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涅槃歸來_第七章 郡主之後

秦媽媽凶巴巴瞪了春雨一眼,趕緊寸步不離跟著寧無求。

她得確保寧無求的怒火一直保持在頂峰才行,這寧承玉敢使人砸了她心愛的大廚房,她也要親眼看看今晚那大小姐會被自己的親爹教訓成什麽慘樣。

到了祠堂門外,隻見大門緊閉。寧無求冷著臉道:“你們在這等著。”

一見這陣仗,秦媽媽就感覺有點不對,卻也隻能忐忑應著。

祠堂裏畢竟供奉著寧家曆代先祖,就算是寧無求跋扈,也到底會存著幾分敬畏,不會讓秦媽媽這些下人隨意進來。

當先寧無求便推門進了祠堂。

祠堂裏冷冷清清,以前清河郡主在世之時,還時常進來掃灑,燒香跪經,但自從伊人香消玉殞,寧無求這個寡情人更是嫌少踏足這裏。

祠堂內,寧承玉仿佛沒有感覺到有人進來,依然雙眼閉著,輕輕握著手中經筒,口中楠楠誦經。

寧承玉一身白裙襲地,烏發也散在耳後,如山澗一道清瀑在雪白的衣裙之上。

寧無求的瞳孔驟然收縮。

寧承玉此刻的背影,纖瘦的身段,以及她跪經的姿態,都像極了當年的清河郡主。

祠堂裏暗影森森,寧承玉的一身白衣顯得更為紮眼,讓寧無求這樣冷心冷肺的人,都一瞬間有種涼入骨髓之感。

但寧無求隻是稍愣了一會,就冷冷道:“你以為跪在這裏,會有什麽用處?”

寧承玉此時才睜開眼,緩緩放下了手裏的經筒,同樣是清冷一笑:“用處?我為自己的娘親跪經,需要什麽用處?”

寧無求額上青筋暴跳,他一直痛恨這個女兒就在這點,她總是肆無忌憚地撕碎他的尊嚴,揉爛他的權威,仿佛他堂堂鎮國侯,根本不入她的眼裏。

寧無求大步上前,正要狠狠一腳揣死這個他眼中的孽女,隻見寧承玉在那一刻卻轉過了身,清影搖曳,素淨的臉龐一瞬間讓寧無求心神劇震,仿佛是清河郡主,緩緩地看向了他。

於是抬起要狠狠踹出的腳,就這麽懸在半空。

寧承玉瞥眼看了看,不由嘴角譏諷一笑:“不知道女兒犯了什麽彌天過錯,讓爹在娘親的牌位前,都忍不住要這般的失態?”

寧無求的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就在他目光所及處,裏麵,供奉著清河郡主的靈位。

若說寧無求這一輩子還有什麽一擊必中的軟肋,那必然就是清河郡主。清河郡主就像是一根優雅的美人刺,哪怕已不在這世間,這一個牌位,都能讓寧無求背脊冷嗖嗖。

“你,你給我出來!”半晌,寧無求才顫抖著,憤怒指著寧承玉道。

寧承玉轉過身,重新跪到牌位前:“恕女兒不能從命。”

這句話重新激起了寧無求的憤怒,他罵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麽樣嗎?”

寧承玉仿佛聽到了極好的笑話,她轉過臉看著他:“爹這話女兒還真是聽不懂,女兒今一天就沒有踏出過祠堂的門,一心一意給娘親跪經。爹爹你事務繁忙,長年累月來不及看娘親一眼,女兒自然不能像爹爹一樣了,所以時時都要來給娘親盡孝。”

寧無求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在你眼裏,是不是隻有你的娘,從來沒有把我放在過眼裏?”

他看著寧承玉的眼神就跟這麽多年來一樣,有一種厭惡和冷酷。

這就是寧無求,死要麵子,隻在乎別人眼裏有沒有他,卻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寧承玉淡淡笑起來,忽然說:“爹,女兒把不把您放在眼中,這並不要緊。您應該知道,這世上最把您放在眼中的人,她的牌位現在就在您的麵前。”

寧無求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他切齒道:“今天我不是來跟你談論你的娘,你這自私歹毒的逆女,竟敢指揮手下的丫鬟砸了大廚房,我問你,你眼裏還有我嗎?”

寧承玉也冷笑:“這麽說,爹親眼看見我叫人砸了大廚房?”

寧無求看著她:“你不用狡辯,難道秦媽媽還冤枉了你?”

“原來是秦媽媽,”寧承玉冷笑著,“一個低賤的仆婦,在您高貴的侯爺耳邊說了幾句,您就信了?”

寧無求眼中再次流露嫌惡:“寧承玉,你以為自己有多高貴?若沒有我給你的這個姓氏,你又算什麽?”

又是這句話,自己前世在那場屈辱的婚禮上,寧無求就曾說過這般的話。似乎她寧承玉的萬千榮耀,都是拜他寧無求才得來的。

寧承玉收斂起眸中的憤怒,慢慢從蒲團上站起,卻是後退幾步,來到清河郡主牌位旁,她看著寧無求冷笑:“寧侯爺,你最好明白,就算沒有你,我也是大寧朝清河郡主之女,我娘親尊姓皇甫,便是秉承了我外祖父的姓氏,既然侯爺覺得我這個逆女配不上您高貴的姓氏,今日起,我改名叫皇甫寧承玉,遵從母姓,您可滿意了?”

寧無求不敢置信地看著寧承玉,看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女兒,他聽錯了嗎?皇甫寧承玉?這個逆女是瘋了嗎?

接二連三的刺激,寧無求終於忍不住,幾步踏前一伸手掐住了寧承玉的脖子,恨道:“你不用處處抬著你的娘親來壓我,事到如今,你以為還能憑借你的娘親護住你?一座冰冷的牌位罷了,沒了你,我寧無求照樣還會有女兒,你以為自己不可替代嗎?”

寧承玉被他掐的喘不過氣,卻仍然咧嘴笑著:“您……當然、會有孩子,左小婉肚子裏、不就是您的……孩子嗎?”

這句話,讓

寧無求驟然一震,手下也頓時一鬆,寧承玉軟軟地滑落到地上。

她捂著自己疼痛的脖頸,看著寧無求冷笑。

寧無求的眼睛透出可怕的光芒,瞪著她:“你剛才說什麽?”

寧承玉卻不正麵回答,而是慢慢又站起來,和寧無求平視:“您還記得迎娶我娘當日,您對我娘說了什麽話麽。也是在這祠堂前,您對著列祖列宗發誓,終此一生,唯娶卿爾。若違此誓,天……”

“夠了!”寧無求的眼神恨不能把寧承玉活剝了,“我的確隻娶了你娘一個女人,她這一輩子,我並未愧對她。”

寧承玉咳了兩聲,忍不住笑著:“並未愧對?侯爺,我娘親離世多久,一年阿,一年您要另娶新人,還說並未愧對?在娘的牌位前您都能說出這樣的話,您究竟有多薄情寡義?”

寧無求喝道:“逆女,我今日來是因你膽敢私自砸了大廚房,不是來與你談論你娘,你若以為扯著你娘我就不追究你的胡作非為,我隻能說你想錯了。”

寧承玉本來也不曾這樣想過,冷笑著回道:“既然侯爺要說,好,那我今日就原原本本說一說,大廚房秦氏欺瞞主上,我讓手下的丫頭去教訓,莫非侯爺要因為我教訓了一個賤婦,就這般衝進祠堂處置我嗎?”

“大廚房做菜清儉,也是為了你好,你竟能因為不合你的口味,就做下這種事來,你總提你的娘,莫非你娘就將你教導的這樣狂妄跋扈?”

寧承玉差點沒笑,那秦媽媽什麽樣沒臉沒皮的理由都能編出來說,“我倒不知道,用泔水煮的菜葉子,居然會是為了我好,我這一身的病,要吃多少頓泔水葉子,才能治得好?侯爺,你告訴我?”

寧無求閃過厭惡之色,拂袖道:“你用不著在我麵前訴苦,你不吃泔水葉子,那以後,你也什麽都不用吃了。既然你有那個心性砸了大廚房,想來也是不稀罕廚房做的東西。”

寧承玉本來也沒指望寧無求會主持公道,她冷冷一笑,轉身又跪在了清河郡主靈牌前:“既然侯爺如此說,那我也沒什麽好辯的了。想來秦媽媽是左小姐的親信,頓頓雪蓮送去安胎。侯爺愛屋及烏,自然對秦媽媽言聽計從了。”

寧無求臉色一變,眸中居然露出殺機:“逆女,你威脅我?”

寧承玉微微一笑:“這世上,誰能威脅的了侯爺,剛才侯爺若是用一點力,此刻我就同娘親作伴了。正好又能坐在娘親膝上,聽娘親說,當年的白衣書生,在洛陽樓下的郎豔風采,那麽多求親者,她隻相中了這個人。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未等寧承玉說完,隻聽耳邊一陣袖風響起,寧無求已然轉身,大步步出了祠堂門外。

寧承玉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