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緣亦起_特別的祭品2

就算那把石刀離自己的脖頸多近,她都始終不肯透漏半個字給周圍熱心的或是僅僅看熱鬧的人們。

她的心裏始終覺得自己沒錯,硬要安排罪名給自己的話,大概就錯在自己生在這個時代。要是自己降生於後世,應該會好過些吧。但不管後世如何評判,是為自己叫屈也好,還是亦覺得罪重當誅,那一刀下去後這些都跟自己無關了吧。

人群中隻有她母親為她苦苦求饒,眾人不為所動,執意要將這個冒犯穀神的女子趕盡殺絕。“讓開,讓開。”這時,人群的盡頭有一個稚嫩的帶有些許不耐煩的聲音正朝被綁女子這裏走來。

等那位少年好不容易把那些為了湊熱鬧拚命往中間擠的人趕開,大家終於看到在他身邊被他攙扶著的正是這小山村唯一一個除了穀神之外最具權威的一個人。

大家紛紛朝山老鞠了躬,算是行了禮。她是這裏年紀最大的老人家了,也以智慧過人為人們所尊敬。見山老上前扶起久久跪在地上求情的女子的母親,大家雖心裏頗有微辭。不明所以,但也覺得這也許是山老比他們智慧的地方,誰都不敢吱聲。

她母親一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山老去攙扶都不願站起來。口口聲聲這所有的罪孽都是她一個人造成的,她有罪,不該起身。

山老並沒有為她們求情,隻是給了她們三天之限,找到那個同樣有罪孽的男子,然後再讓他們商量誰來當這一季的祭品。

她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眼睛則望著那遠處被密密麻麻的樹遮擋住的這個陸地上唯一一座山峰。

眾人見山老發話了,也不好再說什麽。在她母親幫她完全鬆開身上綁的緊緊的麻繩之前,人們便早早的散了,這個時間本該要躺在獸皮做的床上看月光的。

此時的田野上隻留下她同她母親兩個孤零零的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像噩夢裏的山怪一樣,很是可怕。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幹的好事,我今天就不追究了,明天一大早我一定要去那個壞崽子家裏討個說法。說什麽也絕不能讓你一人承擔罪責,你別求我了,我是你母親,我隻希望所有的災禍都遠離你。”

她死死的拖住母親的腿,眼淚落到地上,也落到母親的褲筒上,自己的衣服上也是一片狼藉。可終究母親是心疼她的,她知道。

母親先是安

慰了一陣,哄她早點休息。而後走到另一張用獸皮鋪成的床上,躺下後並沒有閉上眼睛,像是在計劃著什麽,不久便露出滿意的神情,安心的閉眼睡了。

也許是因為昨天折騰了一天很累了,她很晚才醒來。屋子異常的安靜,母親沒在屋子裏,隻有她一個人呆呆的望著漆黑的四周。

突然覺得很餓,這才驅使她從溫暖的床上起身去灶上找母親留下的殘羹剩菜,除了喂飽自己之外,還得為了肚腹裏的小東西多吃一點。

她是怕死的,肚裏沒有這個小東西的時候就很怕死。可這次被人們帶到祭祀台的時候,卻異常的冷靜,似乎在心裏想起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時,就會讓自己忘記對所有未知命運的恐懼。

母親也怕自己的女兒比自己先死,她是自己守寡這麽多年含辛茹苦拉扯大的,突然要被人當作祭品像省出一樣屠宰,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隻要一想到自己淒苦的晚年生活,心就比剛才更痛了些。

她也因為劇烈的心痛,使得用來敲門的那隻手使出了比平時大出好幾倍的力氣。差點讓這個本來不怎麽牢固的屋子搖搖欲墜,就在她快把這屋子拆了的前一分鍾,柏的母親出現在她麵前。

這個老太婆竟然一臉茫然的望著前來問候的客人,就可勁兒裝吧,看我怎麽一點一點拆掉你虛偽的麵具。

“讓你兒子出來,我要問問他的良心是不是給山狼吃了。”

“柏在休息,有什麽問題問我就可以了。你不是有問題麽,現在就問吧,我在等著呢。”

“哼,不要以為你們不出聲,我就拿你們沒辦法了。我們家靖跟你們家柏平時走的最近,那該死的孽種不是他的能是誰的。你們不給我個說法,我就請山老來評評理,哪有讓一個弱女子為他一個大男人擔下這一切罪責的道理。大家說說看這公平麽,我一個人把她拉扯大,我容易麽,我……”

此時越來越多的人聚在柏的家門前,認真聽著這個可憐人邊嚎啕大哭,邊指控柏。哭著哭著她幹脆一屁股坐在了他家門前,做好了進行長久戰爭的準備。

看熱鬧的人們最終還是喊來了山老,這讓柏的母親越加的不安,那臉上偽裝的平靜,漸漸被門前這個女人的哭聲和眾人的議論聲逐一擊破。

山老用拐杖敲了敲紮實的地麵,慍怒的臉色讓眾人心驚膽戰。“為何他

自己不出來解釋清楚呢?非得讓母親替他出麵麽?”

就在眾人疑惑這屋子裏安靜的太詭異的那一刻,柏的母親雙腿一軟,砰的一聲跪在山老麵前。揚起一陣灰塵,險些汙了山老的褲腳。

平靜的老臉一下子被驚恐嚇走,換來滿臉縱橫交錯的皺紋裏掙紮流竄的眼淚。“請放過他吧,如果一定要死一個人才能平息穀神的憤怒的話,那就將我這副老骨頭殺了吧。”

她試圖匍匐上前,想抱住山老的褲腳,以示懇求。卻又怕因為自己的罪孽,再令山老動怒。她幾乎將整個上身緊貼地麵,內心深不見底的痛讓她跟著自己啜泣的頻率不停顫抖著。

原本坐在那裏控訴她的靖的母親,停止了哭喊。也許是終於意識到跪在山老麵前的那個老女人現在的做法是發自內心的,自己便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對她的控訴,反而有一種想要過去安慰她的衝動。

山老仍然無動於衷,圍在一旁的人們,開始利用自己的天性,紛紛同情起這個年老的婦人來。當人群裏又像炸開了鍋一樣沸騰的時候,山老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這罪孽是因他們兩個而起,怎麽可以你說代替就代替。要是穀神發怒降災於此地,你就算是有一萬條命都不夠補償這麽多人的苦難。”

這時屋子裏一聲快要斷氣的“山老”雖在眾人聽來是極為懶散的聲音,但卻是他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的。

為了照顧這個臥床多日的老人,山老破例循著這聲音進到屋裏。見到山老屈尊來到他床前,他激動的差點撲了個空,已經將自己半個身子貼在地上,一麵錘著胸膛,一麵看了看一旁滿臉淚痕的老伴,“她一條命不夠抵,能不能搭上我這半條賤命?山老,我求你了!他們兩個也是年少不懂事,才闖下這等禍事的。求山老替我們跟穀神求求情,可憐可憐那兩個孩子,他們還年輕啊。我和我老伴沒教好孩子,理該由我們承擔罪責。如果穀神不嫌棄,我們這兩個老骨頭願意當這一季的祭品。”

身體本就如同枯木的他,在聲嘶力竭的說完這段話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柏的母親一臉痛苦的表情,看著臥床的老伴。山老示意讓少年攙扶著自己出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兩人。

終於當山老出了這屋子的時候,讓那少年傳話給他們兩人。“三日之後,當太陽升至最高的那一刻,行祭祀之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