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紅色絲絨秋千架上的少女_087:帶你去看雪

顧承中向來穩重,哪怕有大事兒他也是淡淡的,喜怒不形於色,什麽時候都穩得住,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臉色難看之極,隻說了一句“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便掐斷了電話,麵色陰沉如同大雨將至的天空被烏雲壓邊,令人窒息的陰沉迫近,我心髒瞬間提起來,見他匆忙扔了電話在床上,旋即穿上衣服,速度快得驚人。

我不知所措地上前,問了句,“出什麽事兒了?”

顧承中一麵穿衣服,一麵抬頭看我,闔黑的眼底雖然是沉靜如潭,但其間的慌張怎麽都隱藏不住,他冷著臉說,“穿上衣服跟我走。”

“怎麽了?”大約是很少見到他這樣的狀態,我有點慌了,特別想知道緣由,可他卻厲聲對我說,“別廢話!趕緊穿衣服!”

語氣裏,全是藏不住的慌亂和命令。

我不敢再遲疑,趕緊找衣服穿上,他速度很快,不瞬就將衣服穿好,站在窗邊等我,握著電話思忖,不知道打給了誰。

那邊沒人接聽。

他背影蕭瑟,肩膀在微微發抖,我心中大致感知到,事情不簡單,不敢再耽擱,我裹上外套,把頭發紮起來,包也不拿了,悻悻地說,“我好了。”

顧承中轉過身瞅了我一眼,眉峰緊蹙,麵色沉峻,旋即,大步走在我前麵,我連忙跟上。

午夜的車庫鬼影子都沒一個,顧承中快速發動車子,急不可耐般開離小區,黑色的轎車駛入夜色無邊的上海街道,闖了不知道多少個紅燈,一路飛奔到醫院。

路上我沒敢說話,也沒敢問他,看著他默然的側麵和方向盤上纖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我發現他的動作雖然都鎮定,可那份鎮定裏,藏著無法言喻的慌張。他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燦若冷星的眸子裏閃著寒光,他在隱忍和著急。

到醫院後,門口有人接應,帶著我們搭電梯上樓,路上顧承中問,“現在情況如何?”

那人穿一身休閑羽絨服,頭發剃得很短,很精神,看不出來是做什麽的,但似乎和顧承中很熟,他回答說,“很危險,半夜月姨發現的,馬上送來醫院了。”

“家裏的人呢?!”顧承中淩冽地看著對方,目光鋒銳,怒氣湧動。

“大爺和大夫人參加高家的酒會去了,夜晚並沒有回家,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在外麵住,家裏隻有我和幾個傭人。”那人低聲說,有些忌憚顧承中的模樣。

“高家?”顧承中疑惑地說,那人點點頭,確認說,“是高家,昨晚是高家小姐的生日酒會,對方發了帖子來,請大爺和夫人去。”

顧承中瞳孔縮了縮,冷笑說,“他們倒是會左右逢源,這麽早就開始找外援,也不怕站太高跌下來摔死!”

湧動的怒氣在空氣中輕輕顫抖,即使言語落幕,餘音還在顫抖。

這時電梯到了,顧承中率先走出電梯,我和那人連忙跟上,一路奔向手術室外邊,“手術中”三個字被點亮了,外邊的顯示屏上寫著手術名稱,還有主治大夫的名字。

我瞅了眼,是心髒手術。

寂寞的塑料椅子上空無一人,空蕩的區域有冷風刮過,顧承中站在電子顯示屏前看了看,背影頎長魁梧,卻寫著落寞。

聽方才的一席話,我猜到了是老太太出事兒了,大約是舊疾複發,且挺嚴重的,就顧承中這著急的樣子來看。

我猶豫了下,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他遲疑地看了我一眼,凝眸中肅殺的眼神稍稍緩和了些,我溫聲安慰說,“別擔心,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無事長命百歲的。”

顧承中沒說話,隻是反過來抓緊了我的手。

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傳來,伴著一股堅韌的力量。

半晌,踢踏的腳步聲傳來,我和顧承中不約而同地看過去,隻見一臉疲倦和擔憂的月姨匆匆趕來,顧承中丟開我上前扶住月姨,老淚縱橫,抹著眼淚抽泣,顧承中將月姨抱住,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而後他把月姨拉到椅子上坐下,月姨說,“我已經打電話通知大爺和四小姐無小姐了,她們一會兒就來。”

顧承中冷聲說,“不需要他們。”

“三爺,事情突然,他們也不知道,怪不得他們---”月姨淚眼連連地說。

顧承中冷哼,“明知道媽身體不好,還不仔細著,若不是我讓羅森過去看著,今夜還不知道鬧出什麽事兒來!”

月姨緘默了,默默流淚,我掏出紙巾送上前,她抬眸看我,抽泣地說了聲謝謝。

手術到最後時,顧啟中和林彩秀才匆匆趕來,顧雲溪和顧佳妮先來的,兩人看著顧承中板著臉都不敢說話,旁敲側擊地來問我,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當然,一道來的,還有林陽。

林彩秀以來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找理由說夜晚喝太多了就在高家住下了,主人家盛情難卻,加上顧啟中身體不好,不方便來回折騰,劈裏啪啦的說了一通,卻沒有一句是關心老太太身體的,顧承中聽得厭煩了,怒目瞪著林彩秀,警告地說,“你再多說一句試試!”

林彩秀吃癟,雖然不高興顧承中,卻不敢說什麽,悻悻地看了一眼顧啟中,而顧啟中坐在輪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臉色蒼白。

顧啟中自己推著輪椅向前,去安慰月姨,我坐在月姨身邊,察覺到一束灼熱的目光正打量著我,順著視線看去,是林陽。

我和他對視了兩秒,然後,我先挪開了目光。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我很反感他的眼神,像是在跟我解釋什麽。

這時,顧承中冷笑,嘲諷顧啟中說,“大哥,你身體不好何必出去應酬,不怕出點什麽意外,你來不及托孤?”

我錯愕地看著顧承中,心想,這話說得有點狠了吧。

顧啟中滿不在乎地冷哼了聲,望著顧承中的眼睛說,“我死了不要緊,你大嫂孤兒寡母我放心不下,阿陽的婚事還沒著落,我不著急,難道讓你替我著急?”

“哼,我怎麽不知道這裏有我大嫂?沒記錯的話,我大嫂現在應該是孤魂野鬼。”顧承中冷眸盯著林彩秀說。

顧啟中臉上掛不住了,氣呼呼地看著顧承中,林彩秀本來就是憋不住氣的人,這麽被人說,自然是要發泄一下的,她指著顧承中說,“老三,你說話注意點兒!要說我和你大哥不照顧媽,你呢?半夜三更,你也不是在外麵跟小妖精逍遙自在!你別以為找了個手下在家裏蹲著你就孝順了,咱們彼此彼此!”

顧承中走上前,逼視林彩秀,他冷著臉的時候跟要吃人似的,鱗林彩秀本來就是個紙老虎,被顧承中一步步逼著往後,最後哆嗦一下,摔倒牆上,顧承中冷哼,威脅地說,“你最好祈禱媽沒事兒,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進顧家大門。”

說完,顧承中轉身坐到一邊去,林陽去把林彩秀扶起來,林彩秀剛要哭,林陽哼了一聲,叫她閉嘴,她咬著唇看四周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要安慰她,尤其是顧啟中,坐在輪椅上沉著臉,特別肅穆的樣子。而顧雲溪和顧佳妮,兩姐妹靠在一起,也是悻悻的。

一堆人等在手術室外麵,鴉雀無聲的,死寂的氛圍在半夜清冷的醫院走廊上,有點瘮人,通風口的窗戶沒關上,有風呼啦呼啦地吹進來,拍在臉上,而後渾身雞皮疙瘩。

後半夜淩晨四點的時候手術才做完,護士推著出來,直接送去了icu,老太太麵色慘白,跟一張紙似的,麵無血色,掛著呼吸機,瘦弱的身子被雪白的被子包裹著,看起來特別我……特別的可憐。

我和月姨還有林陽守在監護室外麵,顧承中他們一行人去了一聲辦公室。月姨疲倦極了,我讓護士安排了個房間給她休息,她一開始不願意去,我和林陽勸了好久才去的。她走後,就剩下我和林陽,我們尷尬地坐在監護室外麵的藍色塑料椅子上。中間隔著三個空位,是怎麽都走不近的距離。

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一秒接著一秒,我輕輕跟著那秒針行動的軌跡數下數字。

林陽雙手絞在一起,放在大腿膝蓋上,看著自己的雙手,他不知道憋了多久才說,“小唯,事情解決了?”

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事情是指周琪,我點點頭,“解決了。”

“原來,不需要我,你也可以把事情處理得很好。”他莫名其妙地感歎了一句,旋即看著我的側臉,苦笑地說,“小叔幫你了?”

“幫了。”我實話實說。

林陽輕笑,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嘲諷我,反正那語氣聽了讓人有點不舒服。

“當時你可以找我的,我一樣可以幫你。”

我轉過臉看他,撞上他我深邃的眼眸,我擰眉說,“林陽,你現在說這個是質問我的意思嗎?我為什麽不找你,你想不明白?”

林陽無奈地看著我,攤開雙手,苦笑,“我沒有質問你,我隻是有點失落,出事兒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我。”

“如果你要說我第一

個想到的人是你小叔,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我自己!”我氣急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林陽一說這個問題我就生氣,難道是我心虛了?可我當時的確是考慮到林陽的地位和處境啊,本身我也沒打算讓顧承中幫我,隻是他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我措手不及啊。

可我憑什麽要跟林陽解釋這些?這些蒼白的理由真的有用嗎?還是我們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了,卻也要掙紮兩下來緬懷自己的不甘心?

真沒意思。

林陽癡癡地看著我,我急紅了臉,他沒再說話,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起身去了洗手間。

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

後半夜,我和顧承中守在病房外麵,顧啟中因為受涼感冒,當晚也住進了病房,第二天就高燒不止,林陽和林彩秀去照顧他,顧承中安排了顧雲溪姐妹在醫院的病房先休息下,等老太太醒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老太太終於醒了,但是令人惋惜的是,手術的成果並不好,大約是他們早就知道了這個情況,所以即使手術完了,也沒有一個人離開。

老太太醒來,第一件事是要見林陽。

其餘人都站在門口,通過玻璃窗戶看裏麵的情況,呼吸機撤下了,老太太說話的速度很慢,很艱難,林陽把耳朵貼上去才聽得見。急的外麵的人都上火,尤其是林彩秀,一直嘟噥著說了什麽,還吵著要進去看老太太,被顧雲溪哼了兩句,林彩秀臉上掛不住,氣呼呼地跑回病房把高燒的顧啟中給弄了過來。

顧承中冷笑,真能折騰。

大約十分鍾後,林陽出來了,換了顧雲溪和顧佳妮兩姐妹進去,說了什麽我們都聽不見,隻見兩姐妹哭得稀裏嘩啦的,抓著老太太的手抽泣。

再後來,進去的是我和顧承中。

我沒想到老太太會讓我進去。這讓我很意外。我錯愕地看著顧承中,一夜未睡,他臉上竟然沒有疲倦,一直強撐著精神,他拉了拉我的手,我剛要說什麽,他卻搶白了,“走。”

老太太基本上說不出什麽話來,聲音很細,很小聲,飄飄蕩蕩的,氣若遊絲。他拉著顧承中的手,顧承中會意地把耳朵側過去,我沒聽清楚說什麽,但是老太太說完後,看著顧承中,而顧承中嘴唇發抖,最終說了一句,“不可能。”

老太太眼淚顫抖地落下,閉上眼睛歇了歇,然後看到一邊我的,讓我站過去,但是那時候她已經說不出話了,隻拉著我和顧承中的手顫顫巍巍地放在一起,無法用言語表達,她就在我們手背上拍了怕。

她的意思是,讓我和顧承中好好的。

老太太看著我,眼裏淚光閃爍,似有千言萬語。

我看著她,卻無法明白當時她的意思。

最後一個進去的是月姨,這位和她生活了幾十年的陪嫁丫頭,她的地位超越了顧啟中和林彩秀。

老太太沒有見他們。

月姨在病房裏呆了很長時間,一直到老太太離世。

不是沒時間見顧啟中和林彩秀,隻怕是不想見。

等醫生匆匆趕來宣告死亡時間,林彩秀嚎啕大哭起來,嗚咽著咆哮著,卻沒人理會。她抓住林陽不停地搖晃,問他,“奶奶跟你說什麽了?有沒有說遺產怎麽分?給你多少!?”

林陽厭惡地推開林彩秀的手,冷眼看著她,問,“奶奶剛走,你說這種話合適嗎?”

“怎麽不合適!她剛才見了那麽多外人,是不是把財產都分給外人了?奶奶有沒有提起我和你爸爸?”

“沒有。”

“不可能!”林彩秀驚慌失措,連連喊著不可能,又說,“老太太這些年都不偏心的,死了一定也不會!”

這時,輪椅上麵色潮紅高燒眩暈的顧啟中,忽然大吼一聲,掙紮著都輪椅上撐起來,一巴掌扇在林彩秀臉上,叫她閉嘴。

而顧承中,一直坐在一邊,不言不語。

他沉默地看著護士整理遺體,然後跟著一同送去了太平間。

他不許任何人跟上,包括顧雲溪顧佳妮姐妹。

之後的幾天,日子過得漫長而痛苦,我跟著顧承中四處張羅喪禮,因為顧家的關係,前來吊唁的人很多,那幾天我和顧承中都沒睡,一杯杯咖啡灌下去,提神醒腦。

葬禮過後的那天下午,我和顧承中在我公寓裏睡了一下午,淩晨三點起來他說餓了,我給他煮一碗麵條,他卻吃了兩三口就不動了,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抽煙,也不跟我說話。

我就陪著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第二天一早醒來,發現身上蓋了條毯子,客廳的遮光窗簾一拉開,天光大亮,顧承中不知所蹤。

我收拾了自己去公司上班,這些天一直請假,工作落下的不多,因為林陽也沒去公司。公司上下都知道顧家有喪事。

奇怪的是肖珊不在,我一問才知道,她跟著林陽出去了,貌似是去處理什麽重要事情了。

午餐時,徐娜叫上我一起去員工餐廳吃飯,在餐廳冤家路窄,我碰上齊瑤。

當時我和徐娜剛坐下,而對麵就是齊瑤,她原本言笑晏晏地跟同事聊天,一抬頭看見是我,臉色瞬間變了,整張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塊被凍僵的豬肉,僵硬難看,眼底藏不住的無措。

我對她笑了笑,陽光燦爛的。我是真想笑,看她著表情,想必是收到我送她的大禮了。

我對她揚了揚眉毛,意味深長地說,“好巧。”

“不好意思,我吃好了,你們繼續。”齊瑤對我點點頭,然後慌張地起身,手機都忘了拿走,人已經遠去了。

徐娜狐疑地說,“齊設計師這是怎麽了?手機都忘了拿。”

“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去設計部送東西,剛好可以給她送去。”我笑眯眯地說。

“那好的,給你。”徐娜說。

吃過飯,我上樓拿了文件去設計部,問了齊瑤的位置在哪兒,同事說她去洗手間了。我就去洗手間找她,一進門就聽見她在隔板見裏打電話,放低了聲音說,“周琪什麽時候離開的?她沒留下口信什麽的嗎?”

“我是她朋友,找她有點事兒!”

“那好吧,就這樣。”

掛了電話沒一會兒,我聽見衝水的聲音,她要出來了。

我照了照鏡子,然後從鏡子裏看見她推開門出來,看到我站在盥洗台前照鏡子,驚恐地縮了縮,錯愕極了。

“好巧。”我對著鏡子裏的人笑了笑,旋即轉身,雙手撐在盥洗台上看著她,揚起嘴角笑。

齊瑤錯愕地看著我,手上的動作遲緩著鬆開門板,卻不敢往前走,她慌張地看著我,卻又努力地表現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找你的。”我淡笑著說。

“你找我?”她笑了笑,尷尬又害怕,“你找我做什麽?”

“找你聊聊天啊,老同學,敘敘舊不是很正常嘛?”我笑嗬嗬地說,一點都沒有威脅的意思。

但是她心裏有鬼,怕了,慌了,“我跟你沒什麽好敘舊的,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說著她要離開,往門口去,我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用力一扯,拽住了,她慌張地回頭看我,“楊小唯,這是在公司!你想幹什麽!”

“你說我想幹什麽?”

我一步步逼近她,她退縮著往後,一直被頂到盥洗台上,雙唇哆嗦著,威脅的口吻說,“這裏是公司,你休想亂來!”

“這麽嘴硬?不考慮對我客氣點?”我故意說,“齊瑤,別這麽沒有眼力見,你還有東西在我手裏。”

齊瑤慌張地說,“什麽東西?楊小唯,你休想詐我!”

“你心虛什麽?我又沒說什麽。”

“你……你什麽意思!”

我冷笑,身子前傾將她往後壓,她半截身子都貼在盥洗台上了,往後已經沒有多餘的地方了,“你好像很害怕我的樣子。”

“我沒有!”

我冷哼,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來,拍在她臉上說,“我是給你送手機來的。”

語畢,我往後退了一步,齊瑤繃緊的身子一下子癱軟了,雙手撐在盥洗台上,喘著氣看我,她一動,手機掉下地,“啪”的一聲。

她悻悻地彎腰去撿手機,這時我往前走,高跟鞋踩在手機上的同時,一把抓住她頭發將她往上拎起來,她吃痛,頭皮被我扯了起來,貓著腰站起身來,怒瞪我,杏眼裏是警告,“楊小唯,這裏是公司,你---”

沒等她說完,我抓著她腦袋往盥洗台的洗手池裏麵塞,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嘩啦啦流出來,將她腦袋淋濕了,她不停地掙紮著,翹腿來踹我,雙手撲騰在盥洗台上,我把洗手液摁下,**淋在她腦袋上,經過水龍頭的衝擊力,泡沫都散開了,撲在她頭發上。

她越是掙紮,我越是摁住她腦袋讓冷水衝刷,一月份的上海,自來水非常冷,淋在腦袋上更不用說了,她驚聲尖叫,但是我進來時已經關

好了門,隔音效果非常好,就算她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她。

沒一會兒,洗手池裏的水累積起來,方才我照鏡子的時候,順手把下水道的活塞堵住了,這下她整張臉都泡在水裏,還有洗手液的泡沫一起,多難受我不知道。反正要她難受就對了。

我算著人能在水底下憋氣的時間,約摸一分鍾左右,再把她腦袋扯起來,髒水順著麵頰流到衣服上,她身上漂亮精神的套裝被弄得髒兮兮,麵頰上除了水漬,還有細小的泡沫,她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側臉瞪著我,眼白都紅了。

我從鏡子裏看著她惡心的臉,冷著臉,一點表情也無,“爽嗎?”

“瘋子!你這個瘋子!”她咆哮地罵我,伸手來扯我胳膊,我反應快,又把她摁在水裏,“看來你記性還不夠!不會好好說話!”

我之前跟大家說過,人在報仇的爽快瞬間,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感受,那種感受來自於暴力的釋放和內心仇恨的發泄,會讓人上癮,甚至失去理智,會讓人忘記原來的自己。

這也就是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打遊戲,尤其是暴力血腥的遊戲。因為在你親手血刃敵人的時候,會得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快感。

半分鍾後,我把她腦袋拎起來,她一離開水麵,就大口大口地呼吸,長大嘴巴,不停地喘氣。

“我問你爽嗎?”

她緊抿嘴唇,仍然是瞪著我,隻是這會兒,眼神裏已經少了方才的倔強和毒辣,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無措。

“寄給你的U盤欣賞過了吧?”我拎著她頭發,看著鏡子裏的人,拍著她臉蛋說,“你覺得精彩嗎?”

她臉上有水漬,巴掌拍上去啪啪地響,非常有節奏感。

一說起那個U盤,齊瑤麵如醬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大約是想起了U盤裏的東西,整個人都在發抖。

“你猜她現在去哪裏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上海了,還是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村被野狗啃了隻剩下一堆白骨?還是被丟經海裏喂鯊魚了?”我看著她麵色的變化,慢悠悠地說,“你跟她這麽要好,臨走之前怎麽都不通知你一聲?好歹讓你對我防備點,別現在你滿世界找她。”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楊小唯,你放手!”

“哼,”我狠狠甩開她頭發,她失去重心撲在盥洗台上,看著滿池子的泡沫嘔吐,我扯了兩張紙擦手,一麵說,“這是我給你最後的警告,你要是還跟我來陰的,我會讓你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擦幹淨手,我把紙團扔在她臉上,微笑地說,“下一次,我不會這麽輕鬆饒過你,記住了。”

齊瑤閃躲地看著我,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掙紮,麵上五彩繽紛,十分精彩。

我挑了挑眉,扔下她一個人離開了洗手間。

從工作區經過的時候,設計部總監露娜正好要上樓送東西,說同我一起,我還有點納悶,先前我們並沒有接觸過,她怎麽會叫住我?但出於禮貌,我笑了笑說好。

進了電梯,她沉默了兩秒,忽然跟我說,“楊特助,剛才我去洗手間了。”

我愣了愣,看著她臉上精致的妝容,心想她是什麽意思。

“您和齊設計師有矛盾?”她開門見山地問我。

隔音雖好,但是貼在門上聽,倒是能聽見點東西的。我不想撒謊,也不想掩蓋,隻說,“一點私事兒。”

露娜笑了笑,是諷刺的那種,一臉的尖酸,“早就該有人收拾她了,仗著自己海龜的身份在我手下耀武揚威的,若不是林總罩著,她哪裏來的資格囂張?我早就看不慣了!”

“我跟她是私事兒,與公事無關。”我笑笑說。不管齊瑤在設計部怎麽樣,那都跟我沒關係,我和她的恩怨我喜歡怎麽解決就怎麽解決,但我絕對不拿公事來跟她抬杠,一碼歸一碼。

露娜無所謂地笑了笑,盯著我,有些打探的意味,“楊特助,我沒記錯的話,好像顧老夫人的葬禮上你和林總的家人在一起,還是以親屬的身份接待客人的,你和林總的小叔什麽關係啊?”

這下我才明白了她的來意。

我沒說話,她卻笑眯眯的,一探究竟的地問我,“先前大家都在八卦,顧家的三爺有個神秘的女朋友,該不會就是你吧?哎喲,要真是你,齊瑤就是自討苦吃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哼,這下吃不了兜著走!”

“你想多了,我和顧先生不是那種關係。”我冷淡地說。

我抬頭看了一眼,電梯剛好到二十五層,但露娜還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一個勁兒地問我是不是,我隻好說,“我先去忙了,再見。”

她要上二十六了去歸檔,到此作別。

回辦公室的路上,我才發現那幾天忙葬禮,忽略了一個問題,那邊是前去葬禮吊唁的人,有許多都是顧氏的管理層和高級員工。而我作為林陽的助理,在公司跟很多人都見過麵,我可能不記得別人,但別人會記得我的。

如此一來,豈不是很多人都見了我再在葬禮上以家屬的身份幫顧家接待客人?

我歎氣,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當日,是顧承中給我準備了衣服,說顧雲溪姐妹忙不過來,林彩秀又是個壞事兒的主,讓我幫幫忙。當時我想啊,一家人都沉浸在悲傷裏,我幫點忙應該的。現在想想,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要說我不知道,那還正常,顧承中能不知道?他怎麽就安排我了呢!

現在要解釋都解釋不清了,林陽的貼身秘書都沒去幫忙,我一個助理,和他小叔在一起,能不叫人多想嗎?

悔之!悔之!

那一整日,林陽都沒來公司上班,肖珊匆匆回公司拿了林陽的公章又離開,一句話都沒說,來去匆匆。

下班後,我約了張駿見麵,想問問他周琪怎麽處理的人去哪兒了?可他說,那是顧承中處理的,他並不知情。

如此,我也不好再問了。

吃過飯後我回到家裏,看看書,泡泡澡,很早就上床睡了。

半夜,我察覺有人抱著我,嚇得我魂飛魄散伸腳踹人,那人卻抱緊了我,腦袋貼在我肩膀上,低沉的聲音宛若漂遊的靈魂,帶著疲倦和落寞,“別動,讓我抱一抱。”

是顧承中。

也不知道怎地,聽了他這句,我漸漸平靜下拉,剛才被嚇到的那種戚戚然漸漸撒開了,變成了寧靜和溫柔。我不敢動,就那麽任隨他抱著,本想說過一會兒再說話的,可沒一會兒,耳邊傳來清淺規律的呼吸聲。他睡著了。

那一陣夜我都沒敢動,怕吵著他。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他又不見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床位,上頭的餘溫和殘留的薄荷香告訴我,那個人昨晚真的來了,不是我的夢境。

我洗漱完,猶豫了許久,主動打了個電話給他,他接起來,一如既往的冷靜深沉,如同深海之星,靜默地倒影在海水中。

“什麽事?”

“那個,也沒什麽,就是問問你怎麽走那麽早,我還以為我做夢了,嗬嗬。”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麽,反正是要說點什麽的。

不料他回應我,“你沒做夢,昨晚在你床上的人是我。”

“……”

“今天還要和律師碰頭處理遺囑的事兒,先掛了。”他波瀾不驚地說。

“好,拜拜。”

“晚上見。”

原來是去處理遺囑的事兒。

那說明,老太太是早有準備,知道自己身體時好時壞,哪天忽然就……不過啊,有錢人家這種做法並不奇怪。都是未雨綢繆防患未然。

同樣,林陽這天也沒去上班。

午飯時在餐廳和露娜撞上,她熱情地招呼我和徐娜一起坐,我拗不過,就一起坐下了。好在她沒亂說什麽,不然當著同事的麵,我怕自己跟她翻臉,更怕我無可辯駁。

夜晚回到家,顧承中已經在家裏了,換了居家服在客廳裏看電腦,不知道在寫什麽東西。我換了鞋子坐到他身邊去,忍不住關心一句,“事情如何了?”

顧承中手起電腦,攬過我肩膀說,“處理好了。”

我嗯了一聲,沒打算繼續問,他卻接著說,“媽早就做好了準備,隻是有些人貪心,咬著不放手,想拿不該屬於她的東西。”

“什麽東西?”我問。

顧承中看著我,沉默了幾秒,手指捏著我發絲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他說,“以後告訴你。她現在不得意,以後更笑不出來。不急。”

我點點頭,“好的。”

卻不知道他口中的人,究竟是誰。不過,約摸是林彩秀吧。又或者顧啟中。

“之前不是說想去看雪嗎?等年底清算完成,我帶你去看雪。”

“哇塞!這麽棒!”我忍不住驚呼,可轉念一想,“不過,我看天氣預報說上海也要下雪了,滅必要出去了,年底很忙的。”

“再忙也要休息。”顧承中說,“今年我們在外麵過年吧,小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