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1.小倩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上班的時間，我如兔子一般衝出房門，殺向了單位。
到了單位第一感覺就是出事了。
所有人都不說話，臉上陰沉不定，早上一般情況下還沒有體驗的客人，這個時間真是開會布置地盤的時候。
布置地盤也是有技巧的，既要保證每個小區都有人，又要保證成功銷售的小區去的絕對不是前麵的那些人。
朱總滿臉通紅，正在拍桌子，他麵前的居然是小倩。
小倩一副做錯了事的表情，唯唯諾諾，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去。
跟老狗一打聽，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們這些藥外號魔鬼大力丸，基本上什麽都能治，管你是癌症艾滋還是感冒腳氣，隻要你敢說出來，我們就敢拍胸脯說能治。
小倩負責那個小區，真來了一隻肥羊，聽了幾堂課，想買兩箱治病。
這對於小倩的業績可是很有好處，小倩這麽長時間業績一直都不好，心太軟。可是這次過來買藥的時候，小倩照例詢問了一下家庭情況，怕是什麽高幹家庭，警察世家，法院生人之類的。公檢法過來我們一律缺貨的。
一問才知道，老伴病重，腦梗後期，家裏快折騰光了，這次用治病的錢來買這個藥，兩萬多都是借的，回去就得賣房子。
這多好啊，人傻錢多沒有地位，可是小倩聽著聽著就哭了，她的家裏很窮，這些東西或許撥弄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於是小倩悄悄地將她拉過一邊，告訴她快走，這東西治不了病。
然後就出事了，我們每次有這種意向客戶都是要匯報的，然後聽課也好安排。小倩這個到手的肥羊居然飛了，讓朱總很生氣。
這傻妞也實在，一問就說，說什麽太可憐了，怕耽誤病情。
朱總一聽惱羞成怒，正在開罵：“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們的產品？如果連你都不相信，怎麽讓顧客相信？你都不相信它可以包治百病，怎麽讓顧客相信？”
我雖然是看熱鬧的，但一看到小倩可憐兮兮的樣子，當時火氣就上來了，心中罵道：“你相信這東西，上個月你兒子感冒，你他媽的花六千塊錢住院，你怎麽不讓他吃？”
想上前說什麽，可沒等我開口，就聽到，“滾，你被炒了。給我滾遠遠的。”朱總一擺手，我意識到，這次真嚴重了。
小倩不像我，到哪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她又要供弟弟上學，還要給家裏匯錢，還有妹妹的吃穿。
果然小倩傻了，也不知道哪根筋錯位，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抱著朱總的腿嚎啕大哭道：“朱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不能走，讓我做什麽都行。”
我的心沉了下去，朱總這孫子平日裏就他媽的是一個色狼，小倩雖然沒有什麽姿色，但是卻是實打實的的女孩，說不上還是個處女。
果然我見到朱總眼珠子一轉說：“你下班留下吧，你的事情我們慢慢說。”
中午我把小倩叫出去吃了個飯。
因為事情太嚴重了，我也沒有含蓄，開門見山道：“你傻啊，你還不知道朱總什麽人？你這樣做是羊入虎口。”
“什麽羊入虎口？”小倩問道。
“你以為他晚上要你留下是幹什麽？”
“談工作啊，畢竟我今天讓單位損失不少。”
“你……你……你他媽的。”忍不住哥罵人了。
“哥，怎麽了？你好像生氣了？”小倩一愣道。
“他是想上你，上你懂不懂？糟蹋你。”
“啊，不能吧，朱總不是結婚了麽？你怎麽這麽想？”
結婚了……傻妹妹啊！
我已經徹底無語了，說道：“反正你晚上不要待在單位，不然一定遭他的毒手。”
小倩開始默不作聲地吃飯，直到買單的時候，小倩忽然道：“哥，謝謝你，小倩不會忘記你的。”
我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可是第二天我就發現我錯。我他媽的錯大發了。
這個社會是一個泥坑，你掉進去，就別想出來。
直到你的身上糊滿了泥巴，直到你變成這個汙穢世界的一部分。
小倩沒有走，而朱總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小倩的第一次啊，就在單位的桌子上，我仿佛能看到這個明亮大廳裏流淌著鮮血。
桌子上都是黑乎乎的血，我仿佛看到這個世界在向我獰笑。
第二天上班，我見到小倩好好地坐在那裏，心立刻沉了下去。
我衝上去，低聲問道：“你昨天做什麽了？”
小倩咬了咬牙，大顆的眼淚滴了下來。
朱總那個王八蛋，遠處的朱總正在談笑風生，心情似乎真是不錯。我擼起袖子就要去幹朱總，小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道：“哥，別去，我自願的。”
自願的。
“你腦袋進水了啊。”我低聲罵道。
小倩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道：“哥，我不圖什麽，有這份工作，他答應我每個月多給我兩千塊
錢供我弟弟上學，我沒有辦法了，第一次都給他了，還能怎麽樣。”
第一次……
哥恨的咬牙切齒，小倩接著說：“就在這個桌子上，我獨自躺了半宿，也哭了半宿，我想起你跟我說的話。天亮的時候，我擦幹淨了一切，我也想開了。既你已經告訴我了，我還留在這裏，我可能真的如他說的，是自願的。”
果然還是強暴。
小倩見我臉漲的通紅，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說：“哥，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哥，求你了。”
我泄氣了，點了點頭，狠狠地瞪了朱總一眼，轉身離開了單位。
小倩的事情真的讓我鬱悶了兩天。
我跟徐晴說了次，徐晴這火爆脾氣，當天晚上就要去把店給砸了。
我以為她也就是說說，誰知道第二天真有一夥混混跑到我們店，二話沒說一頓亂砸。
朱總傻眼了，因為賣藥賣到了黑社會，又不敢報警，看著幾千塊錢的貨變成了爛泥，欲哭無淚。
心裏真是痛快，可我卻覺得小倩沒有那麽痛快，我仿佛在她的表情中看到了心痛。
經過這次事，朱總總結道：“告訴過你們，一定要查明身份，官方的惹不起，這黑社會更他媽的惹不起，要不是老朱我在社會上還有點名頭，今天就出大事了。這也是給你們的一次警告。”
名你媽的頭，你連咋回事都不知道還在這裏吹。
痛快是痛快，但是很快我就變得痛心起來。
朱總繼續道：“這次事情是誰引起的我就不說了，你們都是跟我混的，天大的事哥扛著，但是做兄弟的，有事情就要分擔。這次的損失就大家都擔一些，這可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某個同事。”
我當時真恨不得上去把緣由說一下，但是看著小倩瘦小的身軀，硬忍了下去。
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社會教人學好不可能，毀人真快啊。
兩個月不到，小倩跟朱總的事情盡人皆知，而且我最擔心小倩會想不開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每日裏在單位頤指氣使，別人都背後叫她二老板娘。經常炫耀一些新買的皮包皮鞋，對業務不好的同事劈頭就是一頓吵，整個單位完全成了她的天下。
錢這個東西才是真正的魔鬼大力丸，什麽病都能治。
而小倩的瘋狂與日俱增，公開與朱總調情不說，對別人愈發的刻薄。
但是說真的，對我還不錯，沒人的時候還會叫一聲哥，也從來不會說我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