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_第五章 裂痕
每隔半月或一月，我就會回城裏的家看望我外婆和姨媽們。我會和她們聊我學習、生活情況，也會和她們說我女友的事情。當我把沈思茜的這些話說給我外婆和姨媽們聽的時候，她們都會很高興地點點頭，說：“仔，不錯哦，有眼光，這個女朋友啊，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好媳婦。”
“有個對你這麽好的女朋友，不容易，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對人家，可別像你爸爸那樣……”看著我一下子陰沉下來的臉，我的大姨立刻把話刹住，意識到自己又一不小心觸碰了我內心的地雷。
我低了低頭，緩緩地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眺望著我母親現生活地方的方向，呆呆地出神。
外婆一共生養了三個女兒，我母親是二女兒。家境雖然算不上十分富裕，但從小外公外婆寵愛有加，也算是嬌生慣養了。下鄉工作的時候，遇到我的父親，倆人相戀相愛。外公外婆反對，但任性的母親，硬是要嫁給我的父親，後來還生了我。
可惜不久之後，他們兩個人性格上的不合，漸漸顯露出來。父親還在社會上沾惹了不良習氣，有時候甚至對我母親動粗，導致我母親與他長期分居。
我母親怕我父親的不良習氣影響到我，從小就把我送到外婆這邊來讀書，我小時候更多的是由外婆、大姨和小姨帶大的。我隻所以內心敏感細膩，常常能輕而易舉地捕獲別人的心思，和我從小在三姑六婆堆中長大不無關係。
可是不管外婆姨媽們如何寵愛我，始終無法彌補我長期與父母分離，以及他們長期分居給我帶來的心理陰影。我憎恨我的父親，憎恨他給我母親帶來的一生的辛酸和不幸。
幸運的是，我對我父親的憎恨，沒有讓我扭曲，而是讓我時時警告自己不能成為像他那樣的一個男人，不能做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一個給女人帶來傷害的男人。
因此，麵對時時為將來打算、事事為未來考慮的沈思茜，我雖然有點來不及細思量這種節奏，但我打心底裏感受到她對我的真心付出，我會心疼她，會珍惜她。有些時候，因為在一些事情上觀點不一致而起爭執，我總是主動哄她高興，緩和氣氛。所以這樣子平平淡淡、爭爭吵吵地，我們就交往了一年。
到了三年級第二個學期，按照係裏不成文的規定，二三年級的學生在組團參加設計比
賽的時候，都要盡量帶一兩個一年級的新生。因為有這麽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即便是我自己沒有什麽意願去“帶徒弟”，也會有一些新生慕名而言，一定要求參加我的小組。
他們都會很謙虛：“學長，請帶著我進你的小組吧，你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買盒飯、倒垃圾都可以。”
總是會有那麽一兩個讓人覺得特別難以拒絕的，比如李優學，比如文鑫兒。
李優學和文鑫兒是拿著他們自己的作品來找我們，他們各自作品中所展現的功力和潛能，讓我們覺得不讓他們進我們組可惜了。
這樣，我和程威、沈思茜的小組就收了一男一女兩位一年級的新生，男的叫李優學，女的叫文鑫兒。李優學有點文靜內向，文鑫兒則活潑開朗。
不料，我和沈思茜之間第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吵架，就是從文鑫兒的活潑開朗引起的。
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文鑫兒就表示出對我在一年級就獲省一等獎的無限敬仰，把一個小女生對她心目中優秀的學長的崇拜全部寫在臉上。雖然是南方的女孩子，皮膚有點黑，但仔細去看她的五官卻是相當清秀的。她有點瘦小似乎是沒有發育開來的身體，更使得她帶著崇拜的神情顯得特別清澈見底。這讓當時在場的沈思茜有點不高興。
她事後對我說：“今天這個學妹是不是有點太誇張呢，崇拜學長，也要有分寸的。”
我笑著說：“嘿嘿，你吃醋啦？”
“哼，我才不會吃小女孩的醋呢。”
“吃點醋也沒關係嘛，好讓我知道你很在乎我。”
我一句話，沈思茜就破嗔為笑了。
隻是，我們倆誰也沒有料到，文鑫兒會把最初對學長的那種崇拜變成十分認真的愛戀。
因為要一起做事，文鑫兒始終保持著那種謙虛求教的態度，我不得不耐心地給她指出問題，提出意見，和她談如何形成一個好的設計理念和方案等等。她毫不隱瞞她和我在一起談方案做設計時候的喜悅，眼睛中總是閃閃發亮。盡管我始終保持學長的態度和身份對待文鑫兒，但沈思茜就是不能接受。
“你是保持了學長的態度和身份，可是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回應她。
“她必須得到其他組去，不能在我們組了
。”
“做了一半多了，中途叫人家退出，會很難堪的。”我說。
“我不管。你必須要讓她退出我們組。”
“沈思茜，你這是不信任我嗎？”我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就看不慣她那個滿臉喜歡你的樣子。”她好不退讓。
“還有兩個星期就是作品交稿截止時間，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情感的事情能講道理嗎？如果大家都講道理，她就不應該出現在我們麵前。如果大家都講道理，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多冤家？現在就是你不跟我講道理。”她越講越激揚，聲音也越來越尖。
我惱火得不知道怎麽回她的話。
“你到底去不去讓她退出？”她緊接厲聲地喊。
她這句話把我一直壓製的怒火一下激發了出來，我劈裏啪啦的就把下麵的話衝她發了過去：“你讓我怎麽說？你是不是想讓我跑過去對她說：文鑫兒，因為我女朋友覺得你的表情讓她很不舒服，所以你明天開始退出我們組吧！
“因為我女朋友覺得你可能喜歡我，這讓她很不爽，所以你明天開始退出我們組吧！
“因為我女朋友覺得你的存在對我們的關係是一種威脅，所以你明天開始退出我們組吧！
“你是不是想我這樣子對她說啊？這不是扯嘛，她壓根兒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隻是一直認真跟著一位學長學習。你叫我用什麽立場讓人家退出？”
她一下子被我一氣嗬成、排山倒海似壓過去的話給怔住。愣愣地站在那裏，委屈地看著我。然後哭著說：“我不管，反正我不管。”
這是我們第一次這麽激烈的吵架。為了一個在我看來完全毫不講理的原因。
如果我們當時爭執的對象是舒靜和，我大概不會這麽與她針鋒相對。因為我下意識裏頭把舒靜和放在一個很特殊的位置，我不忍心用爭執的方式，傷害到舒靜和在我心裏的那個位置，也不願意舒靜和在我心裏的那個位置讓沈思茜傷心。我一定會選擇一種減輕她不安的方法來和她談論。
隻是我們爭執的對象是文鑫兒，一個我根本就是把她當成普通學妹的女孩，一個根本就沒有理由值得去爭執的人，她卻發這麽大脾氣，這讓我感到惱火。
我們之間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