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君子坦蕩蕩

“二哥,要不咱們慢些吧,”果腹看了一眼後麵緊追的金武道,“等大哥一會兒吧?”

“果腹,你說這是什麽話,”錢寶得意洋洋道,“你難道還懷疑金家堡的金少俠,會追不上我們嗎?”

“那倒是,隻要大哥想追一個人,就是他跑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逃脫。”

金武看著剛才還悠閑的行走的錢寶和果腹,腳步越來越快,現在竟然拔腿跑了起來。

“哼,在我的麵前,你們還敢跟我玩腳力,有你們受的,”金武抖了抖肩膀,搓了搓手掌,“你們就給我請好吧。”

錢寶一回頭就看到,剛才被甩在後麵的金武,此時正跟在他們的身後,相距不過兩丈的距離。他和果腹趕忙加快腳步,累的氣喘籲籲。回頭一看,金武還是不緊不慢的和他們相距兩丈間的距離。

“哎呦,累死我了,不玩了,”錢寶搖著頭,擺著手,蹲在路邊的草地上道,“大哥,你饒了我吧?”

果腹靠著錢寶倒下,躺在草地上,大喘一口氣道:“大哥,你真不愧是金家堡的金少俠,逼死人啊!”

“怎麽這麽快就投降了,”金武笑著看著滿身血痂的錢寶,和衣衫被刮的一條條的果腹道,“我還沒有熱身呢,看你們那樣兒,真不知道,等會兒進了村,別人會不會可憐你們,或許還會送你們一人一件衣裳穿。”

錢寶和果腹看著自己身上沒有一塊幹淨囫圇的地方,再抬頭看到陽光下一身潔白的長衫,塵土不染仿佛仙人一樣飄逸的金武。他倆實在是不服氣,同樣的經曆,幹嘛不一樣的結局。錢寶和果腹相視一笑,緩緩地爬起來,笑著向金武靠近。

金武看著錢寶和果腹的笑容,十分的詭異,分明是埋著陰謀的種子。這倆小子,又再打什麽歪主意啊?

錢寶和果腹猛地撲到金武的身上,對著他那一身潔白的長衫又是撕又是咬。好好地一件衣裳,終於毀在他們的手中,這才甘心的看著金武,一臉的得意。

“大哥,你可別怪我們啊?”錢寶嬉笑道,“既然是兄弟,那就得有個兄弟的樣子。”

“沒錯,要是別人看到大哥穿得彬彬有禮,我們邋遢無比,”果腹嘿嘿笑道,“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為什麽不好啊?”錢寶故作一臉詫異的望著果腹。

“別人會說,大哥待兄弟不夠坦蕩!”

金武看著自己的胳膊、大腿,甚至胸膛都被扒了。心裏又好氣又好笑,聽他們這麽一說,金武更是哭笑不得了。

“坦蕩,好,好,”金武張開雙手道,“我這赤胳膊、光腿、坦胸露乳,夠坦蕩了吧?”

“還行,”錢寶鄭重其事道,“馬馬虎虎!”

“相當湊合,”果腹笑道,“嗯,還不錯。”

“我是夠坦蕩了,”金武笑著一步步走進錢寶和果腹道,“可你們還,差一點,來讓大哥來幫幫你們。”

本就沒多少衣裳的錢寶和果腹,一聽到大哥要幫他們。嚇得他倆摟緊身上的衣裳,沒命似得昂著頭,撒腿就跑。

“救命啊,打劫了!”錢寶一邊跑,一邊沒命的喊叫著,“截完錢財,還打歪主意!”

“連叫花子都不放過,”果腹喊道,“沒人性,喪天良!”

“別著急,慢慢跑,”金武笑著看著錢寶和果腹的背影道,“你們還有時間,一會兒我會讓你們坦坦蕩蕩的麵對今天的陽光。”

一聽到金武的話,錢寶和果腹同時大叫一聲“啊——”,他們手拉著手跑的更加玩命了。金武縱身一躍,跨了幾大步,轉眼間的功夫就跳到了錢寶和果腹的身後,抓住他們的後襟了。

“俗話說,‘君子坦蕩蕩’,來,讓大哥教教你們,怎麽做一個坦坦蕩蕩的君子!”

“不要,大哥,你饒了我吧,”錢寶苦著臉道,“我就是一個奸商,跟君子不挨邊。”

“大哥,我就是一個小人,”果腹可憐兮兮道,“跟君子八竿子打不著,你就讓我繼續做我的小人吧。”

“那怎麽行,”金武微笑著拉著錢寶和果腹坐到自己的身旁道,“人總要進步的,你們墨守成規,我這做大哥的可看不下去。”

“大哥,求你了,就讓我們懶惰下去吧,”果腹摟著金武的臂膀抹著眼淚道,“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邋遢。”

“要美,也得有資本,”錢寶道,“我知道現在自己是個啥樣子,也就不苛求了,讓我就這麽頹廢下去吧。”

“那怎麽行?”

“那怎麽不行,”果腹道,“俠義之士要光明磊落、黑白分明,君子要坦坦蕩蕩,我們小小的人兒那就繼續我們的腐朽生活。”

“愛慕虛榮,就是我們的代名詞,”錢寶笑道,“揮金如土是我們共同的愛好!”

“見錢眼開,是我們的行為準則。”

“冬天我們吃刨冰!”

“夏天我們吃竹筍!”

“秋天我們看百花爭妍!”

“春天我們看楓葉紅了!”

“這就是我們的吊味人生!”

金武看著錢寶和果腹你一言我一語,他皺著眉頭一個勁兒的搖頭。這可跟我的俠義之路,大大的出入。簡直就是兩個絕對不可能交接的平行線。真是讓

人頭疼!

“你倆說了這麽多,也該歇歇了吧,”金武無奈道,“出門前,我一直期望和江湖俠義之士一起劫富濟貧,卻沒想到卻和錢家莊的少東家結為兄弟,這下我該去劫誰啊?”

“大哥,你別苦惱,大不了我把金銀財寶雙手奉上,”錢寶神秘的笑道,“要是還不夠,等我當了家,把爹老子的地下寶藏給你弄出來,怎麽樣?”

“我這算哪門子劫富濟貧啊,拿著兄弟的錢財買人情,”金武苦笑道,“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可笑至極。”

“哎呀,何必那麽麻煩,大哥劫富濟貧,何必舍近取遠,”果腹抖了抖衣裳道,“世上隻怕沒有比我再貧苦的人了,二哥,你直接把錢給我得了,省的麻煩。”

“果腹,說的也對,大哥你覺得呢?”

“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哈哈——”金武仰頭長歎道,“這可真是絕了,我這英雄徹底無用武之地!”

果腹和錢寶看到一臉苦笑的金武,心裏可真是樂開了花。看到自命不凡的金少俠吃癟,也真可以稱得上人生一大樂事。果腹和錢寶意味深長的笑聲,更讓金武感到無力。

“我都這副模樣了,你們還有心情笑,”金武瞪了一眼錢寶和果腹道,“到底是不是我的兄弟啊?”

“嘿嘿,我們笑,那是替你高興,”果腹拍著金武的肩膀道,“大哥,你行俠仗義不就是為了天下太平嘛,現在,你不需要努力就太平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不費力就能實現自己的伊甸園,這樣的美事,大哥你還要拒絕嗎?”錢寶得意的笑道,“你難道不表示表示嗎,大哥!”

“哼,我還得感謝,”金武瞥了一眼錢寶道,“難道,你們不知道需要奮鬥才是幸福的嗎,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唾手可得,那我就不是行俠仗義的金少俠了,我也就是和你一樣的執絝子弟。”

一聽到金武說自己是執絝子弟,錢寶可是不答應。紈絝子弟怎麽了?要不是有我們這些人,拿來顯示你們這些俠義之士的自命不凡。

“大哥,你這話可就不地道了,”錢寶不以為然道,“要是沒有我們這些執絝子弟,你們這些英雄豈不是更無用武之地了。”

“哈哈,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自己這是成人之美啊,”金武道,“這些話,我可聽膩了!”

“哎呦,我的大哥,二哥,你們這是幹嘛,”果腹道,“君子坦蕩蕩,你們還這麽斤斤計較,可真是讓人失望了,我這小叫花子也看不起你們倆了。”

“這個,是我小題大做了,”金武微感尷尬的搖頭道,“錢寶,果腹,讓你們見笑了,這可能就是師父說的,‘物極必反’,唉,想不到我也會被困擾其中。”

“大哥,你可別自責了,怪我,”錢寶慚愧道,“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就這臭毛病,都是錢燒的,無語了!”

“好了,都攤開了胸膛,還有什麽可苦惱的,”果腹拉著錢寶和金武道,“走吧,讓我們坦坦蕩蕩的麵對世人的眼光。”

他們昂首挺胸的走進了那個小鎮,盡管他們衣衫不整,滿身汙濁,可是他們隨意灑脫的麵對著別人的眼光。麵對別人的嘲笑和指指點點,他們竟然麵帶微笑的接受,甚至享受著別人的異樣眼光。

他們大步走進一家風味酒家嗎,自然的坐在桌前,看著招牌上的菜單。

“大哥,這小地方沒什麽菜,我就來個小雞蘑菇,”錢寶伸著懶腰道,“有些懷念我家的野雞蘑菇,不知道這地方做的怎麽樣。”

“這個世界最不能忽視的美味,那就是魚,”果腹舔著嘴巴道,“蒸魚、炸魚、煮魚、燉魚、燒魚、熏魚,就連生魚片都是難得的美味,想不到這裏竟然還有糖醋鯉魚,這可不能錯過。”

“雞、魚,太麻煩,給我切盤牛肉,”金武道,“食物不過就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哪有那麽多講究。”

小二哥看著三個衣衫襤褸的公子,卻氣宇不凡,本來想笑,現在卻一本正經的守在他們的桌前道:“三位客官稍等,先喝杯茶,飯菜馬上就來。”

一壺茶已經喝完了,風味酒家裏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圍著金武、錢寶和果腹評頭論足。完全不把他們當成一回事。就是再有涵養的人,也無法承受所有人的當頭棒喝。

“小二,我們的飯菜還上不上,”錢寶一拍桌子吼道,“讓不讓人吃飯!”

“客官莫急,來啦,”小二哥人還沒出來就吆喝道,“小雞蘑菇、糖醋鯉魚、牛肉一盤。”

小二哥端著托盤,笑嘻嘻的來到他們的桌前,接著笑道:“客官讓你們久等了,慢用!”

錢寶看著自己的小雞燉蘑菇,稀拉拉的隻有幾片青菜,哪裏有什麽蘑菇,更別提小雞了。簡直就可以說,清水裏放了兩個菜葉子,而且是爛菜葉。

“不帶這麽欺負人,”錢寶一拍桌子又站了起來,“我非得找他們好好理論理論。”

“二哥,別著急,”果腹一把拉住錢寶道,“沒有小雞蘑菇也沒關係,嚐嚐我的糖醋鯉魚!”

果腹掀開蓋子,隻見一條鮮活的鯉魚畫像,在盤底活靈活現。盤子裏竟然是醋和白糖,分別放在一邊。果腹哭笑不得的一手拿著一碟醋,一手拿著一碟白糖。

“二哥,別說我不夠意思,”果腹端著兩個小碟子,擺到錢寶的麵前道,“你先選!”

“果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吃糖,”錢寶無語道,“醋,更別提了。”

果腹和錢寶看著大口咀嚼著牛肉的金武,深深的咽了咽口水。

“大哥,你的牛肉怎麽樣,”果腹舔了舔舌頭道,“味道還行嗎?”

“哼,這是我吃過的,最有嚼勁的肉,”金武咯吱咯吱道,“別看這我,我又不能吃,想知道味道,自己嚐嚐就知道了,這東西我又說不清。”

果腹夾起一塊肉就往嘴裏送,猛然咬了一口,隔得淚花都出來了,他捧著腮幫子一臉可憐兮兮的望著金武。

“哎呦,我的牙,快被它哏掉了,大哥,你確定這真的是肉,不是石頭?”

果腹吐出來,拿在手中還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敲在桌子上“嘣嘣——”直響。錢寶卻一臉的笑意,看著果腹氣急敗壞的模樣。

“一盤牛肉,連個熱氣和醬汁都沒有,”錢寶笑道,“這樣的牛肉,我可消受不起!”

“太欺負人了,”果腹一拍桌子站起來,卻被錢寶拽住,一臉嬉皮笑臉的望著果腹吃痛的模樣。

“別動氣,君子坦蕩蕩,”錢寶道,“這點委屈算什麽,我們根本不會瞧在眼裏。”

“嗚嗚,可是人家的肚子,”果腹捂著肚子道,“早就等不及了!”

“別哭了,那樣隻會浪費體力,”金武夾起一塊肉遞給果腹道,“給,墊墊肚子。”

“我就是想吃,這牙也受不了,”果腹摔著手中的牛肉說道,“這也算肉,大哥,你吃得下?”

“沒什麽吃不下的,先在嘴裏含一會兒,漱漱口,等會兒軟了,再慢慢嚼,”金武一本正經的含著牛肉,“嗯,其實,這味道還是比較正宗的。”

“哈哈,我看你們這不是在吃牛肉,”錢寶笑道,“倒是想吃糖果,這盤不會是牛肉糖吧?”

“牛肉糖就牛肉糖,二哥,你要是不吃,我可跟大哥分了。”

“別,給我留一塊,”錢寶拿著一塊幹巴巴的牛肉苦笑,“我這輩子,別說,還真沒有吃過牛肉糖。”

小二哥和圍觀的人看著他們三個吃著牛肉,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起來。剛拿起牛肉的錢寶,被眾人盯著,怎麽也吃不下。這都是什麽人啊,吃個東西也不能自在。錢寶氣憤的把牛肉摔在地上。

“二哥,你怎麽了,”果腹小心的啃著牛肉,抬頭看著一臉氣憤的錢寶道,“幹嘛站起來,坐下歇會吧,不吃就給我,扔了多可惜,不管怎麽說它都是肉。”

“吃吃吃,你那麽喜歡吃,都給你!”

錢寶站起來氣呼呼的瞪著眾人,張口就吼道:“看什麽看,想吃都給你們!”

錢寶端起一盤子牛肉,“唰——”甩向了人群。大家尖叫著,打鬧著,笑著都跑開了。轉眼間的功夫,風味酒家隻剩下四個人。錢寶、果腹和金武,還有站在一邊嘻嘻哈哈的小二哥。

“客官,發什麽火啊,”小二哥笑盈盈的走過來道,“是不是天幹熱燥,上了火,我這就去給客官端碗薄荷茶,給您降降溫。”

小二哥說著撒腿就想跑,一把被金武拽住道:“小二哥,你先別忙,來嚐嚐這牛肉夠不夠味。”

“哎呦,客官饒命,”小二哥跪在地上哭訴道,“您的飯菜,小的哪敢嚐,這不是小店第一天開張,老板又去進貨了,隻留下我一個人看店,這店裏啥都沒有,我剛掛好菜譜,你們就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是砸場子的呢?”

“所以你就拿這放了兩三年的幹牛肉,來糊弄我是不是!”

“客官,您弄錯了,那不是三年的牛肉,”小二哥道,“這可是我們小鎮上最有名十年牛肉幹。”

“你——你也太可惡了,”金武吐出口中的牛肉,“我說這含了半天,怎麽還是這麽硬!”

叮叮咣咣,一個駝背彎腰,滿臉褶皺,一頭白發的老婆婆蹣跚的走進來。一看到小二哥被金武按著,瘋了似得撲向金武。

“你這個強盜,快放了我的孫兒,”老婆婆撲到金武身上,亂抓一氣道,“欺負我們祖孫二人老弱病殘,我跟你拚了。”

“奶奶,你別激動,”小二哥一把抱住老婆婆道,“我沒事,這幾位不是強盜,是來吃飯的客官。”

“客官,吃飯,孫兒你開什麽玩笑,”老婆婆道,“咱們的店還沒開張,你讓他們吃什麽?”

“老奶奶,您太謙虛了,”錢寶嬉笑著端著自己的小雞蘑菇,送到老婆婆的眼前道,“瞧,這不是本店招牌菜,小雞蘑菇,隻是看不到雞,更沒有蘑菇。”

“我這一盤是糖醋鯉魚,”果腹端著盤子看著上麵畫的魚道,“鯉魚是看到了,糖醋也有,可是,我該怎樣把這條魚放進糖醋裏,這就有些為難了,隻能幹瞪眼。”

“跟你們相比,我的牛肉還是比較實惠,”金武看著盤中的幹梆梆的牛肉,“看的著,吃得到,就是難以下咽!”

“胡鬧,”老婆婆一把揪住小二哥的耳朵道,“做生意就得‘貨真價實’,你這弄虛作假的本事跟誰學的?”

“奶奶,我錯了,我也是沒辦法,就這些東西,我還是跟別人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