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蜀錦變_第十章（一）
成都郊外，馬車行李已然備好，淩天霜忍不住站在車外心焦地張望著，不住絞著手中絲帕。傾璿款款步下馬車，步履輕盈地走到淩天霜身側，柔聲道：“別擔心，沒事的。”
淩天霜撫了撫心口，深深吸了幾口氣，道了聲：“嗯。”遠處出現了幾點火光，幽幽地向馬車這邊靠來，淩天霜掖著裙角，道：“傾璿，是他們回來了？”傾璿踮腳望了望，火光越來越靠近了，漸漸星星點點連成了一大片。
“不是！”傾璿秀目一瞪，推著淩天霜，“快上馬車！”
“已經晚了！”一道人影忽然閃現，傾璿定睛望去，那人一身赭石色長衫，手持一把太極兩儀刀！此人正是陳悅，在燭庸城為難傾璿的青城派大俠。傾璿展袖將淩天霜擋在身後，眸中凝寒，輕喝道：“陳大俠？你為何會在此？”
陳悅蔑笑了一聲，一如既往刻板著臉，道：“傾璿姑娘，在燭庸城我就料你不簡單。哼，青城派奉命捉拿朝廷欽犯，還請兩位姑娘跟我走一趟。”兩位姑娘皆是美眸圓睜，傾璿一臉錯愕，喃喃道：“為何青城派會……張若水和你們是一道的？”
陳悅一挑眉，不屑地道：“哼，那個臭小子哪有這資格。”陳悅這句話雖然是與張若水劃清界限，不過也幫他在傾璿這裏正了名。
淩天霜撥開傾璿的手臂，上前一步，道：“明洌哥他們……”
“伏法了！”陳悅喝道。說話間，手執幽火的人加速趕到，臃腫的梁奎領著一批身披鎧甲的武士，瞬間便將兩人團團包圍。
五花大綁的淩雁被拖了出來，梁奎一把拽住淩雁的衣領，朗聲道：“淩天霜！如今淩雁生死之事就在你一念之間，將玉佩交出來！”
淩天霜眼見氣息奄奄，手上纏著染血繃帶的父親，瞬間滿眼晶瑩，雙手擺動著，道：“別動爹爹，給，天霜給大人就是。”說著，便將手伸入袖中。
“霜兒！”淩雁眼見女兒妥協，將最後的中氣提了起來，“不要做傻事！收好玉佩，守護它，那是淩家祖訓！”梁奎惡狠狠地拽住淩雁，喝道：“淩雁，你都這般田地了還嘴硬！你當真不怕死？”
淩雁冷哼一聲，道：“老骨頭一把了，早該西去了。傾璿，霜兒就交給你了！”梁奎怒發衝冠，一把將淩雁掀翻在地上：“今天誰都走不了！”
傾璿將淩天霜撥到身後，從袖口滑出青竹笛橫在身前。另一邊，太極兩儀刀雙刃鋒利，火光掩映下明晃晃地朝兩位女子抵過去。
“錚！”重響一聲，兩儀刀被結結實實地
擋下來了。從樹林中鬼魅一般竄出的身影，雷打不動地屹立在陳悅麵前。
慕罹執握著魚腸劍，冷顏如雪，麵對滿眼的兵戈火光，他沒有流露一絲懼色。陳悅盯著他，滿眼的不悅，道：“怎麽又是你？”慕罹的眼眸平靜得如同久久無人眷顧的幽潭，他頓了頓，有些厭煩地道：“幹你何事？”
麵對慕罹的冷言相對，陳悅自然是心中有火，強忍慍怒，道：“上次在燭庸城，在下就很想領教這位慕少俠的劍法。”慕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道：“我不想。”
話雖如此，兩人卻動起了手來。慕罹將劍鞘別在腰邊，右手提起魚腸劍，劍舞銀蛇，本是柔情似水的遊魚竟也變得暴戾無比。魚腸劍猙獰著麵容，氣吞山河，朝陳悅劈頭蓋臉地襲來。眼耳鼻口，心肝脾肺，每一處都不落下，每一處都直戳要害，置人於死地。
“好毒的劍……”未等陳悅把話說完，慕罹旋身一揮便打掉他的兩儀刀，下一劍，便挺直了朝他的喉嚨刺去！
“臨兵鬥者，列陣在前！”
一麵太極光屏赫然擋在魚腸劍刃之前，碰到光障那瞬，慕罹自然而然被彈回了一丈遠。不遠處，青衣劍客禦劍而來，韓羽蕭騰身如青雀展翅，利落地一翻便穩穩落地。
“你怎麽來了？”兩手空空的陳悅問道。“他們逃了，我趕過來支援你。”韓羽蕭說著，目光越過慕罹，望向他身後的滿麵淚痕的淩天霜，“淩小姐，即使你認定淩莊主有冤屈，抵死頑抗，今夜就算你們逃了，也永遠見不了光。”
“夠了，”傾璿睨了一眼正氣凜然的江湖翹楚韓少俠，“何必說得冠冕堂皇，我們不會向你們妥協的。”梁奎也是快刀斬亂麻，嚷道：“韓少俠，你不是一向嫉惡如仇嗎？快拿下兩個妖女！”
未等韓羽蕭出劍，慕罹便先發製人。魚腸對決純鈞，雙劍相碰一刻，旋風乍起，一道氣浪裹挾二人，卷起幾片青葉，一縱入天。冰盤下，玄衣似墨，青衫如雲，墨雲交織，加之劍氣刀鋒，異光灼灼，自是一派壯麗的景色。
二人對峙，韓羽蕭感到慕罹的殺意猶如出水飛天的青龍，冷峻容顏之上，幽瞳卻如同劇烈燃燒的火星。韓羽蕭深深感到純鈞劍爆發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從未見過它如此欣喜若狂。而慕罹手持之劍，依稀有狂嘯一般的鳴聲，雙劍之聲，恍如金玉佩環錚錚作響。果真是劍逢對手。
“傾璿還不快走？”慕罹撿著空隙朝傾璿喊了一句。傾璿點點頭，一手執青竹笛，一手牽著淩天霜便想衝破防線離開。
淩天霜顧念爹爹，一邊拾起兩儀刀的陳悅也不答應。
陳悅見兩人要逃，一個箭步便衝了上來，揮刀向兩個姑娘牽著的手就是雷霆萬鈞般劈砍而來。兩人一驚，觸電一般將手放開。陳悅眉峰一起，太極兩儀刀運行如風，徑直向傾璿劈砍而來。
瞥見傾璿有難的慕罹一分神，躲過純鈞劍密不透風的追擊，騰身一躍便撲到兩人中間，力挽狂瀾地擋開那一刀。
“大師兄！”韓羽蕭奔過去。“韓師弟，先一起解決他！”陳悅已然金剛怒目。
二對一。慕罹依舊是冷眸以對，絲毫不見他有畏色，右手迅速運起魚腸劍。刀劍之光澤清麗，劍鋒凝氣，驟然一擋，純鈞劍、兩儀刀刺在魚腸劍的劍身上，劍氣驀地潰散，猶如樹倒猢猻散，瞬間化為烏有。
魚腸劍上的魚眼紋邪魅地一笑，慕罹轉身一旋，韓羽蕭陳悅二人見勢猶如仙鶴展翅般向後一退。慕罹攢緊劍，發狂一般劈來，風起雲湧、天地變色。兩位青城大俠節節後退，慕罹氣勢逼人，一招一式之間毫不留喘息的餘地，劍影紛飛，華麗非凡。
然而，韓羽蕭不愧為青城派後起之秀，竟讓他找到了縫隙，一劍直貫慕罹的腰腹。慕罹劈劍來砍，陳悅便又揮刀劈來，讓慕罹應接不暇。純鈞劍如願刺進了慕罹腹部，慕罹沒有吱聲，捂住淌血的腹部半跪在地上，額頭隻管汗如雨下。
另一邊，身穿甲胄的士兵將傾璿和淩天霜包圍了。傾璿劍氣揮灑，嘩嘩幾下便劃破了幾個士兵的脖頸，然而，畢竟勢單力薄，敵人還是源源不斷地朝她湧來。
梁奎看得分明，青竹滴翠，笛中藏劍。“笛中劍、笛中劍！”梁奎眼中湧現出一陣莫名的狂熱。二十年前好不容易查到望江散人傳人之一的孟百川，追殺了十五年，五年前他銷聲匿跡。他隨身所配的笛中劍……
“怎會……在她手中？難不成……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方恒話鋒一轉，大喝一聲：“那個綠衣女子，一並活捉！”士兵們應聲而動，梁奎不住用一手敲擊著另一手手心：“牽一發而動全身，望江散人的三支傳人，一個都跑不了！”
“爹爹！”淩天霜仍然心存僥幸，不忍棄老父於不顧。“天霜，不能再耽擱了！”傾璿一邊護她，一邊自己也快招架不住。
“你們別管我！”淩雁最後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心愛的女兒，“女兒，記住你是守陵人。信物不能易主，劍陵不能崩！”說罷，便挪動著身體到一位持刀士兵身側，朝著刀口猛地一紮，脖子直接嵌入刀身，霎時血濺三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