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蜀錦變_第九章(一)
醜時三刻,方府上下依舊燈火通明。
門前的四位鎧甲士兵,雖然雙眼開開合合,仍強撐著疲倦的身體。張若水、秋明洌並景瀾三人來到一處矮牆邊,張若水足尖輕點便騰身翻上了牆頂,望見內跳動的燈火,立刻俯身蹲下。他掃視了一下四周,守衛的士兵的比白天減少了一半多,不過仍然是來回踱步四處巡邏。
站在牆頂的張若水似乎是被晚風吹得有點頭暈,竟然在這節骨眼上晃神了。他總覺得一切似乎格外順利。自己胡鬧了半天,韓師兄和大師兄竟然沒來抓他。他們說有重要的事要做,那他們人呢?他不安地打了個激靈。
“張若水,你怎麽了?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你是不是?”牆下,秋明洌用氣息喊著他,軒眉倒豎,踏雪扇緊攢在手,就差朝他拋去彈在腦門上了。
張若水又是一躍落回原處,向著兩人說到:“守衛減少了一半,還用蠱麽?”秋明洌略一思量,道:“用!不戰而勝是最好的。我們切記不可戀戰,救出淩伯伯後立即離開,任何一人被困,我們都將功虧一簣。”其餘二人紛紛點頭。
景瀾旋身飛上牆頂立穩,雙手交疊在身前,柔夷顫動,連帶著手背的銀鈴泠泠作響起來,口中念著神秘的苗語。隨著清越的鈴聲,灰色的小蜘蛛從四麵八方湧來,直接形成了一股灰潮,將守衛的士兵團團圍住。
“什麽人?”一人循著銀鈴聲發現了牆上的景瀾,舉起一杆長纓槍對著她的鼻子質問道。景瀾不回答,隻管搖鈴念咒,幾隻灰色小蜘蛛滴溜溜地攀上了那位士兵的腿部,從衣服縫裏鑽了進去,那人被蟄了幾口,便覺四肢發軟,堅持行走了兩步,困意襲上心頭,隻覺眼前雲霧漸生,眼皮一耷,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眠蠱已然發揮了作用,景瀾抿著小嘴淺笑著,向著牆下兩人招手,兩人會意,都是騰身而起,利落地翻進牆內,景瀾也跟著翻了進來。
“景姑娘,你還是在外麵等吧,或者,去郊外找傾璿她們。”張若水回頭向景瀾說到,景瀾的眸光閃過一絲柔麗,側臉瞟了眼秋明洌,道:“不行,我得跟著你們。”
秋明洌敲了敲踏雪扇,道:“那你可要跟緊我們哦。張兄,帶路。”“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心甘情願地點頭。
張若水懵懵懂懂地望了景瀾一眼,“哦”了一聲,便走在最前。
四個人一路小跑穿過回廊,徑直走向關押淩雁的房間。果然,那房間外睡了兩個士兵,張若水回頭問了一句景瀾:“淩莊主……不會也睡了吧?”
景瀾一揮袖,道:“
不用擔心,蠱都聽我的,隻咬了士兵。”秋明洌心急火燎地奔到房前,一腳踹開了房門,其餘兩人人也跟著進去。隻見,身披蜀錦鬆竹袍的淩雁垂頭坐在床邊,一副昏昏欲睡之相。秋明洌眼中一喜,口中喊著“淩伯父”,徑直向他跑去。
景瀾鼓鼓粉腮鬆了口氣,唯有張若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淩雁的雙手不動,做於床前那人雙手完好,沒有斷指,而淩雁……
“秋兄,不可!”張若水將白袖一揮,大喊了一聲。可惜為時已晚,正當秋明洌跑到那人身前時,他驚雷般一躍而起,照著秋明洌的胸膛就是劈頭蓋臉的一掌。
掌力霸道,直接將秋明洌一掌推到茶桌前,青瓷茶壺茶碗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扮成淩雁的那人揚起頭,竟然是個麵容紅潤的年輕人。他倒豎著入鬢的深眉,來勢洶洶地步步逼近秋明洌,袖中噌的一下滑出一柄鋥亮的寶刀。
“有埋伏!”張若水一臉驚愕地瞪著眼前那人,震驚得全身戰栗,“難道我們的計劃早就暴露了?”
景瀾並不關心什麽埋伏陷阱,疾行如風地奔了過去。張若水迅速回過神來,奔到倒下的秋明洌身前,拔出掠風劍便是猛勁一砍,錚地一聲,劍鋒被寶刀輕而易舉地攔下。
景瀾幾乎是撲在了秋明洌身上,將他連拖帶拽地拖到了門邊,嘴角下勾,關切地問著:“怎樣,疼不疼?”秋明洌撫著胸口自己撐地站起,牙關一咬,道:“你剛才拽著我的頭發就很疼。”
張若水深知中了埋伏,招呼著兩人連跑帶跳地走出房間。房外,手執弓弩的士兵早就圍成了兩圈。正前方領頭的一人,負劍在背,一身青衫,眉宇間凝聚著風華正茂的英姿。他竟然是張若水最崇拜的韓羽蕭師兄!
“韓師兄!”“若水,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身後,偽裝成淩雁的將軍從房間內不疾不徐地跨出,屋頂上也冒出一片人頭,箭鋒閃爍直指三人!方恒領著一眾驍勇的武士出現了,寬袖一揮,大喝一聲:“把這些膽敢劫持朝廷欽犯的惡徒統統圍住,一個也不許放過!”“遵命!”
“青城派奉命看押朝廷一等欽犯,惡徒不得造次!”負劍的韓羽蕭上前一步,劍眉緊蹙地瞪著三人,一臉烏雲密布。
秋明洌鳳眸含火地瞪著身旁的張若水,質問道:“張若水,這是怎麽一回事,怎麽青城派的人會來?”“我不知道!”張若水也是始料未及。
“韓師兄……你……為什麽會和朝廷的人一起……什麽是青城派奉命?!”澄澈的眸子瞪得幾乎眥裂,此時的張若水腦中轟鳴一片
,全然不管自己和秋兄景姑娘是不是早已身陷死境。隻是驚奇,自己敬重的韓師兄,自己從小引以為傲的青城派,竟然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麵。
“你竟成了朝廷鷹犬?!”張若水難以置信地擺頭。另一邊,韓羽蕭也是又驚又氣,道:“若水,我真沒想到今晚你會出現在這裏。你太令我失望了,平時你小打小鬧也就罷了,今日竟然做出妄圖劫持朝廷欽犯的忤逆之事!你是受人教唆的,還不趕快棄暗投明?”
秋明洌揮扇喝道:“夠了!卑鄙小人,偽君子,什麽花招通通放馬過來就是了!”
張若水不理義憤難平的秋兄,提著劍旁若無人地走到韓羽蕭麵前,兩人四目對視,百感交集。張若水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和韓師兄這樣對峙。
“若水,跟師兄回去。”韓羽蕭依然不放棄規勸張若水投降。“不,鋤強扶弱,不是韓師兄一直以來堅持的嗎?錯的是你!”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張若水的臉上。相對瘦弱的軀體不由得一顫,烏黑的鬢發雪白的衣袖順勢飄逸了起來。張若水踉蹌著倒退幾步,杵著掠風劍半跪在地上。接著,他緩緩起身,一股悲意灰暗地籠罩在整個瞳孔上。
“我不信!”張若水神色痛苦地搖頭,“我不信我們青城派會與朝廷同流合汙!”“說什麽鬼話,你還是非不分麽?還不快繳械投降!”
一道劍氣從掠風上油然而生,虎奔龍嘯地朝著韓羽蕭刺去。韓羽蕭騰空一旋,猶如飛鷹展翅,向後退了數丈。張若水窮追猛打,亦是騰空而起,宛若仙鶴出雲。他攢緊掠風劍,氣凝劍鋒,勢如破竹,以天崩地裂排山倒海之勢揮劍向師兄進攻。
韓羽蕭足尖一點,騰空飛起,徑直朝向張若水,純鈞劍凝神聚氣,周身籠罩著白霧一般的劍氣,韓羽蕭目光一住,淩空取勢,氣貫長虹!劍鋒直向張若水奔襲而來,銳不可當,白光耀眼,仿佛是凝結了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欲要斬妖屠魔一般。
見張若水與韓羽蕭纏鬥,秋明洌似乎是逮著了突圍的機會,踏雪扇一揮便甩出六齒短小精悍的鋼劍,周圍的鎧甲士兵也潮水般湧了上來。
張若水哪裏是韓羽蕭的對手,兩三招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每一招都捉襟見肘,連連敗退。要不是韓羽蕭有意留他餘地,張若水早就束手就擒了。
這邊方恒看著也是混亂,看著韓羽蕭處處留情,怕他是下不了手,再耗下去也是無益,便大袖一揮,叫嚷著:“還愣著幹嘛?放箭!”說罷,羽箭上弦,嚴嚴實實的兩圈弓弩手,必然要將幾個人射得千瘡百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