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_第九章 死角

我原本以為,一切可以就這樣子緩緩地流淌過去。

我和沈思茜準備畢業設計、畢業實習、找工作。舒靜和做畢業論文、論文答辯、幫老師編書,複習考博,在考試最後衝刺之前,我們繼續一起練球、吃飯,空閑的時候,就在線上一起分享一些人生、書籍、故事和音樂。

我以為我大學最後的時光,可以這樣,帶著一點憂傷,也帶著幸福,緩緩地流淌過去。

可這種平和美好的願景,終究又一次在我和沈思茜的衝突中破碎了。

事情依然要從我們的學妹文鑫兒說起。

我們大四,文鑫兒已是大二的學生了。上次一起準備作品,參加比賽結束後,我有意識地疏遠了她。她也意識到這一點,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沒來找我。

有一次,我們在教室的走廊上,麵對麵地遇上了。一段時間不見,再次看到她,竟然成熟豐腴了不少,原來瘦小未發育的身體,此時好像是綻放開來了,原來偏黑的皮膚,也白皙了不少,咋一看下,像是變了一個人的感覺。

“張念學長!”她看到我,眼睛裏露出了喜悅的光彩。

“嘿,文鑫!好久不見,長個子了。”我笑著回複她。為了避免直接叫“鑫兒”這個顯得過於親密的名字,我從一開始,就叫她“文鑫”。

不過,她的名字卻是怎麽叫都好聽的。比如,文、鑫、鑫兒、文鑫兒,甚至包括我特意選擇比較有距離感的“文鑫”兩字,因為和“溫馨”諧音,叫上去也顯得親切。這大概是她性格活潑開朗,人緣好的一個原因吧。從她的名字也可以推斷出來,她的父母親從小對她是寵愛有加的。

“學長,很久不見,越來越帥氣了。”她總是那樣子直接地表達感情。

任何場合下,被女孩子誇獎“帥氣”,總是讓人心情好的,更何況都是處於青春年少,總想保持內心驕傲時期的男孩子呢?

“學長,上次比賽結束後,就一直沒能有機會好好表達一下我的謝意。雖然,這次隻是獲得一個入圍獎,但是,我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學長是不是可以賞臉讓我請你吃飯,好表達我的謝意呢?”她彎著頭,一直看著我,嘴角彎起來,等著我答應。她這種嬌嗔活潑的樣子,竟然和舒靜和有點神似。

我想了想,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拒絕她這麽一個正常的請求。

更關鍵的是,我並不討厭眼前這個學妹,她確實讓我想起我的表妹或者堂妹,有一些親切感。如果不是因為沈思茜過於緊張,我還真願意和文鑫兒兄妹相交。

於是我答應了她,順便還和她說:“既然你要請客,那就請大一點,把組裏其他三個人一起請了”

她開心地一笑:“好啊!我一定要表示我的誠意的,程學長和沈學姐如果也能賞臉一起,還有李優學同學也能來,那就更好了。”

因為當天晚上她自己有課,所以,我們就約在次日。

下午見到沈思茜的時候,我就和她說了這個事情,希望她能一起去吃飯。我覺得過去的那段爭執,都已經過去,她應該有足夠的心量來麵對和包容。

可是,大概沈思茜的價值觀過於“正直”,她總是“非白即黑”,她對我千好萬好,就是不能接受她假想中的“威脅”。她責問我:

“你幹嘛答應她要一起吃飯?”

“這是一個很正常的請求,我找不到什麽理由來拒絕。”

“你這不就是給她機會,讓她好來接近你嗎?”

“思茜,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我不防備,她就一定會不斷地接近你。這一次你答應了,她下一次就一定還會找理由來約你吃飯。你總不可能每次都把我程威都帶上啊?總有一次,你們會單獨吃飯,單獨聊天。然後,然後……”她紅著眼睛,說不出話。

“然後怎麽樣?”我被她這種胡思亂想的想象力,弄得上心火。

“然後你的感情就會發生變化。”她吼了出來。

“你為什麽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為什麽對我這麽沒有信心?”

“不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對你沒有信心,而是她太漂亮,她招人喜歡,她沒有什麽負擔。如果,她要那樣子來追求你,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你還說不是對我沒有信心?她漂亮又怎麽了?她性格活潑招人喜歡又怎麽了?難道天底下所有漂亮和招人喜歡的人,都要防範不成?”

“可她喜歡你。而且我能感覺她不是那種默默在一旁喜歡那一類,她是要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占有的那種類型。”

“那你就應該放心,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我立刻反駁,也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安撫她。

但這次她卻並不領情。

“你別和我耍嘴皮子了。如果,你當我是你女朋友,那你就找個理由,取消和她這頓約飯。”她直接要挾。是什麽時候開始,沈思茜竟然學會了用一種身份來要挾對方的行為?

“我都答應人家了,明白地找借口取消,是不是太幼稚,很搞笑呢?”

“我是你女朋友,你難道連這一點事情都不能答應我,為我去做嗎?那我們以後還怎麽相處?”她一定是腦子氣壞了,居然說出這樣子的話。

我被她這句話激怒了,竟然也想都不想地說:“是啊,連這麽一件小事,都弄成這樣,我們以後還怎麽相

處啊?”

“你說什麽?”她一下子眼睛紅了起來,她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是啊,我說了什麽啊?這話,她說出來是氣話,我說出來,這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我怎麽會說這樣子的話呢?我們相互之間愣在那裏好一會。

她後麵說:“那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你覺得這頓飯值得去吃,那你就去。”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以往我們吵架、起衝突,我都會追上去,用好話哄她,直到她破涕為笑。然後,第二天我們就會回到——至少貌似回到原來的樣子。但這次,我卻選擇了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心裏充滿了疲倦和哀傷。

我飯也不吃,就往飛揚球館去。

球館還是那樣子熱鬧,有活力,充滿燈光、汗水和擊球的聲音,還有步法在地板上迅速移動是所發出來的摩擦聲,都讓人感到熟悉和溫暖。教練、小孩們、陳博瑞,還有舒靜和,都已經在場上練習開來了。

舒靜和遠遠地就看見了我,笑著和我招手,急切地叫我過去。那一刻,我有一種莫名地感動,仿佛來到這熟悉的場館,看到熟悉的舒靜和、 陳博瑞還有教練他們,我突然從一個很糟糕的夢境中醒來,回到了現實的家裏。又或者,是從一個很糟糕的現實,突然進入到一個美好的、溫馨的夢境中。

我一時間有一種恍惚和想哭的感覺,但我把它忍住了。臉上習慣性地回到瑟瑟冷淡,甚至冰冷冷的神情。

這就是我的壞脾氣、我的任性。

我把我的壞心情用冷冰冰的表情展現出來,一絲笑容都沒有回給笑著和我打招呼的舒靜和。

她卻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出來,一直歡快地為我拿拍子、撿球,哪裏有一個研究生學姐的矜持。我有時候甚至生氣,她為什麽對人總是那麽好。

可當她笑著拿著拍子和球給我,讓我趕緊抓緊時間練習的時候,她那種毫不知情一臉認真、把練球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樣子,讓我剛才強忍著的想哭的眼睛,忍不住頓時噙滿淚水。

我想,那天,我表情冰冷又強噙淚水直視她的眼睛裏麵,一定布滿哀傷和嘲弄。

她遞過拍子給我的時候,一定被我的這種失禮的表現給困惑住了。她不知道我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但我的這種眼神和態度一定傷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畢竟,她是一位研究生,一個學姐,她對大家好是她做人方式,但並不表示她可以隨意忍受一個學弟莫名的情緒。

她臉上那雙被我直視的眼睛,頓然也湧上哀傷。

是我的失禮令她哀傷?還是她感受到了我的哀傷?還是我哀傷激發了她自己的哀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