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柳破金梢眼未開_五、狼狽遭寵追

白清水原也是粗生粗養慣了的,加之原本對入謝府做丫頭一事便也做足了準備,眼下能得這起居,竟是遠高於原本所期望的,一時反倒放下心來。

待整理畢了,便有小廝送了盥洗器物過來,又替她換下那赤霞用過的被褥之物,連著櫃上的名號也一並換了,白清水笑意盈盈地送他出門,又遞上一個小荷包,千恩萬謝的道:“實在過意不去,叫小哥受了累。”

那小廝不料這新來的小丫頭竟是個曉事的,便有意提點她幾句,“聽聞你得罪了三少爺?”

白清水怔了一怔,瞬時就一張臉就苦了起來,“我初來乍到,折了大院裏梅樹的一根枝條,叫三少爺罰去侍候大白與小白。”

那小廝見她靠近自己,便聞到她身上一股輕淡的梅香,一時不由得臉一紅,退後一步道,“你,你膽子倒是大,那梅樹是宮裏貴妃娘娘的最愛,去年才賜了名號的。平常的下人們是近都不敢靠近的。你竟還敢去折?三少爺沒有叫人打你一頓算是大恩了……”

“貴妃娘娘?”白清水訝道。

“就是府裏的二小姐,與三少爺自幼最是親厚的。去年才入的宮,眼下已經是貴妃娘娘了。據說皇上有意讓貴妃娘娘回來省親,在旨意裏可是指定要將這株梅樹移去新建的錦園裏的……”小廝見她對這謝府之事似乎知之甚少,一時臉上不免有些得色。

“嚇……”白清水驚道,“原來竟是這樣,那倒也怪不得三少爺那樣生氣了。”

“你初來乍到,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往後可要小心些,謝府占地百畝,許多地方可不是你能去的……”

“是。所幸遇到了小哥你,若不然,我可當真是怎麽死的都不曉得,實乃三生有幸!但有一事,還請小哥能指點……”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白清水向來是深諳此道。

那小廝受了她的一翻馬屁,自是高興,仰頭道,“你且說。”

“小哥可知府中的大白小白是誰?”白清水就試探著問道。

“大白小白……”小廝臉上頓時又現了一股猶豫之色,見她一雙眼裏冒出精光,脫口就道,“大白小白其實是三少爺的兩……”

話說一半,猛的就頓住了,捂著嘴,“……你,你到時就知道了……”

言罷,竟是哧溜一聲,拔腿便走,瞬間就也不見了蹤影。

獨留白清水呆呆立在那裏良久,心中愈發詫異,那個什麽大白小白到底是何方神聖?

……

如此,直到傍晚時分,白清水方被弄梅領著去了一處院落前,冬日天黑得早,暖陽早已悄悄落到了山的那一頭,風一掃,掃得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顫。

“弄梅姐姐。”白清水跟在弄梅身後問,“不知大白小白是府裏的哪二位主子?為何我今日問起府中的姐妹們時,她們似乎個個都怕得不得了?”

“大白小白他們,其實是……”弄梅臉上的神情頗是為難。

“是誰?”白清水急道。

“它們其實是少爺養的愛寵。”

“愛寵?”白清水一怔,隨即一驚,想到那個謝楠生吩咐自己去侍

候大白小白時臉上浮現出的不懷好意,頓感不妙,急道,“莫,莫非是狗?!”

“是什麽你自己進去就知道了。”弄梅道,一邊說一邊就開了院門,抓著白清水就往院裏推,白清水明知院內有狗,如何肯進,所謂大白小白,想必便是兩隻一大一小的白狗了!

無怪得今日下午她在院中抓著遇到的人都問了個遍,所問之人個個避而不及,想必這大白小白定然是那窮凶極惡的大犬了!

“三少爺的心也太狠了!”白清水抓著門框喊,“我不過是折了他一根梅枝,不過是贏他一盤棋。不知者無罪,他這是要我的命啊,我不去,我不去……”

一邊說一邊急得都要哭起來了。

弄梅見她抓著門框不肯進,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推又推她不進,眼見著遠處樹影後探出的人頭來,心中一急,“你就進去吧。不是狗!”一邊指著身後的兩個小廝,“少爺那裏還等著回話呢,你們快些將她弄進去。”

“不是狗?”白清水聽了她言,心裏頓時一鬆,望著弄梅道,“那是什麽?”

便就這麽一分神,抓著門框的手一動,下一刻,她整個人已經跌進了院門內,兩個小廝再架著她的雙臂將她一拖,她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哪裏是兩個小廝的對手,見將她拖進了院裏,兩個小廝也不含糊,轉身就走,不待她起身,一張院門就已經合上了,隻聞得“哢”一聲,落了鎖。

外頭三人對視一眼,一臉不忍之色,朝裏頭還在大喊大叫白清水道,“青水,你就忍一忍吧。過了今晚,少爺心裏的氣順了,你也就好了。”

“還能過了今晚?”白清水驚呼,爬起來又去捶門,一邊捶,一邊告饒,“好姐姐,好哥哥。求求你們了,放我出去吧。我是最怕狗了的,我小時候就被兩隻惡犬追趕過,我最怕狗了的,我一見狗我就雙腿打顫,我我,我,你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開門開門,你們開門,隻要你們放我出去,往後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們盡管開口,我一定萬死不辭,萬死不辭……”

她在這院內又是捶門,又是說好話,奈何她求饒半日,卻隻聞得庭院寂靜,哪裏還有半點人聲?

天色愈發暗了,冷風如同鬼叫一般“咽嗚”著卷過這院子,頭頂的兩隻大紅燈籠泛著幽光,在這將暗未暗的夜色裏更是顯得格外鬼魅。

她驚得一頭的冷汗,愈發急了,瘋狂的推著門,耐何門上一把鎖,如何打得開,心中又急又氣,索性拍打著門大罵,“開門!快點給我開門!這丫環我不當了,我不當啦!你們,你們這些王八…….”罵了半句,又覺不妥,複又叫道,“我要贖身,贖身……”

話未說話,猛聽得身後一個尖吭的聲音響起,“嘎額~”

這是什麽聲音?!

白清水腦中一陣發熱,隻覺身上每一處的汗毛都倒豎起來,猛的轉了身,紅燈籠蒙朧的燈光印照之下,半昏半暗的夜色之中,白清水看到兩隻頗長的脖頸,脖頸上的腦袋圓圓,兩隻眼睛亦是圓圓,是兩頭活物,但見這兩頭活動的脖頸之下是通體潔白的毛發,在夜色裏清晰

可辨……

原來竟是兩隻大白鵝。

隻是這兩頭大白鵝長得也太大了罷?遠遠立著,足有半人來高,像兩隻小牛犢!這兩頭牛犢一樣大的鵝此刻正遠遠立著,偏著腦袋望著白清水,兩隻眼睛跟豬鼻孔一般大小,眨巴眨巴著,在燈光下閃著光。

白清水都驚呆了,喃喃道,“原,原來,真,真不是狗,是鵝,鵝啊……”

那兩隻半人高的大鵝原本正隻將她打量著,聽她喃喃自語,竟是腦袋一動,嘴巴一張,高吭的聲音頓時響徹白清水的耳膜,“嘎額~,嘎額~,額~”

一邊叫,一邊張著翅膀就朝白清撲了過來。

白清水一陣慘叫,哪裏還敢想旁的,握著拳拔腿就跑,因著尚是在簷下,兩隻大鵝堵住了去路,她隻得往一旁的花壇中閃,越過齊膝高的一片茶花,被拌了一跤,一個踉蹌之下,整個人就往地上栽了過去,耳聽得身後的大鵝撲著翅膀的聲音,那翅膀張開,竟是有如人形,扇起的風隻扇得她身後的那一大片株茶花樹葉都呼呼作響。

所幸白清水跌在這用茶花圍繞而成的花壇之中,大鵝一時不得進,這才方躲過了它們的追趕,沒有叫它們啄了去。

隻見這花壇四周都是齊膝高的茶花樹,圍成一個長方形,她爬了起來,捂著胸口立在花壇裏,兩隻白鵝“嘎額,嘎額”的叫著立在花壇之外。

一時一人兩鵝對視,因著這花壇,竟然僵持不下……

白鵝咬人。

白清水是知道的,回想幼時家中養鵝,鄰裏孩童常被家中白鵝追著滿院子飛跑的情景尚還曆曆在目。隻是那時家中的鵝不過母親膝蓋高。但眼下這兩隻鵝也不知是吃了什麽,竟然長得這樣大,那脖子抑起來,都已經齊她的腰了。

白鵝這個東西,便是如同狗一般,最是看家護院的能手,對待不熟悉的陌生人,最是凶殘,據聞連黃鼠狼那樣的畜牲見了鵝都得乖乖逃盾而去的。

她原本驚得滿身汗,眼下立在這花壇裏,居然又冷靜了幾分,一冷靜下來,頓覺身上小衣都已然濕透了,不由自由地打了個哆嗦。望著花壇之外的兩隻白鵝,這兩個畜牲一大一小,想必乃是一公一母,此刻它們兩個瞪著豬鼻孔一般大的眼睛望著她,腦袋偏過來又偏過去,“嘎額嘎額”之聲不絕。

白清水深知如此下去可不是辦法,自己冒然闖進來,這兩隻鵝顯然是有了戒心,眼下雖是躲在這花壇裏,暫時免了它兩個攻擊,但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那三少爺放自己進來,顯是打著叫自己被這兩隻鵝啄上幾嘴的主意!

被鵝啄一嘴可不是鬧著玩的,白鵝雖然無齒,利喙卻頗是利害,它們若是撲將上來,啄上你的肉,利喙一擰,即便不將你的肉擰下來,所啄之處,若不見血,也必黑腫瘀血半月不消。

何況,這兩頭鵝長得牛高馬大,翅膀張開,更是嚇人,也不知會不會飛……

她一思及此,頓覺不妙,身子一動,那白鵝竟然當真已經張著翅膀飛奔而起,掠過那齊膝高的茶花樹,飛進了花壇之中,一邊“嘎額嘎額”的高聲叫喚,一邊就朝白清水撲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