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突逢變故

少年懷著愧疚衝出了家門,原來自己已在不知情中欠下了那麽多。

[可能當年父母不要自己,就是知道自己生下來就是個罪人吧。]少年苦澀的想道。這般年紀,誰如他的童年隻是灰暗,如今更是連爺爺這盞唯一的光也成為了奢望,想到這,少年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死氣,腳步也一點點的向著斷崖挪去。

哀莫大於心死,本就是該死之人,又何必苦苦掙紮。眼看著斷崖一步步近了,少年的心裏竟升起了一絲解脫,既然生不遂人意,那就一死了千仇。閉上眼睛,少年感受著風從耳邊吹過,縱情一跳。

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少年睜開了眼睛,發現老人已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正死死的攥住了少年的手。

[爺……爺!}

少年頓時泣不成聲:[您鬆開吧,我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您何苦救我!]

老人沒有理會少年的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崖下的少年,沙啞地說道:[你的命是用十六條人命換回來的,你就是死,也得問問他們同不同意。]

少年一愣,頓時不再掙紮。

老人將少年拉了上來,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扇了過來,道:[這一巴掌是替你爹娘打的,身為人子卻這般作賤自己的性命,該打!]

說完,又是一個巴掌道:[這一巴掌是替你那些死去的叔伯們打的,他們舍了命換來你我二人性命,你卻如此不知輕重,該打!]

[這第三個巴掌是替你自己打的,也最是該打,或許你認為活著已經沒有了意義,可你知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許多人正在生死之間苦苦掙紮,為了那一線生機至死都不肯放棄,你卻棄之如敝履,該打!]

少年這才如夢初醒,當即俯下身子死死的跪在老人跟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老人更是不堪,便緊緊的抱住少年,兩人就這麽相擁著哭成一片。

[爺爺,孩兒錯了,孩兒以後再也不尋死了,爺爺您放心。]良久,少年才止住眼淚,他仰起小臉,一臉堅定地道:[以後他們再打孩兒,孩兒不躲了也不跑了,任由他們打個痛快,這是孩兒欠他們的,孩兒還!]

老人本就內疚,如今聽到少年這話,更是說不出個什麽滋味,隻是覺得上天如此折磨這麽一個孩子,實在是有失公允,便顫著手摸著少年的頭,道:[傻孩子,你並不欠他們什麽,一切都隻是天意,是爺爺沒用,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爺爺今日就帶你離開這裏,到一個再也沒有人欺負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老人是真的決定了,哪怕離開這個讓自己留戀的地方,也絕不能再讓這孩子受到一絲委屈,自己已經內疚了這麽多年,不能讓孩子也跟著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當即拉著少年的手就準備回去。

這一走,頓時發現不對勁了,原來方才少年走得急,不知覺中已來到了村口的斷崖上,此時早已是晌午時分,可從這往下望去,卻不見有一絲炊煙升起,老人愈發覺著蹊蹺,便不再停留,帶著少年匆匆地下了山去。

二人來到村口,卻並未發現一個人影,當真是奇怪的緊,村裏人多有聚在一起說個閑話的習慣,特別是這個當口,平時定然是熱鬧之極,然而此刻卻靜的發假。

縱是少年也感到了些許不安,雖說

平時自己不招人待見,可此刻見不到大家,少年不免又有些擔心。

[爺爺,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換作平常,少年許是不會這麽問,隻是眼前的幾戶人家地上的一片狼藉顯然是在匆忙之中留下的。

想到這,老人暗道一聲[不妙!]又示意少年閉上嘴巴,一老一少就這麽戒備著向村裏摸去。

老人本就是獵戶出身,年輕時更是村裏的第一人,如今雖已步入暮年,但身為獵人的直覺卻始終還在,感覺著今日恐怕是村裏的一劫,自己倒是不怎麽在乎了,可實在放心不下村裏那些小崽子們,雖然因為當年那事,村裏人多多少少都對自己有些怨恨,但那畢竟是他們的骨肉,萬一要是出點什麽差錯,自己可怎麽向他們交代。

想到這,老人也不敢讓少年再跟著自己犯險了,便讓少年在這裏等著,自己去去就來。少年哪裏肯,一聽老人這話,跟的更緊了,老人拗不過他,隻好讓他聽話到時不得莽撞,見少年答應,這才繼續上路。

二人順著地上的痕跡,又走了大約有一炷香的工夫,老人才擺手示意少年停下來,少年跟著爺爺俯下身子,這才發現已經來到了村中的那座私塾前。

這裏,以前少年也偷偷來過幾次,隻是從來沒進去過,如今抬頭望去,隻見小小的私塾裏擠滿了全村的男女老少,而站在他們麵前的卻是一群從未謀麵的陌生人。

這群人個個黑衣打扮,背上刺一條雙頭大蛇,看上去妖異至極,為首的那人則是在腰間束一把鬼頭長刀,正桀桀地笑著,一條寸許長的刀疤掛在滿是橫肉的臉上,更、頓顯猙獰。

[爺爺,是壞人,我……]少年還欲再說什麽,卻被老人一把捂住了嘴。

[別說話,當心被他們聽見。]老人低沉著說了一句。

少年看了看與那邊的距離,約摸著還有七八丈遠,可又不敢反駁爺爺的話,便乖乖地閉上了嘴巴,繼續關注著場上動態。

隻見那個為首的惡人緩緩走上了高台,用陰蛇般低沉的嗓音對著全村人道:[今天把召集大家起來,其實並沒有惡意,隻要大家乖乖的把村裏的姑娘和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保證……]

[你做夢!]

那惡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村裏的一個精壯男子打斷了:[你們這些強盜,我們死也不會便宜你們的!]

老人氣急,暗罵了一聲:[莽撞!]

果然,一個嘍囉見首領吃癟,當時就跳了出來:[小子,你是活膩了吧!]說著就抽出長刀,剛想動手,卻被先前那惡人給止住了:[別動刀,我們是來做交易的,別嚇壞了姑娘們,桀桀……]

話音未落,卻是暴起發難,竟當場扭斷了那出頭男子的脖子,頓時嚇壞了眾人。

事後,那惡人更是將屍體往別處一拋,隨意到了極點。

[哥哥!]

老人暗罵了一聲[畜生!]還未來得及出手,卻見那邊嚇傻的人群中又鑽出來一個與少年年紀相仿的孩子。

[混蛋,你還我哥哥,還我哥哥。]

隻見那孩子一邊哭,一邊向著殺死自己哥哥的仇人撲去,眾人攔阻不及,回過神來,那孩子已經被一柄鋼刀穿透了胸膛。

[雜種,老子跟你們拚了!]

看到這,老人再也隱忍不住,暴怒著就衝了出去,速度快到極致,幾個跳轉就欺到了一個惡人身後,未等眾人反應過來,老人已經一巴掌拍碎了那惡人的腦袋,從出手到斃敵,中間沒有絲毫停頓,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然後老人更是順手接過他的刀,爆出全力向著為首的那惡人劈去,擒賊先擒王!

老人是動了真怒,這一刀用上了十分力氣,卻見那惡人不慌不忙,待刀欺近了,方才側刀一擋,竟將老人這一刀給穩穩的接下了,顯然也不是庸手,而老人見一擊不成,頓時又是一刀直取敵人麵門,同時飛出一腿向著敵人下盤攻去。

這看似雜亂的打法卻是老人多年與獸物生死搏鬥時練出來的,實用至極而且招招斃命。任這惡人功力不俗,卻也一時狼狽不堪。

[這老東西,倒是有幾分本事。]那惡人一驚,險險的避過老人一記重拳,更加不敢大意,直將手上那柄鋼刀舞到了極致,短兵相接頓時火花四射,乒乓聲不絕於耳,一時間竟與老人鬥了個難解難分。

[住手,別抓我娘!]一聲驚呼頓時嚇壞了老人,定睛一看,原來那些嘍囉們見自己的首領奈何不得老人,便試圖抓些婦孺來威脅老人,老人暗罵了一聲[卑鄙!]一個分神,卻被敵人一刀削去了大半個左肩,鮮血頓時順著手臂流成一片。

老人一聲輕歎,自知今日難逃一死,隻是也不好讓這幫孫子們好過,咬了咬牙正欲再戰,卻見少年已經從那橫溝裏爬了出來。

[住手,不許傷害我爺爺!]

眼看著少年就要衝過來,老人頓時心急如焚:[別過來,快逃,逃啊!]

[老東西,你還是先顧好自個兒吧!]那惡人趁老人分神,飛起就是一刀,老人慌忙奮力擋住,奈何傷勢過重,終究還是被賊人這一刀穿進了胸膛。

隻聽[哐當]一聲,老人的刀掉到了地上,而後他整個人似乎也被這一刀耗盡了力氣,便不再掙紮,任由那刀插在身上,就這麽轉過身子看著少年,目光平靜的令人窒息:[回去吧,家裏的櫃子底下有你的東西,拿著你的東西去找你的父母,再也不要回來。]

而後竟轉身死死地抱住敵人,聲嘶力竭的喊著:[走啊!別死!替我們好好地活著!]

少年知道,老人是在用最後一絲生命讓自己逃跑。可是自己真的還會再跑嗎?為何總有一種已經厭倦了的感覺呢?從一出生就被人拋棄,害死了那麽多人,也許就這麽死了,也是一種解脫吧。十年了,從被救回來那天就背負了太多的少年,此刻是真的感覺到累了。

茫然的抬起頭,原來晴朗的天空竟也這般失去了色彩。隻是為何還有些不甘心呢?因為還沒得到認可?因為還有血仇未報?因為爺爺?他不是說要帶自己走嗎,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嗬嗬,再也不會有人欺負自己了,在那裏沒有仇恨,沒有白眼……

[啊…嗚嗚…]

為什麽!自己隻是要好好的活下去,就那麽難嗎?為什麽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都得死呢?少年想不明白,就這麽癡癡的立在那裏,笑了,又哭了,淒涼的讓人心疼。

這便是生存之殘忍,哪怕活著的人已經遍體鱗傷,卻依然得不到來自於它的一絲憐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