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忘川痣_第三章（二）

秋明洌驟覺心口一疼，抬手想去撫摸她瘦弱的背，手指剛碰，卻又縮了回來。秋明洌掙紮著將她推開，遞上幾個洋紅色的野果，一臉木然地說：“我去找吃的了。還好，沒凍壞。”

景瀾揉著濕潤的眼睛站直，接過他手中的果實，噗地一聲破涕為笑：“這果子苗疆也有，很甜的。”

秋明洌輕扯了扯嘴角：“是麽，我還沒吃過，怕有毒，讓你看看。”景瀾抬眼梨渦淺笑，疾風一般就塞了一個到秋明洌口中：“沒毒，快吃吧。”

秋明洌輕咬了一口取下果子端詳了半晌，眼神發木，道：“還沒洗過。”景瀾烏睛一瞪，立馬搶過他手中的紅果：“快給我，我去洗。”

景瀾坐在溪邊將最後一塊果肉塞進嘴中，滿口甜汁地側臉凝了幾眼秋明洌，滿頭銀絲，眉凝輕霜，她一點也不在乎他變成了什麽樣子。

“天氣好像有點熱……”景瀾說著違心話，朝著散發冷氣的秋明洌挪坐了過去。秋明洌麵無表情，偏頭瞅了她一眼，瀟灑地站起身，道：“景姑娘，我們就此分別吧。回生穀路途遙遠，你自己小心。”說罷，秋明洌一臉冷意，轉身離去。

“你要趕我走？”景瀾連忙追了上去，張開雙臂擋在了秋明洌身前，“我說過，這種時候，我不會離開你的！”

秋明洌一擺手將景瀾撥開，看也不看她，道：“景姑娘何必糾纏？我不喜歡你，強求不得，你不必白費功夫。走吧。”

景瀾聞言心中酸楚，不自覺地撅起嘴，爾後，她卻揚唇一笑，一把扯住秋明洌的袖子：“你想激我走啊？我偏不中你計，我纏定你了。”秋明洌眸中一寒，提手拽著袖子，景瀾卻將他死死抓住，不肯鬆手，憑弱小的身軀與高大的男子抗衡著。

深瞳隱隱泛起藍光，秋明洌不會為何熱血一衝，另一隻手掄起，直接鉗住景瀾的脖子，將她一把按在地上。天際又開始飄雪，朔風勁吹。

“啊，明洌，住手啊——”景瀾隻覺快要窒息，一雙玉足撲棱著，不住地摳著秋明洌力道勁足的手指。秋明洌充耳不聞，隻管眸射寒光地瞪著眼前的女子。幾幕流光飛過他的眼角：精心繡繪的小香囊的那人，扯著他袖子與他一同沐浴花雨的那人，深夜搶過他酒瓶的那人……

秋明洌眸中的藍光消散了，掐住景瀾脖子的雙手也逐漸鬆開。秋明洌身體微顫著坐在地上，另一邊，景瀾眼冒金星，大口喘著氣坐起，卻不管自己脖子上還殘留著通紅的手印，一把抱住了不斷哆嗦的秋明洌，道：“怎麽了？冷了嗎？”秋明洌一咬牙齒將景瀾推開，喝道：“滾，沒聽見嗎？滾！小心我殺了你！”

“好，等你好了，我立刻離開！”景瀾將他緊緊環住，無論他如何掙紮也不放手。“但是現在，你休想甩開我。”

清溪邊，景瀾將一塊黑布在溪水中洗淨，再仔細疊好放在一塊大石上在灼日下炙烤。秋明洌倚在樹蔭下閉目養神，景瀾取下吸收了陽光熱度的一塊濕布，幾步走到身邊放在他冰涼的額頭上。“這樣熱敷，身上會好受多的，是吧？”秋明洌懶得睜眼，別過頭去“嗯”了一聲。

入夜，景瀾一如既往地扯著秋明洌的袖子不肯鬆手，將他一路帶拖帶拽地拉到山頭上。秋明洌鳳目微瞪，一臉不耐煩，腳下也磨磨蹭蹭。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這裏隻有石頭。”秋明洌掃視著眼前的的一地碎石，劍眉深鎖。景瀾笑嘻嘻地將他按在一塊石頭上，小巧的雙手將他的眼睛蒙住：“你閉上眼，一會兒就好了。”秋明洌嘴角抽搐，

翻了翻白眼，不情不願地閉上雙眼。

景瀾輕搖雙手銀鈴，鈴聲清脆，微風拂草似乎是在隨著鈴聲翩翩起舞。秋明洌偷偷將眼睜開，隻見石縫中，草從中，大樹上，全身散發瑩赤光芒的蝴蝶翩躚飛出，飛過之處便或多或少地灑下微亮的熒光粉。

紅色幻蝶遠觀如煙火，近觀似紛揚的芳菲，乘風飛，映月舞。秋明洌不由自主地伸出一隻手，一隻紅芒夜光蝶輕巧落在他的手背上，撲棱了一下翅膀，卻又盈盈飛走。

秋明洌緩緩起身，景瀾也繞在他身邊，抬頭瞅了幾眼秋明洌，又順著他的目光望著遠處翩飛的蝴蝶，笑容似蜜。“看見了嗎？心裏有沒有開心一點？”

“你是怎麽做到的？”秋明洌低頭凝望著她問到。“幻蝶蠱啊，我每年都會煉一點幻蝶蠱，”景瀾將手背在身後，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聲音逐漸壓低，“娘說等到成親的時候再用的……”

“景瀾……”秋明洌低眉，眸中凝著一汪春水，“太浪費了，我不值得你這樣……”

“值不值得是我說了算。”景瀾鼓著粉腮嘟囔著，一隻幻蝶扇著瑩藍的羽翼停在她鬢間，襯得她肌膚生光，全身散發著溫暖的春意。

秋明洌主動將她攬入懷中，深吸了一口她發髻間散發的隱隱芬芳，兩行淚水順著削減的臉龐滑落。“你不該對我這麽好，不該呀……”秋明洌低聲道，聲音亦是顫抖。

“我就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我想走，可是又狠不下心。我娘說我身上長了癡心的忘川痣，我是著了你的道了。都怪你，都怪你……”景瀾絮叨念著，撲在他的胸口，不停捶打著他，嚶嚶地哭了起來。

山崖邊，蝴蝶翩飛如藍雪紛落，兩人相互依偎背靠大石坐在草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