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章

一想到昔日在田壟上還是農民的陳勝曾放出過豪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於是命中注定這一說法便不攻自破了。陳勝最後揭竿起義,鬧得沸沸騰騰,不僅如此,最後還鬧出了大動靜,居然還串紅了很久,至於最後為什麽會失敗,那就另當別論了,在這裏不作討論。

小離是被賤賣了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個兄弟姐妹。

因為她的父母都沒有做過確切的統計。

她是唯一一個在被賣的時候沒有哭得稀裏嘩啦的女孩兒。不僅沒有沒哭,還調皮地轉動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四處張望,好像在搜尋著買主,又好像在期冀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美不美好可不是孩子自已能夠說了算的。而是未來的買主說了算。事實上,大多數孩子進入買家後生活都是美好的。因為這些買主買的是孩子,不是奴婢。當然,如果孩子不稱心如意,變成奴婢那也很正常。

小離沒有那麽幸運,她沒有成為孩子。因為她是個啞女。

她是所有孩子中價格最低的。

那一天,張對的父親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啞女。第一是因為價格便宜,第二是因為相貌俊俏,第三是因為她很安靜。

她其實應該很好賣,不過當買主們知道她是個啞巴的時候,便盡皆搖頭,興味索然地走開了。

這場景剛好被張對的父親瞧見,於是小離就被他買下,帶回了家。

張對的父親喜歡安靜。買一個啞女回來那自然是襯合了他的心意。

張對常常和小離在一起玩。

小離隻有在玩的時候,才會盡展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他們玩得很開心。

開心得都快入洞房了。

當然這洞房是假的,開心倒是真的。

張對又做錯了。

這次錯得很離譜。

因為他父親罵得比上次還要凶,打得也比上次都要狠。所以他的屁股又開出了茂盛的花朵。

這一次開花,他躺了十天。十天以後,才恢複如初,行走如常。

他問父親:“你為什麽又打我?”

“因為你又做錯了。而且還錯得很離譜!”父親嚴厲地說道。

“為什麽?”

“因為她是一個婢女!”

“婢女又怎麽了?”張對不明白難道和婢女一起玩也錯了嗎?

“婢女沒怎麽。但是如果你要和婢女一起玩,自己首先就要變成奴婢。”

“變成奴婢……”張對喃喃道,半晌沒有回過神來。當他想要再要次詢問父親的時候,父親已經離開了。

十天後,張對將自己變成了奴婢,準確地說是仆人。

他穿上了仆人的衣服。還故意用剪刀在衣袖上,膝蓋處一陣亂剪,剪得到處都是洞洞眼眼的,好使自

已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奴仆,然後圍著鏡子不停地打轉,最後終於確定自己看起來完全像個仆人之後,才跨出門輕輕輕鬆地去找小離。

張對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沒有發現小離的影子。

張對跑去問母親:“小離呢?”

“小離走了。”

“胡說,她怎麽可能走,她說過要走我們一起走。”張對氣呼呼地說。

母親嚇了一跳,匆忙拉著張對的手腕,驚訝地問:“孩子,你在說什麽啊?”

“我喜歡她,我要娶她為妻!”張對嘟著嘴,毅然決然地說。

“孩子,你是不是吃錯了藥,怎麽會說出這等糊塗的話來?”母親伸出一隻手摸摸張對的額頭,另一隻手撫著他的肩膀,焦急地問道。

“我沒有說錯話,我說的都是真的,可以對天發誓!”張對拍開母親的手,一臉的堅定。

“孩子,你到底怎麽了啊?”母親歎了口氣,柔聲問道。

“小離到底到哪裏去了?”張對不依不撓地問。

“她的名字叫小離,當然就會隨時離開的嘛!”母親轉變了神情,微笑著調侃道。

張對轉身跑出了母親的屋子。

“孩子,你又去哪?”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

“我去問父親!”張對頭也沒回地說。

張對來到父親的書房。

父親正在專心致誌地看書。

是一本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書。

封麵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闌珊破損,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父親,小離呢?”張對開門見山地問。

“還想著她幹什麽?難道你還要娶她不成?”父親不耐煩地說。

“對!我就是要娶她!”張對強壓住心裏的焦躁,堅定地說道。

“我已經把她賣到西北平原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父親平靜地說。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張對滿腹委屈,滿腔的憤怒,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要哭到外麵去哭!不要影響我看書!”

可張對沒並有走,依然大哭不止。

父親揮了揮手,招來兩個奴仆,將張對給架到家門外,砰的一聲,把大門給關上了。

張對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天邊掛著一彎新月。

他背靠著一株蒼老的梧桐,仰望著天上的星鬥,它們披著淡淡的光華,眨著眼睛,似乎在向他搖手。

偶爾一隻孤單的烏鴉飛過,留下一兩聲淒涼的“鴰鴰”回音,在風的伴奏聲中,漸漸彌漫,緩緩擴散,最後消弭在遼遠而空曠的夜空中。

張對感覺自己這次哭得有點過頭了,達到了極致,似乎將未來十年的眼淚都哭完了。即使現

在將一把尖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哭不出來了。

此刻,他的心裏空洞而迷茫,不知道下一秒應該做什麽。

“小離……”他再次念叨著小離的名字。雖然哭不出來,可是心裏卻依然有種隱隱作痛的感覺。

忽然,一隻蚊子在他的耳畔縈繞。“嗡嗡”聲不絕於耳,張對胡亂揮著手,可是揮了半天,蚊子靈巧地左躲右閃,就是不飛遠,圍繞著他的腦袋及臉、頸項等打轉轉,對他的興趣就是不減,可張對呢,連蚊子的腳都沒有碰到。

當張對的手已經累得抬不起來的時候,蚊子兄弟又悠哉樂哉地飄了過來。而且還帶來了一位兄弟。

這下子,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兩隻蚊子配合得非常默契,分別襲擊張對的左耳和右耳的耳垂。

它們早已算好。張對的雙手是抬不起來了,這下子可以肆無忌憚地調戲他的耳朵了。而且耳垂還是最柔軟的地方。想想那裏最柔嫩的部分,兩隻蚊子口水直流。不過這一切,張對是看不見的。

可憐的張對,隻能拚命地搖頭。搖到後來,他已頭昏腦脹,目眩神迷,眼前,耳邊,盡是蚊子軍團的身影和嘹亮的歌聲。

張對已經絕望了,身體憑借還未喪失的潛意識隨波逐流,在蚊蠅包圍的世界中無可奈何地忍受著虐待,雖然這虐待不足以致命,但卻令他苦不堪言。

希望往往在絕望之中誕生。

“嘩!”一陣堪比風聲的速度掠過張對的臉龐,然後一陣清風拂麵,他的半邊腦細胞豁然覺醒。

“嘩!”又是一陣快速絕倫的聲音拂過另一邊的臉頰,接著,他整個大腦的工作機製便運轉如常了。

蚊蠅消失了。

原來,正在那些蚊子準備肆無忌憚地大快朵頤的時候,一隻蝙蝠飛了過來,在它們洋洋自得地大笑聲中,輕鬆地就將它們吞進了自己的肚裏。

另一邊的蚊子還沒有回過神來,也被蝙蝠大哥熱情地請到了自己的腹中做客去了。

“真是太感謝你了,蝙蝠兄弟!”張對感激地說道。

本來還想說一些祝福的話,可是從小沒有人教他如何祝福動物,所以他措了半天的詞也並沒有構成一句完整的句子,於是隻得作罷,將感激之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他來回甩了甩早已累得筋疲力盡的雙臂,發現勉強能夠活動了這才站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向遠方。

一隻蝙蝠在夜色中一閃而逝,沒入夜空,無處追尋。

“對了,我何不去找小離呢?”張對自言自語地說。他看著蝙蝠飛向遠方,自由自在,便以為自己也能夠像蝙蝠一樣展翅飛舞。雖然蝙蝠飛舞得並不好看,也沒有長眼睛,但是,隻要一開天戰,它便能對準目標,命中率是百分之百,絕對不會錯。想到這裏,張對望著蝙蝠飛去的方向,生出了幾多的羨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