鶯殿下上刀山下火海您也在所不惜嗎,難不成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還是七皇子已經有了另一位為之傾盡所有的佳人了?”
堇央說完這一連串,不由轉過頭瞪了一眼霍昭呈身後的臧鳶木,那雙眼睛中藏著無盡的猜忌。
霍昭呈揮了揮手,嗬斥道:“別說了,當年本王所說的一切你就當從沒聽見過,如今她已是他國的皇妃,本王在沒有義務為她發兵了!你回去吧!”
“七皇子!”堇央見他神情冷漠,便有些急了,她連忙扯住了霍昭呈的衣袖,說:“七皇子,你聽我說完再做定論好嗎!你知不知道,月鶯殿下為了拯救族人,不惜跳進荒海水之中,如今她身中劇毒,身上已經開始潰爛,她的一隻眼睛也……”
霍昭呈聽到此處在不能平靜了,連忙抓住堇央的肩膀,說:“她的眼睛怎麽了!”
堇央的眼淚順著白皙的麵龐落下來,她抹了一把眼淚,說:“公主殿下的一隻眼睛被毒素感染,已經看不見了,大夫說過不了多久她的另一隻眼睛也會被感染的,她、她、她快要瞎了!”
霍昭呈的身體猛地顫抖起來,整個人都僵硬住了不能動彈。
臧鳶木第一次看見這麽不平靜的霍昭呈,在她的眼中,霍昭呈一直都是個鎮定自若,隱藏所有心事的地獄修羅,可此時的他,竟然會如此失態,這一點是臧鳶木怎麽也猜不出來的。
霍昭呈閉上眼睛,歎了一口氣,硬是將身上的戾氣給壓製住了,他鬆開雙手,後退一步,說:“你走吧,她以後是死是活都已經與本王無關了,本王、本王再沒有精力分給她一絲一毫。”
堇央膝蓋一軟,整個人都跪在了霍昭呈的狡辯,她抱著他的腿,使勁的搖晃,哭著說:“七皇子,殿下,王爺!我求求你,求你救救公主吧,出了事情之後,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公主一邊哭一邊讓我來向您求助,她已經看不見了,求求您,不要讓她的心也跟著死了!我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我給您磕頭!”
堇央趴在地上便開始重重的磕頭,沒磕幾下她的額頭便被撞破了,鮮血嘩啦啦的往外流,染紅了院落內的土壤。
臧鳶木突然跑過來,扯著霍昭呈的手臂,說:“王爺,鳶木也懇求您,現在就帶我去荒海吧,月鶯與我雖然隻有幾麵之緣,可我已經把她當成朋友了,你就救救她和她的族人,好不好?”
霍昭呈的臉已經變得慘白,他握著拳頭,整個人都在急促的顫抖之中。
過了好久好久,臧鳶木和堇央才聽見霍昭呈說:“走吧,就當這是本王為月鶯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臧鳶木看著霍昭呈的臉,雖然不知道他與月鶯有著怎樣的過去,可她還是猜出了霍昭呈的心,倘若不在乎,為什麽虞丞和那個暗衛的話會讓霍昭呈那麽緊張呢,他其實早就已經派兵過去支援了,卻還是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他的心裏,應該隱忍的很難受吧。
臧
鳶木盯著霍昭呈的側臉,隻覺得他心中藏著一片汪洋,臧鳶木沉溺於中,卻怎麽也爬不上岸。
霍昭呈把堇央從地上拉起來,對著門外說:“來人。”
屋外迅速走進來一個侍衛,他低著頭,問:“王爺有何吩咐?”
“去把讚津大夫叫過來,替堇央姑娘處理一下傷口,等會本王要出門前去荒海,你順便讓人準備些路上要用的東西,再去調兩隊暗衛,讓他們在王府門口等著本王,本王即可便到。”霍昭呈二話沒說,便大踏步從門口走出去,剛踏出門檻,又停住了,他回過頭,對臧鳶木說:“你也收拾收拾,把敷傷口的藥草都帶著。”
說罷,霍昭呈便又走了。
院子裏就剩下臧鳶木和堇央兩個人了。
堇央轉過頭瞪了一眼臧鳶木,眼中帶著莫名的敵意。
臧鳶木被她這麽一瞪,忽然想起來她是誰了,她似乎就是上次在鬼壑山見到的那個鮫人,這個陰寒的氣息,沒錯,就是她!
看樣子這個堇央似乎並沒有見過她,那日她是坐在火鳳凰的背上,懸浮在空中的,堇央沒有看清楚她也不覺得奇怪。
堇央以為她是霍昭呈的新人,心中一陣憤懣,轉而走近屋子裏,自己處理傷口去了。
臧鳶木跟著她走了進去,她的血液不能治愈自己,卻可以治愈別人的傷口,便說:“我可以幫你處理傷口。”
堇央冷哼一聲,嗆聲道:“謝謝,我不需要!”
“你對我有敵意,為什麽?”臧鳶木沒有理會她的話,卻一把拉過她的手臂,伸手想要扯開堇央的衣服。
堇央沒想到她會這麽霸道,想要把手伸回來,卻被臧鳶木牢牢的壓住了手腕。
堇央也是個強脾氣,自然不會由著她擺布自己,便伸出腿就要朝臧鳶木的身上踢去,臧鳶木早就料到她回出手,便迅速朝右側一躲,她的手還拉著堇央的手腕,堇央便也一把被臧鳶木從椅子上給拉了起來,堇央伸出另一隻手猛地朝臧鳶木的胸口擊去,卻被臧鳶木用另一隻手給擋了回去,臧鳶木自己也有傷在身,這麽一用力,肌肉伸縮時便傳來了一陣劇痛,臧鳶木悶哼一聲,卻被堇央聽出了端倪。
堇央冷笑,說:“你受的傷似乎比我要重的多,既然如此你何必白費力氣?”
“我隻是不想與人為敵,更不想遭到你莫名其妙的嫉恨。”臧鳶木伸手握住了堇央的另一隻手,堇央頓時動彈不得。
“你怎麽幫我治療傷口?”堇央有點妥協了。
“我體內含有極陰巫之氣,血液具有治愈功能,能夠讓你的傷口恢複的和完好時一樣。”臧鳶木盯著她湛藍的眼睛,波瀾不驚道。
堇央聽見極陰巫之氣的時候,瞳孔收縮了一下,她似乎對這幾個字極為敏感,她的防備明顯變弱了,輕聲問:“你是說你擁有極陰巫之氣?”
臧鳶木點頭,示意她說的沒錯。
“也就是多,幾個月前的風雲大會,在宮樓的擂台上,你曾指出爾玥公主拿出的聚氣神鼎是仿製的,對嗎?”堇央一字一句的問道,這下卻輪到臧鳶木驚訝了。
臧鳶木長大了嘴巴,說:“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月鶯殿下回去告訴我的,原來她術偶的那個人就是你。”堇央身上的敵意此時已經完全消失了。
臧鳶木鬆開了手,說:“沒想到月鶯竟然跟別人提過我。”
“那日風雲大會我背月鶯殿下派去辦事了,因而並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如今堇央明白您就是那個人了,剛才堇央對您無禮了,請不要怪罪!”堇央忽然對她表示了歉意。
臧鳶木卻說:“沒關係的,不知者無罪。隻是,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恭敬了,是月鶯跟你說了什麽嗎?”
堇央點點頭,說:“月鶯殿下說自己對你有愧,那日行事匆忙,她沒有時間跟您解釋前因後果,覺得有點遺憾,她說她其實很想跟您交朋友的。”
“是嗎,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說。”臧鳶木的心中有了些許的安慰。
“我很快就能去荒海見她了。”臧鳶木心中有一絲欣喜。
說到荒海,堇央又覺得十分傷感了,此時恐怕每一個鮫人族的族人都開心不起來吧。
她垂著眼簾,說:“恐怕公主現在不想見您了,她全身都流膿潰爛,眼睛也瞎了一隻,現在除了我,她已經不敢見任何人了。”
“沒關係的,一定有辦法幫她解讀的,你現在不用太擔心,要相信霍昭呈,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解救你們族人的。”此時的臧鳶木除了安慰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就在這時候,叫做讚津的大夫從門外進來了。
他的兩鬢微白,眼角殘留一絲細紋,個頭不高,身形微胖,他走進來連忙說:“在下讚津,見過二位姑娘,王爺命我為二位處理傷口,時間緊迫,還請姑娘們多多配合。”
堇央點點頭,說:“我的傷口不是很嚴重,簡單處理一下便可以了,等一會兒還記著前往荒海呢,不知先生是否也要一同前往?”
讚津連忙點點頭,說:“在下是王爺的貼身大夫,自然要隨同王爺一起前往,路上也能照顧一下二位姑娘。”
“那就不要多耽擱了,幫我簡單包紮下傷口吧,勞煩先生了。”堇央連忙朝旁邊挪了一步,示意讚津把藥箱放到桌子上。
讚津也不在多耽擱,快速清潔了堇央的傷口,上麵敷了一層藥草,然後小心裹上了紗布,最後係上了一個小結。
讚津走過來,又要幫臧鳶木檢查傷口,卻
被臧鳶木婉拒了,她說自己的傷口較為隱秘,不便讓先生包紮,便自己拿著藥到裏屋給處理了一下,肩膀的傷口有些撕裂了,但好在也隻是皮肉傷,並不礙事。
把傷口處理完畢,臧鳶木又找了幾件換身的衣服,放在一個小包裹中,便走出了內室。
讚津和堇央已在門外等待,出了門便可以出發了。
王府門口,兩隊臉上蒙著麵具,身穿鎧甲的暗衛已經井然有序的站在外麵等待了,見霍昭呈走了出來,便齊聲喊道:“王爺!”
霍昭呈點點頭,說:“鮫人族可能已經分成了兩個幫派,來者是敵是友都未可知,等到了荒海邊境一切聽從本王的指揮,切莫擅自行動,一旦出了事情,以軍規論處,明白了嗎?”
“明白!聽從王爺號令!”暗衛們洪亮的聲音響徹了整片天空。
霍昭呈搖了搖銅鈴,麒麟獸便刷的一下從空中跳了出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堇央,鮫人沒有自己的靈獸,雖然輕功了得,可畢竟路途遙遠,她又身手重傷,霍昭呈便又將赤血飛虎從納戒中給召了出來。
“小虎,你就委屈一下,載一下後麵那位姑娘吧。”霍昭呈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身後的堇央,堇央看著麵相凶猛的赤血飛虎,心中有些忐忑。
赤血飛虎心裏有些不大情願,張著血盆大口便衝堇央咆哮了一聲,堇央嚇了一跳,連忙朝臧鳶木的身後奪去了。
霍昭呈卻摸了摸赤血飛虎的腦袋,笑道:“小虎,不許調皮,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赤血飛虎被他抹了幾下,覺得格外舒服,態度變好了許多,眯起眼睛享受了一會兒,便踏著步子停在了堇央的麵前,乖乖地匍匐著健壯的身子,示意堇央騎上來。
堇央咽了咽口水,依舊不敢走過去。
霍昭呈卻說:“放心吧,沒有本王的號令,小虎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堇央聽他這麽一說,這才稍微有些安心了,便點點頭,慢慢踱著步子走了過去,長腿一跨,慢慢坐到了赤血飛虎的身上。
赤血飛虎四條腿一用力便站了起來,堇央身子一顛,差點掉下來,便趕緊趴下來抱住了赤血飛虎的脖子,赤血飛虎身上的毛軟軟的十分厚重,摸上去也格外的舒服,見它對自己沒有惡意,堇央懸著的一顆心便安靜了許多。
臧鳶木也把自己的火鳳凰給召了出來,身後的安危也紛紛召出了自己的靈獸,在霍昭呈的一聲令下,兩行人刷的一下便從地上竄了起來,朝荒海的方向進發了。
臧鳶木並不知道,自己等一會兒會被荒海的慘烈景象震撼成什麽樣子,此時的她心情起伏不定,她想早一些看見月鶯,也想早一些找到鮫人王的屍首,當然,她更想盡快拿到藏寶圖,哪怕霍昭呈說藏寶圖最後不可能屬於她,她也一定要試試!
不止何時刮起了大風,原本天氣就已經變得十分陰冷了,加上大風呼嘯,冷氣一下又一下的灌進臧鳶木的衣領口,沒過一會兒她便被凍得瑟瑟發抖了,轉過頭去看見了堇央,她也不必自己好到哪裏去,嘴唇都已經凍紫了。
霍昭呈早知道她們兩個經受不了這樣凜冽的風,況且上空氣流強勁,加上他們騎在神獸或靈獸的身上,速度迅疾,又時候連男子都經受不了這樣的冷意,便從懷中掏出兩粒藥丸,伸手拋給了她們。
臧鳶木扯著嗓子問:“這是什麽?”
“保命的藥丸,吃了它你們兩個會舒服許多。”霍昭呈沒有說是什麽,但從他的語氣裏看,也沒有毒藥的可能性……
臧鳶木和堇央應了一聲,張開嘴巴便把藥丸給吞了進去。
沒過一會,她們便覺得手腳上浮出了一絲暖意,就像是衣服和皮膚之間被一層東西給隔開了,任由大風吹拂,她們也絲毫不覺得寒冷了。
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啊,臧鳶木也沒有心思再問霍昭呈這是什麽東西了,便安心的跟在麒麟獸的身後,向更遙遠的地方飛去了。
似乎過了很久,臧鳶木趴在火鳳凰的身上幾乎已經昏昏欲睡,她突然聞到了風中傳來的一絲血腥味,她用力嗅了嗅,那血腥味中還帶著一絲苦味,惡心的味道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卻見遠處升起嫋嫋的硝煙,再往前看便是一片昏暗的黑水了。
“到了,到荒海了!”堇央的心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這就是荒海嗎,怎麽水都是黑色的……
臧鳶木眯起雙眼又盯著下方仔細看了看,沒錯,這海水的確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樣黑!
堇央看出了臧鳶木眼中的疑惑,便說:“原本荒海水是藍色的,可因為被人下了毒,便變成現在你看到的樣子。”
“原來如此,看來這並不是一般的毒藥了,毒性居然廣到汙染了整片海域,鮫人族恐怕……”臧鳶木搖著頭,麵上全是擔憂之色。
堇央低著頭,小聲說:“鮫人族恐怕要滅亡了。”
臧鳶木轉過頭,緩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手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的傳到堇央的手心,她抬起頭看見了臧鳶木堅定的眼神。
臧鳶木說:“一切都會好的。”
他們從各自的契約獸上跳下來,臧鳶木俯下身子套在火鳳凰的耳邊,說:“拜托你去西闕國找到燼歌,盡快帶他來這兒,就說絕塵珠在我這裏,讓他不必擔憂。”
火鳳凰點了點頭,放下臧鳶木之後,便又張開翅膀從地上一躍而起,迅速朝西闕國的方向飛去了。
臧鳶木不知道燼歌看見這樣慘烈的場麵之後,心中又會作何感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