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春

錢寶被果腹和金武強行拔去了身上的外衣,隻穿著貼身的中衣。雖然,適逢夏季不會覺得寒冷,不過,錢寶自從被脫下外衣後,一直悶悶不樂。一個人,披頭散發,衣帶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沒有一絲的精神。

金武和果腹看到錢寶這頹廢啷當的模樣,不免心中有些擔心,可能自己做的太過了。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強行脫了他的衣衫,讓他難堪。

“果腹,你去勸勸錢寶,這一路上他一句話都不說,”金武皺著眉頭說道,“真怕,他會因為這事兒想不開?”

“大哥,你別擔心了,我想他不至於;連女子的衣衫他都敢穿著招搖,這點打擊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吧?”

“好你個果腹,別以為我不說話,你就可以詆毀我,損害我的完美形象。”錢寶半死不活的走著,聽到果腹說自己,氣不打一出來,積在心頭的怒氣一下子爆發了,衝著果腹吼道,“我的完美,不是你們的言語能遮蓋得了的;哼,果腹,你還愣著幹嘛?快,幫我梳理打扮,都是你們害的,要不,我還能讓山下的凡人一睹我這絕世容顏。”

果腹和金武無奈的搖著頭,走到錢寶跟前。幫著他梳理頭發,整理衣衫;金武還把自己的白色衣衫拿來給錢寶穿上。不大工夫,錢寶又變成了一位衣衫翩翩的清秀公子。

錢寶低頭看著身上這身純白色的衣衫,不滿的嘟囔道:“這算什麽衣服啊?連朵花都沒有,這是我穿過的,最難看的衣衫了,唉,也隻好湊合湊合了。”

“你,哼——”金武聽錢寶說道,心裏頓時升起一股怒氣,恨不得立馬把衣服從他的身上扒下來。

“大哥,別動怒,你也知道,他就是這麽一個人?”果腹拍著金武勸道,“跟這種人動氣,不值得;何況,我們結伴而行,就他剛才那副模樣,一到山下恐怕就得讓人抓走,關那瘋人塔裏。這,你也不希望看到吧?”

“唉,算了,誰讓我是他的大哥呢?這點委屈不算什麽。”

錢寶打扮妥當,搖著紙扇,得意洋洋的走在山路上。那神情,真是一個俊俏優雅的佳公子啊!果腹和金武看著他那副姿態,想到他穿女裝的妖嬈,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頓。

他們一行人快走到山腳下,遠遠地就聽到有女子的歌聲飄過來,那歌聲嘹亮、婉轉,仿佛叮咚的泉水在滴滴答答,自然而又清新的節奏,讓人感覺到所有的煩惱,一哄而散,隻留下寧靜和舒暢的心情,不覺得想跟著這歌兒走。

“我還從不知道,歌還能唱出這麽奇妙的感覺,好像我的怒氣全沒了?”果腹驚喜的叫道。

“誰說不是呢?現在,我都原諒了你們,剛才那麽粗魯的對待我。”錢寶低著頭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意,隻是,我的喜好是不會因為世人的偏見而改變的。”

“能聽到你說這話,我就知足了。”金武拍著錢寶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隻不過,你的要麵對的壓力更大罷了。”

“二哥,你不怪我們,太好了!”果腹高興地說,“我和大哥也都是凡人,免不了俗人的眼光和態度,你要多體諒啊?”

“這也是沒辦法?”錢寶歪著頭想到,“好像受爭議的,大多都是有能力影響所有人的先驅者;當先驅免不了受爭議,這點我還是能承受的。”

“啊——啊?”金武和錢寶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果腹,我怎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啊?”金武望著果腹說道,“好像,都是我們做錯了?”

“大哥,我也覺得,好像咱們犯錯了,”果腹搔著頭說,“不管怎樣,結果還是沒有變,我們和好了!”

“也罷,最起碼這個結果是我們想要的。”金武搖頭歎氣的說道。

錢寶聽到這歌聲,心情更加愉悅了。不覺得加快腳步,尋找這美妙歌聲的的源頭。金武和果腹,看著錢寶神采奕奕的模樣,心裏也多了一些安慰。

“二哥,你慢點,等等我。”果腹望著前麵的錢寶喊道。

“你們快點,我覺得這歌聲就在這附近,”錢寶四處張望的說著,“可別讓著歌聲給跑了,那多遺憾啊!”

“歌聲,看不見摸不著的,你還能抓住不成?”金武看到錢寶焦急的模樣笑道。

錢寶聽到金武的話,若有所思的說:“歌聲,抓不抓得住,我不知道;不過,這唱歌的人,是跑不掉了。”

錢寶望著山下的草叢裏,有一群潔白的羔羊。一顆不是很高的歪脖樹上,坐著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女,她躺在樹上忘情的唱著歌兒。

“大哥,果腹,你們看——”錢寶輕聲的說著,拉著金武和果腹,順著錢寶所指的方向,他們看到了潔白的羊群在青翠的草叢裏時隱時現,樹影裏透出一個身著青灰色麻布衣衫的姑娘。

“我們,一塊去看看?”錢寶興奮地說著,果腹和金武也沒有反對,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羊群因看到陌生人的到來,驚慌地跑開,“咩咩——”直叫喚。牧羊女從樹上跳下來,站在羊群的前麵,護著身後的小羊,怒氣衝衝瞪著他們說:“你們這些紈絝子弟,不學無術也就算啦,幹嘛還來偷我的羊兒;今兒讓我親手抓住了,我看你們

怎麽抵賴。”

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小妹妹,你冤枉我們了,”果腹上前嬉笑的說道,“我們是——”

“哪個是你的妹妹,你這登徒子,看我不打死你!”牧羊女看到果腹嘻皮涎臉的模樣,揚起手中的皮鞭就往果腹身上抽去。

果腹東躲西閃跑開,牧羊女手中靈動的皮鞭愣是沒有打到果腹的身上,隻是碰到了衣角。錢寶和金武看到隻顧著笑。牧羊女和果腹你追我趕的奔跑在草地上。那小姑娘一不留神,摔了一腳。看著她摔倒,果腹開懷大笑。漸漸地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了,小姑娘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她的臉也有原來的紅潤變的異常的蒼白。

果腹嚇得跑到金武跟前,啃啃巴巴地說:“大,大哥,她,她,她死過去了!”

“果腹,你別著急,走,我們一塊去看看!”金武拉著果腹和錢寶,圍著在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小姑娘,他們都皺起了眉頭。

“讓開,你們想幹嘛?”一位老漢走過來,一把推開他們,抱起這個小姑娘,慌慌張張的往家趕。

他們也跟著老漢來到了他的家中,那是,一個十分幽靜別致的小院。滿山的花草樹木把小院包裹在其中。這院子就像開在花的中間,就像花蕊一樣招人憐愛。他們都被這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想不到這荒山野林裏竟然有如此美妙的仙境。

老漢把小姑娘抱進屋裏,放在一張吊床上。轉身走進院裏,瘋狂的采摘著小院周圍的花。他們看到老漢瘋狂的舉動都驚呆了!這麽美麗的花兒,他竟然絲毫也不憐惜,任意的踐踏毀壞。

錢寶實在看不下去了,擋在老漢的跟前說道:“你怎麽可以毀壞,這麽美麗的花兒?我——啊——”

老漢理也不理錢寶的詫異,一把推開錢寶。錢寶沒想到這老漢敢推自己,摔倒在了地上。金武和果腹趕忙過來,扶起錢寶。

“我看這老漢,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咱們還是別去搗亂了!”金武望著老漢焦急的神情說道。

“是啊,二哥,你就坐在這老實的待會,等他忙完了,我們再去問個究竟。”

他們看著老漢摘花,搗碎,最後淋出一碗黑紅的**。他小心翼翼的端著來到了小姑娘的跟前,掰開她的嘴,把這一碗**灌進她的口中。

小姑娘緩緩地睜開眼睛,望著老漢甜甜的笑道:“爺爺,你怎麽累的滿頭大汗啊?”說著小手撫著老漢的額頭,努力的在幫她的爺爺擦汗。

“傻孩子,你又怎麽了?不是告訴你,不管遇到什麽事兒,別動氣別著急,回家跟爺爺說,爺爺一定會幫你的。”老漢一臉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孫女,憐惜的撫著她淡黃色的頭發。

“就是他們,來偷我的羊兒,被我逮住了,還不承認?”小姑娘撅著嘴,指著他們三個說道,“爺爺,你快讓他們陪我的小羊;還得給我道歉。”

“別著急,讓爺爺好好問清楚,咱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你說對不對啊?”

小姑娘點著頭,認真的聽爺爺的話。

老漢上下打量著他們三個人說道:“我看你們也不像本地人,為何來到此地偷我孫女的小羊呢?”

“大叔,實在是冤枉我們了,”金武拱手道,“我們路經此地,突然聽到一陣優美的歌聲傳過來,好奇就跟著那歌聲來到了那片草地。我們一出現,這小姑娘,您孫女就說我們偷了她的羊,我們也不明白怎麽回事,想去解釋她也不聽。舉起鞭子就打,後來,不知怎的她跑著跑著就昏倒了,後麵的您老也都看見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老漢思索道,摸著孫女的頭笑道,“孩子,你可能真的冤枉人家了,我看他們也不像?”

“那,那他們還亂跑,害得我暈倒了;我是不會跟他們道歉的。”

“好孩子,你是最聽爺爺話的,犯了錯就得敢擔當,你忘了嗎?”

“對不起,我不該冤枉你們,讓你們受驚了。”小女孩苦著臉說道。

“不怪你,我也有錯,我不該亂跑,讓你打不到的。”果腹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說道,“隻是覺得和你鬧著玩,挺有趣的,我果腹向天保證,下次不敢了!”

“果腹?你的名字好有趣,那是什麽意思呢?”小姑娘好奇的望著果腹說道,“我叫初春,是早春的時節出生的,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啊?”

“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填飽肚子,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果腹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

“真有趣,名字也可以填飽肚子。”初春歡喜的叫道。

他們看到初春天真燦爛的笑臉,也都忍不住笑起來了。老漢看著初春的笑臉,更是激動地留下了淚水。他轉過身去,擦拭眼角的淚水。這一幕正好落在錢寶和金武的眼裏。

“老先生,你怎麽了?”金武看著滿腹心事的老漢說道,“你說出來,或許我們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唉——,這都是命啊,”老漢仰天歎息道,“走,咱們出去說吧,讓他倆在屋裏玩會兒吧!”

老漢帶著錢寶和金武來到了院子裏,坐在藤椅上。

“唉,今兒謝謝

你們了。”老漢歎息道,“這山上時常有猛獸出沒,要是沒有你們守在她身邊,恐怕我這老頭子就見不到她了。”

“老先生,你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金武說道。

“是啊,那麽可愛的小妹妹,我們怎麽舍得把她一個人丟下不管呢?這事兒,任何人都做不出來的。”錢寶接著說道,“這裏山勢險峻又有猛獸出沒,你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雖然這裏美麗異常,卻不大適合居住。”

“唉——,你們有所不知啊?”老漢望著屋裏的孫女和果腹,有說有笑不時的笑聲,傳出來,回蕩在整個院子裏,有些欣慰的笑了,接著說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初春這麽開心,你瞧,那笑聲今兒都沒斷過。可是,我知道這笑聲以後我隻能回憶了。”

“老先生,你別泄氣,”錢寶從懷裏掏出錢袋丟在桌上道,“這些夠不夠,要是不夠,明兒我們下山取了再給您送過來。”

“我先謝謝你的好意了,”老漢站起來彎腰謝道,“隻是這錢,我不能收;我也不需要。實不相瞞,我本是這山下鎮上的首富,家財不說萬貫吧,也是夠我們花銷的。可是我的兒女相繼去世,隻剩下這唯一的孫女,我散盡家財來到這‘萬仞山’,就是為了能多留她些時日,讓她好好地看一看這世上的美好。”

“初春,到底得的什麽病?怎麽會沒有醫治的辦法呢?”金武疑惑的問道,“老先生,您不妨說出來,或許我們能幫上忙?”

“這個,說來話長,”老漢回憶起十五年前的事,接著說,“我本有一兒一女,妻子早年病逝,我辛辛苦苦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到了他們成年的那一天,我給他們辦了親事。結婚的當天,我那可憐的女兒就走了,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是血。當時我都驚呆了,怎麽會這樣?我實在想不通。後來,我請來了各地的名醫;他們也搖頭束手無策。

據說,這是一種血液裏潛在的遺傳性疾病。從那時,我整日的擔驚受怕,唯恐那天兒子也離我而去。不管我怎樣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他,他還是離我而去了。那是天就像今天一樣,悶熱悶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他一個人坐在院裏乘涼,不知從哪裏跑來了一隻野貓,跳到了他的身上,抓傷了他的手臂。鮮血從他的手臂上流下來,地板都被染紅了。

大夫用了各種的名藥,還是沒有止住他身上不斷地流出的血。我親眼看這他血流幹流盡,卻束手無策。他死的時候,就剩下了一把皮包骨頭。我死的心都有,可是,那是初春還不滿一歲。看著她那胖嘟嘟的模樣,我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她再承受這種痛苦。我散盡家財,帶著她四處求醫問藥。都沒有結果,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遇到一位高僧,他告訴我隻有用白花的汁液才能為這孩子續命;而且這些花必須是天然純淨的。

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搜集百花,把它們移植在這‘萬仞山’上,這山地勢高,四季變化不大。不管是春夏秋冬,這裏依然四季如春。就是靠著這些花兒,初春才能活到現在。唉——我知道她能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我不該再奢求什麽了。可是,一想到她隨時都會離開我,我這心裏——就忍不住,我不甘心啊!如果,老天要收命,就把我這條老命拿走算了。隻要初春能夠平平安安的,我也就安心了。”

老漢激動地說著,淚水一次次濕潤了他的雙眼。錢寶和金武看著老漢那心力交瘁的模樣,也十分的擔憂。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助他。

“老先生,我覺得你不能難過,”錢寶想了一會兒說道,“還不如把這些難過的時間花在想辦法上,或許,你就會有機會找到一種辦法,那初春不久有救了!”

“是啊,就說錢寶吧,他居然敢穿著女子的衣衫招搖過市,這本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不過,我卻佩服他那種敢想敢做的勇氣,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金武搖頭笑道。

“小夥子,你說得對,是我太過悲觀了,”老漢思索了一會兒,猛然醒悟道,“古人都說;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已易,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

“那老先生,你有什麽打算呢?”金武欣慰的說道,“我們能幫你做點什麽?”

“不用了,你們已經幫我大忙了,”老漢笑著看著屋裏的孫女說道,“你們給了我金錢買不到的——信心,以後的路,不管再難我都能走下去。”

果腹從屋裏出來,攙著初春來到院子裏。

“爺爺,你不用擔心我,剛才果腹告訴我很多好玩的事兒;這麽好玩的世界,我還沒待夠呢?怎麽會舍得離開你呢?”初春眨著她那清澈的大眼睛,笑著說道。

“是啊,爺爺,你老是把她關在家裏,會把她悶壞的,到外麵見識見識,或許就會碰的好事兒。”果腹嬉笑著說道。

“哈哈——,我現在想通了,人生百年誰也逃不過死這一關,”老漢笑著說道,“與其這樣苦悶的煎熬著,還不如我帶著初春去玩個痛快,也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

“爺爺,太好了,我終於可以看看外麵的世界了,再也不要一個人唱歌給那羊兒和鳥兒聽了,它們都不會跟我說一句話。”初春高興地跳起來說著。

“哎呦,我的孩兒,你可不許這樣亂蹦亂跳了,爺爺,這心都跟著你揪著。”老漢摟著孫女笑道。

看到這和睦美滿的畫麵,他們的眼角都濕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