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一嫁:初露鋒芒_第128章 紅顏義氣盡

趙晚詞是真的昏了。

腦中渾渾噩噩,睜眼看去,漫天的大雪。

東北雪域,哀牢山的上空一隻鷹滑翔而過。山腳下,十歲的哥哥趙昱拉著六歲的小晚詞艱難地走在大雪中,大雪落地不化,跟鹽粒似的,硬得硌腳。

“哥哥,晚詞冷!”小晚詞緊緊地抱著哥哥的手,凍得牙齒上下打顫。

破舊的衣服被風吹得像一條破布,小晚詞低頭看到自己紅色的小鞋也磨破了,雪白的腳趾凍成了蘿卜紅:“哥哥,晚詞的腳疼。”

“晚詞的腿沒有知覺了,哥哥,晚詞是不是要死了?”

十歲的少年趙昱聽著小晚詞痛苦的話,使勁不讓自己流淚,因為淚一流下來,就被寒風吹成了冰淩,會將臉凍爛。一場戰爭讓身為葉海特將軍的父親身死,母親殉情。他艱難地拉扯兩個妹妹長到這麽大,可是他不甘心就這樣淒慘地生活,所以他要去投奔一個大人物。

他蹲下來,將小晚詞放在自己的膝上,脫掉她的小鞋,用手捂住她的腳,使勁地搓。

熱量從腳底傳到四肢百骸。晚詞終於趴在哥哥懷裏,手摟著哥哥的脖子,舒服地睡著了,就像睡在娘的懷抱裏一樣。在睡著前,她迷迷糊糊看到一個穿著白衣的小哥哥,踏著雪,披著一件藏青色的披風,正向他們走來。

那個白衣的小哥哥長得好俊好俊,提著一把藍瑩瑩的寶劍。他高貴的臉上掛著似琢磨似溫暖的微笑,淡淡的,如蓮花的盛開。

小晚詞朦朧中向那白衣的小哥哥伸出手去,喃喃喊道:“小哥哥,你能救我和哥哥麽?”然而她太累了,還沒等那小哥哥回答,便真的在哥哥懷裏睡著了。

……

淒冷的大獄,連天井的月光也穿不透的黑暗裏,趙晚詞呢喃道:“小哥哥……”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草席上,原來不過是一場夢。夢中有痛苦也有甜蜜,趙晚詞仔細想了想那個夢,還是覺得溫暖而甜蜜。

大哥的懷抱好溫暖,少年慕雲滄海對她笑的時候,她心裏感覺好甜蜜。

趙晚詞不禁翻了個身,真想繼續睡下去,永世不醒,可是耳旁不合時宜地傳來一個淡淡的女人聲音:“時間到了,你怎麽還能睡得著?”

趙晚詞倏然眯開眼睛,隻見黑暗淒冷,不

見了夢中的溫暖雪白,不由眼眶濕潤:“我隻是做了一場好夢。夢裏……”夢裏有三郎,她最深愛的男人。

“已經三年了,”秦冰然坐在對麵的牆角,微微斂眸,冷漠又蒼白的唇輕啟,聲音卻柔柔如同一縷縹緲的風,打斷了趙晚詞的話:“夢早該醒了,不是麽?”

趙晚詞的眼神犀利起來,隱隱泛起一抹血光:“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冷漠?”

秦冰然歎口氣,彈了彈破舊衣裳上的一粒塵埃,扶著牆壁站起,語氣輕憐:“不是說好的麽,要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我們失敗了……”趙晚詞神情多了一絲痛苦:“誰想到三年後,卻失敗了?”她慘淡地笑了笑:“誰能想到這世上隻有我倆會靈媒之術,可是我們嘔盡心力,花費了三年功夫,卻沒辦法把他的靈魂從地獄召回?或許明天,我們就會被拉到雲霧山殉葬去了……不過……”她眸中多了一絲希冀:“能陪著他,倒也很好。”

冰然點點頭,卻是一語不發。

半晌,一片靜寂中突然傳來一陣琴音。

她站起來,從監獄堅固的鐵窗望出去,隻見月華如練。

她被關押的地方叫做典獄司,是位於京城西山的一個監獄。

那年如冬,今年逢春。

蜿蜒的山道隱藏在漫山的蒼翠之色裏,典獄司朱色雕花的瓦簷露出一角,在滿山蒼翠之色的掩映下,飛閣流丹,如一朵飄零降世的朱紅睡蓮,妖豔而俊麗。

西山上有聽雨樓。

聽雨樓旁有鹿跑泉。

泉水叮咚如罄,露雨蒼苔,一場春雨過後,石罅間的漏雨也是滴答不絕,響成一片!

三年來,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一個人在山中撫琴。

孤絕的琴音斷斷續續,沉鬱而寥遠,杳杳間盡情釋放著宮商角徵羽的韻律,恍惚間,冰然竟然感覺自己也染上了些雲山霧繞的仙氣!

聽雨,聽泉,彈琴,聊以自得,人生清歡有勝於此者?!

然而,“嘣——”的一聲,弦似乎是因為不甘這獨唱於山野的寂寞而突然斷了,琴音也戛然而止。

冰然叫了一聲:“可惜。”與此同時監獄鐵門響動,一行人影走了進來。

當前一位明黃衣裳,繡五爪金龍,豐神

俊朗,瞳如琥珀,正是太子慕雲流。

慕雲流淡淡睇了一眼冰然,道:“東西呢?”

冰然搖搖頭,勾起一個蒼涼的微笑:“去告訴皇帝吧,我們能力淺薄,無能為力。”

慕雲流淡淡點點頭,眉心泛起一抹哀傷,半晌他神情冷酷起來:“那就起來罷,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趙晚詞倏然從地上站起:“去哪?”

慕雲流道:“不管去哪,你們都不能在一塊了。”

趙晚詞和秦冰然同時沉默。

沉默半晌,秦冰然點點頭:“太子,請。”倒是當前走出牢門。

身後,趙晚詞晃了晃身子,喊道:“十七,且慢。”

秦冰然停下腳步,卻未轉身。倒是慕雲流道:“你有話說?”

趙晚詞用力站直身體,一字一字道:“這一次,或許是永別。”

其實,三年前就該永別了,可是,冰然卻不死心,要為他們爭取一個生機,向皇帝誇下海口,可以從地獄召回燕王的魂。

可是……她們能力淺薄,最終卻失敗。

多活了三年罷了。

秦冰然依舊未轉身,她怕一轉身,看到趙晚詞蒼白的臉,會忍不住潸然淚下,她安靜地說道:“這一刻,我已經等了三年,所以即便去赴死,心裏也會平靜,無悲無喜。”

趙晚詞深呼吸一口氣,道:“知道當年我為什麽想殺你麽?”為了殺她,她出賣了她最愛的男人。

冰然未回答,趙晚詞繼續道:“當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正站在麒麟軒外,一身白衣,眉間朱蓮,模樣是那麽的美……”她聲音放的很低,很緩:“那時候我就知道,你這樣的一個美人,沒有男人會不動心的。”

冰然沉默了一會兒,緩了緩,笑笑:“謝謝。”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慕雲流目光籠在冰然的背影上片刻,轉過身,指了指趙晚詞,對身後的仆從道:“聖上有令,還是依當年燕王的心願,讓這個女人即刻啟程去東北……”他聲音到了最後,變得冰冷,沉靜:“冰封在那裏罷。”

至於十七……

罰沒神奴營,歸類為最低等的奴籍,侍奉獸營的野獸。

這是他為她爭取到的,最大的生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