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章 我知道分寸

次日煲好粥帶到醫院,老太太打了針人看著精神了些,喝粥喝得可暢快了。

等上午醫生到的時候,老媽吊瓶,老爸就負責陪床,我繼續到學校,給楊老師打下手。

“林年,這個給你,都說你沒問題的,還跟我死磕著,這不L.N的offer都寄過來了。”楊老師走過來,往我桌上拍下一封信件。

頭上頂著個大大的問好看著那大大的標有L.N浮標的大信封,頭皮一點點地麻起來。

怎麽可能是我的。

我壓根就沒去招聘會。

將信封遞回去,我道,“楊老師你該是弄錯了,這不是我的。”

她一掌拍我腦袋上,“我看你是高興傻了吧!看看這上邊,大大的‘TO林年’,看到沒?”

我偏開頭,索性告訴她,“可能是同名,我沒有去L.N的招聘會。”

大概見我兩句撇的幹淨,楊老師再沒忍住直接兩手叉腰耀武揚威地衝我喊,“不是我說你是不是瘋了?這麽好一機會你白白流掉?”

見她上火,我道,“之前不是說了嗎,我要自己創業,我可不是說說玩的。”

不再理她,我繼續打字的工作,手頭上她給的差事一大堆,現在人還好意思來幹擾我。

她就那樣拿著那封offer仔細盯了兩眼,忍著沒拆封。倒也沒再跟我拗,坐位置上按了幾個按鍵,直接打了電話出去。

“哦?是,真是您給她投的?哦,好好,我知道了,我代林年謝謝院長!”

電話掛斷,她把那信拍回我,滿是怒我不爭的氣勢,“拿去!就是你的!院長老人家跟L.N的打過招呼了!人給你麵試那一茬子事直接免了,offer也痛快寄過來了,你倒好,還不給笑一個?板著臉找死啊!”

看來院長偏心這事是真的,隻不過今年偏到我頭上來了。

真是令人感動的舉動,我這副爛泥,竟也有人扶。

但是送我進L.N就真不成了,給我也是沒用的,我想哪裏都有崗位,不是沒的選擇,就是掃地衝廁所,我也不會跟梁非白扯到一塊兒去啊。

沒有和楊老師拗,印有藍天白雲圖案的offer被我塞進包裏,然而並沒什麽打算,但不能往辦公間的垃圾桶裏扔是真的。

下午,回家做好飯送去醫院的時候,才進病房,心就跟著涼了。

老媽嫣嫣的,像經曆了暴風雨摧殘的花,精神漸漸萎靡,已經不比上午。化療的藥水一打進身體,好的成效沒有,不良反應卻蜂擁了來,惡心,嘔吐,低燒,沒食欲……

“媽,再吃點吧,你多吃點菜。”老太太隻喝了一碗粥,人就搖頭看向了窗外,雙眼無神地在發呆。

沒一會兒,人又

開始犯惡心,吃下的粥又全數吐了盆裏。

走廊外,老爸煩躁地踱著步,歎氣撓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問湯醫生,湯醫生也講這隻是化療後體質差的病人正常的反應,確實是很難受,但是沒法子。

隻能病人自己克服。

隻能病人自己忍受。

我坐在病床前,聽著那一聲聲極度痛苦的作嘔,手麻木地抓著床單,喉嚨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隻是心裏怨念悲苦,虧我們此刻還身在醫院!卻沒有一種藥可以幫老媽緩一緩!

在病痛麵前,一切都那樣無力。

安慰鼓勵的話已經變成蒼白徒勞的字眼,像醫生說的,沒有辦法,放眼都是絕望。

將粥擱在保溫盒裏,老媽暫時不想吃,嘔完隻又想躺下。

我就那樣沉默地在醫院裏陪了會兒,望著我媽,相對無言的。

她用泛著憔悴的眼睛看我,因為痛苦而帶上明顯厭煩的味道。我不躲不避,她看了會兒就翻了身,轉向天花板。

出來走廊,老爸將我叫住。

他兩眼放光地對我說道,“今天碰著了你媽之前一個病友,他告訴我縣裏有個老中醫,說人華佗再世,能起死回生,看他病的還得拿號排隊,不知道是不是真這麽神,我打算下午去一趟,給你媽拿個號。”。

我一樂,抓住老爸的手連聲應好,“那下午我在這裏守老媽!”

老爸點點頭,剛要走卻忽然頓住,沉了聲道,“湯醫生怎麽說你結清了醫藥費?”

我頭一大,這事還沒來得及跟老爸說,於是點點頭道,“有個客人,預定了我半年的畫,先付了一半工資。”

老爸眸子洞察的,就那樣懷疑起來,“你的畫值得了那麽多?”

所以說,這也是我多麽感激聶子遠的原因,我的畫,連家人都不認可,到他那兒偏偏就成了寶。

我道,盡量表現得洋洋得意,“以前不值,現在值了,我都覺得自己以前都賣廉價了。”

為防他胡思亂想,我得讓我爸相信我那些確實是賣畫所得。

然而他憑自己的認知和常識,還是沒那麽痛快地相信我。

狠狠盯我一眼,他出聲警告,“別讓我知道你是在外邊幹壞事,否則看我怎麽收拾你!”

這個男人是會狠狠地收拾我,這一點早在那一年我就全看得明白了,以前是我活在夢中,想象力豐盛,就難免有恃無恐……

現在不會這樣了。

而盡管,盡管我這錢來得幹淨,可是夜總會的工作萬一暴露,我恐怕也是在劫難逃的,老爸……他會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

所以梁非白的那句威脅,不是不頂用,隻是我在賭而已。

拿命在賭,

畢竟賭注誘人。

這幾日還是像往常一般平靜,我也就沒把那個人放在心裏,可是當非音突然打電話來,一切又……

“年年,最近還好嗎?找了工作沒?我聽說……我明天過來找你說。”電話裏,非音欲言又止。

隱約也知道她的來意,我便索性說道,“是他讓你來的?”

她也知道我說誰,聰明人一點就通,便不再跟我打馬虎,清脆的聲音裏一片隱忍,“是,我哥全都跟我說了,你們見麵了,他把我臭罵一頓,說我看著你在那種地方……可是我不信,年年你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梁非白搞什麽,什麽時候他也這麽愛說三道四了?!

沉默著,思量著該怎麽跟非音說這事,她是一直捧了顆真心在待我,我也一直知道她善良,美好,所以這事便一直沒讓她知道……

既然梁非白已經謠傳出去,我也索性心一橫道,“他沒有說錯,我在那種地方掙錢,你知道我現在為了錢可以豁出性命。這個世上沒什麽不可能,那種地方錢來得快,掙得多——”

那邊截斷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年?多久了?你就這麽瞞著我?我給的錢你不要,你寧願……?”

那邊聲嘶力竭地在咆哮,跳腳的樣子容易想像。

事實上這幾年,無論在物資還是精神上,這個女孩都幫了我很多。

梁非音——她就像個來自異世界的溫暖天使,停旋在離我不高的上空,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直對我不離不棄。天冷了給我寄暖水壺、保暖袋、圍脖手套之類的一切保暖品,怕我不收還用作生日禮物的名義;天熱了,她又給我送防曬霜、補水品、太陽傘等一切我根本用不上的東西。

一方麵因歉疚而竭力補償我,一邊又決不允許我自暴自棄,所以專門放了眼線在學校,對我的生活一直沒有照顧不周的。

善良的女孩現在知道我還有事瞞著她,少不了要對那“眼線”發一頓脾氣。

想著這些,不忍心她難受,我便也多說了句,“我知道分寸的,不會亂來。”

那頭的人大概還是生氣,恨恨地喊,“我明天過來,你離那地方遠點!”

其實她來也沒用的。我這樣想。

傍晚老爸回來,說了縣裏那老中醫的事,說是傳聞不假,他小小的藥材店裏看他病的人排了幾個長隊,個個還都是慕名而去,稱說他醫術高超,神通廣大,有扁鵲之能。去的人裏邊什麽毛病的都有,或看風濕,或腰椎盤突出,或糖尿病、心髒病、經期不調的、胃癌、支氣管炎、胸悶、抑鬱……

而老媽需要把化療水打完再到縣裏。那老中醫偏說要見了病人才能對症開藥,老爸無法,隻好等過些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