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3章食憶魂
“你跟我道什麽歉啊？你什麽都不欠我的，反而是我，欠了你那麽多，煙竹死前是用了全部的靈力才讓我擺脫精靈的狀態成為人身的；在無憂城的時候，也是你不惜以身犯險，殺了食憶魂。你知道嗎？當時我看著你被人堵在台前不能下來，看見你被食憶魂逼著獻藝，看見你自我了斷，聽見你被食憶魂待到樓上，我非常非常害怕，但是我不敢動手救你，雖然我想，但是我不敢！因為，因為我害怕，害怕食憶魂奪走我關於他的記憶……”
“芊媚，真的很對不起，”方筱竹輕輕抹掉芊媚臉上的淚水：“我本想不告訴你這些，但是我覺得你有知道這一切的權利。父親現在住在碼頭附近，屋子門前有兩根紅色石柱，石柱後麵擺了兩大盆萬年青，你若是想見他就去吧。”
芊媚睜大了含淚的雙眼：“你讓我去見他？”
“你想見他不是嗎？趁著他還沒來得及逃掉，去見他，罵他也好，打他也好，都沒關係。”
“你不攔著我嗎？”
“為什麽要攔著你？如果我是煙竹，那麽我或許還有說話的資格，但是我不是，而且，”方筱竹臉上突然露出一點懷念的笑容：“當年煙竹也不曾阻止過你啊，我是她的養女，方筱竹，不對，我一直沒說過，我叫蝶彥。這個名字是父親取得，他當時還不知道我是誰，因為看見了我背上的紅色胎記才去了這個名字。筱竹這個名字是我記憶被封住之後我自己取的，我沒有姓氏，隻有名字，因為這樣就不會被任何東西所束縛，如同你一樣，自由自在。”
“可是……
“去吧！”方筱竹的手心閃著一點點光芒，輕輕放在芊媚的背上，稍稍用力一推，將人送了出去，她小小聲地說道：“我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若是以後還能見麵的話，希望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對我。”
方筱竹在安靜下來的屋子裏站著，該說的話說完了，那麽該做的事情是不是也應該開始做了？方筱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同於以往那種虛弱疲乏的跳動，現今這顆心的每一下收縮都有力沉實，代表著主人的健康強壯。她表情沉靜地笑了笑：“真好呢，原來健康的滋味這麽美妙，可惜了。”
她在妝台前坐下，解開沐浴後鬆鬆挽著的頭發，梳成雅致的發髻，帶上翡翠珠釵、珍珠玉花玨、描眉畫唇上粉更衣，她在妝奩裏拿出一對兒八寶翠玉耳墜，對著鏡子看了看又放下了，她輕輕摸著耳垂下的琉璃墜：“我若去了，隻是舍不得留下你，隨著我一道兒，可好？”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將百花露的瓶子砸碎，取走了裏麵的印章。
玉人方不知道芊媚已經被方筱竹用術法送走了，她在店裏整理東西，盤算著明天開店的事情。焰緋在院子裏曬茶葉花瓣，不知不覺間，天氣就變暖了，再過一陣子，早櫻就能開了吧？方筱竹笑了笑，收起小小的術法，留下一張隻寫了“珍重”二字的信箋便走出了房間，經過院子的時候拉著焰緋一起離開了奇齋……
因為你是知我懂我的人，所以我不能讓你就這樣白白死掉，你已經魂飛魄散了，想讓你就此複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好在我是奇齋的供貨者，第一術士的養女，身上有著不死族的半個靈魂，另外我還有清碧海可以作為依托，所以哪怕是舍棄這一切我也要讓你走完你該走的路，你是夏家的少當家，本不該認識我這樣的人。櫻月，對不起，我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請
你原諒我……
方筱竹拉著焰緋來到了血月森林的入口。焰緋看了看天色：“姑娘，天快黑了。”
“這裏不比別處，隻有晚上才是安全的，白天來的話，我怕你支撐不住，入口開了快走。”
焰緋無奈歎氣，隻能召喚出兩個火球為方筱竹照路：“今天是初一，森林會比咱們院子裏還要黑，姑娘根本就看不見吧？”
“嗯？沒關係，這不是有你嗎？我們去森林中央的空地上，那裏有我之前留下的一株螢花，不會沒有光亮的。你看就是那個，很漂亮吧？”
焰緋抬頭果見前方不遠處有一片瑩白的亮光，便跟著方筱竹快步走了過去，一大片的空地周圍爬滿了一種發亮的植物，長勢甚好，白色的花兒綴滿了藤條，瑩白的光亮映的鮮紅的花蕊更加漂亮。方筱竹沿著花藤走了一圈，邊走邊讚：“這裏的水土就是不一樣呢，這花兒開得可真好！焰緋，你過來看哪。”
焰緋連忙跟了過去：“姑娘，看什麽？”
方筱竹指著藤蔓的一處：“快看快看，太罕見了！”
焰緋盯著拿出藤條，皺眉：“沒什麽啊？”
“你好好看啊，我都能看見的，你怎麽會看不見？”
焰緋聞言心道也是，便彎下腰仔細打量著藤蔓：“姑娘，真的沒有啊，你讓我看……啊！”
方筱竹收回手，輕輕撫摸著焰緋的臉頰：“忍一下，很快就能結束了。還記得我喚醒你的那一天麽？我偷看了你的記憶，是生前的記憶，其實你不是想不起而是不能想起，因為我封印了你的記憶。現在我把封印打開，讓你回到靈魂的狀態，然後你的魂魄會回到屍骨上，我插在你頭上的是翡翠紫珠釵可以定魂，有了它你就能順利複活，我要送你回去了，昀。”
焰緋顧不得頭上的疼痛，她試圖掙紮著站起來，但是她的身體無法移動分毫，方筱竹輕輕搖了搖頭：“不要亂動，不要讓我分心，很快封印就能解開了，你看看自己生前的記憶就會明白，你是必須要回去的。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你不是屬於這裏的人，在這裏稍作停留是可以的，但是這裏不是你的棲身之所，快點想起來，回去吧。”
焰緋看著那些紛亂的蝴蝶從方筱竹的手裏飛散過來，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的身體散發出幽幽的香氣，有藥香的，有香料的，還有花朵的各種各樣的香氣。蝴蝶們汲取著那些香氣，逐一飛回方筱竹的手中，隨著蝴蝶的厲害，焰緋的腦海裏也浮現出很多熟悉的場麵。
方筱竹看著那些帶著濃厚香氣的蝴蝶並不說話，最後一隻蝴蝶飛回的時候，她猛地一揮手，所有的蝴蝶帶著香氣化為粉末。她看著陷入回憶中的焰緋，慢慢走到記憶中的那個位置，取出懷裏的印章放在地上，螢花蜷縮著靠過來，照亮了那枚印章。
方筱竹伸手輕輕撫摸著藤蔓上的花瓣：“你長大了不少呢，林主待你好我就放心了，在這裏住了有一段日子了，應該很熟悉森林裏的各種氣息了吧？那麽，你能不能在森林裏找到這枚印章上的除了我以外的氣息？如果能夠找到的話，帶她來見我。”
藤蔓伸展著，晃動著，很久之後，方筱竹麵前的藤蔓縮了一下，慢慢退開。方筱竹低頭看去，隻見地麵的泥土翻開，螢花血紅的根係糾纏著一個鑲珠嵌玉的點翠紫檀麒麟放在了地麵上。方筱竹撿起那個麒麟，查驗了好久也沒從中找出魂魄的痕跡，她低聲道：“難道真
的什麽也沒留下？”
“方姑娘，好久不見。”
方筱竹回頭，在螢花的光亮下隻來得及看到一片綠色的衣擺，她笑了笑：“本是為了省事所以才深夜前來，不想還是驚動了林主。”
“方姑娘何須這麽客氣，有事隻管，妾身自當效犬馬之勞。”
“林主心知肚明，還請林主成全。”
“姑娘，你說的那位女子也是良善之人，妾身經不住她那般請求才答應了她，但是妾身並沒有因此而對她多加傷害，她的屍身雖然已經消失，但是她的魂魄卻是完整的，妾身已經將其送入輪回了，但願來生她能平安一世安穩度日。”
“林主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誌在必得，也不願給林主添麻煩，所以今晚的事情就請林主當作沒有看到過吧。”
“方姑娘，妾身是這片林地的主人，除非妾身死了，否則林子裏發生的任何事情妾身都不可能不知道，妾身以林主之位請方姑娘三思，打亂輪回和倒逆時間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能夠成功也隻能枉填痛苦，姑娘不要逆天而為。”
方筱竹回頭看了看焰緋道：“林主，我欠她太多，隻能盡我的能力去彌補，她回來之後我會掐斷與她的緣分，也許不用掐斷就沒有緣分了。林主，請您成全。”
“方姑娘，您用還原的術法看看妾身的臉。”
“清羽……”
“那是我的女兒，我是她的母親，我看上了每天晚上都來這裏的采藥人，我不惜舍棄林主的身份嫁給他，但是我忘記了我的時間和常人是不一樣的。二十年光陰匆匆而過，我依舊年輕，他卻有了變化，他開始怕我了，覺得我的存在會害死他，他毀了我的臉，還想殺死我們的女兒。我帶著清羽逃了出來，將她寄養在別人家裏，自己則返回了血月森林。清羽隻是個普通的孩子，沒有必要跟著我受苦，我這個做母親的，隻能每晚守在森林裏看著她過來采藥，看著她慢慢長大。我滿心以為我的女兒能作為一個普通女子嫁人生子，安定度日，沒想到，沒想到啊，當初我為了讓女兒能夠融入人界沒有給她任何靈力的決定竟然害了她，她喜歡的那個人是不可能和我的女兒廝守一生的。”
“林主臉上的傷是被毒藥溶蝕造成的，我有法子可解。”方筱竹試探性地問道：“清羽現在何處？子淩很是掛念她。”
“小羽，小羽不在這裏了，如果她看上的那個男人是個知冷知熱的好男子，我也不會這樣傷心。小羽在他身邊那麽久，他都沒有發現小羽的心思，女為悅己者容，小羽那麽要強的孩子，怎麽可能容許自己在最愛的男子麵前日日衰老，又怎麽可能讓他看到自己衰敗的容顏！小羽，她受不了這個，尤其是那個男子的身邊還全是如同方姑娘這樣的美人……”
“所以，你讓清羽……”
“沒有，那孩子脾氣太倔，根本就聽不進勸，妾身又不能說自己是她的娘親，她走了，離開這裏了，嫁人了，她的丈夫無才無貌，但是對她非常好，她很知足也很滿意。”
“子淩終是不必等了，這樣也好，”方筱竹的術法漸漸消失，林主慢慢轉過身去，方筱竹連忙維持住術法，輕聲道：“林主且慢，這個術法可以維持十天左右，剛好是解毒劑配置完成的時間，林主可去子淩的藥廬讓他為你診療，順便把清羽的事情直接告訴他。”
“方姑娘這樣做是想讓他徹底忘了清羽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