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勾心鬥角

山纓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她眼中隻有阿仆。浸在了水中,阿仆的衣裳漸漸開了,才可以脫下來。本來阿仆身上是燒傷以致潰爛,不應沾水的。隻是山纓配藥在裏麵,才緩解了。

她見浸了有一會,阿仆那些黏住衣裳的膿都化開了,便動手替阿仆除了衣裳。衣裳底下的皮肉,饒是她也倒吸一口冷氣。往日光滑緊實的胸膛,連塊正經的皮膚都沒了。胸口刀傷,從外爛到裏……

把阿仆從浴桶裏撈出來,拖在床上,將配製好的草藥給他塗遍全身,才將被子輕輕給他蓋住。此時的阿仆已經沒法穿衣,皮膚全爛沒了,肉上也是潰爛,一點都碰不得。山纓抱住阿仆的頭,緊緊摟著他,眼淚掉在他臉上,滲進他嘴裏。

接連三日,山纓在阿仆身邊寸步不離,想盡一切辦法給他吊命。每日換藥,全是她親自來做,不肯假手任何人。

蒼離總在門外守著,也快凝成了個雕像一樣,那房間也不準別人進去。送藥去的,也隻有肖衍泉而已。

山纓慢慢的擦淨阿仆的身體,再將草藥給他塗上。阿仆身下的床單換了一床又一床,總滿滿的黃膿,粘得到處都是。

“咳,咳……”輕輕的兩聲咳嗽,微弱得幾不可聞。

山纓的手一抖,差點將草藥都打翻。她忙看過去,卻見阿仆嘴角流了血出來。山纓腿上一軟,坐在地上。

阿仆活過來了。

之後便是怎樣都好了,即使唐更闌還是沒有清醒,緊閉著雙目無知無覺。然而隻要留得這條命在,山纓便能將人治好。

唐更闌燒得厲害,咳得也越來越厲害。初時還隻偶爾兩聲,後來徹夜的咳不停,呼吸都要被嗆住了一樣。山纓就抱著他頭靠在自己身上,不教他躺平,順著他的氣。

每日山纓都要給阿仆把脈,隨時根據他脈象調整藥方。倒是肖恪的人也盡心,無論山纓提出什麽,都快快的辦妥了,把東西拿來。

唐更闌第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日後了,他模模糊糊的看見山纓正給他喂藥,便輕輕翕動了嘴唇:“姑娘……”

山纓慌低頭去看,笑意還在阿仆的臉上,人又昏沉過去了。山纓的淚水又止不住。

後來漸漸醒來的次數也就多了,意識保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唐更闌清楚,山纓在為他做什麽。隻是他動不了,常常連話也說不得。

真正意識清醒的時候,山纓正給他沐浴。浴桶裏的水自然都是草藥煮出來的,於唐更闌的傷勢有好處。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調理,阿仆的身上已經不再流膿了,隻是皮肉仍是壞的,還沒好起來。

“姑娘,怎能做這樣的事……”唐更闌痛心,“這醃臢的身體,髒了姑娘的手眼。”他的嗓音仍是

啞著,咳嗽也沒停,卻已經能夠清楚的說話了。

山纓的淚都要流盡了,聽見阿仆如此清楚的聲音,山纓反而平靜著,隻默默的要將人撈出來。

唐更闌雖然動不得,卻仍是墜著身子,不肯出來:“姑娘,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

山纓使了力氣,硬將人從水裏拉起來。阿仆虛弱,卻掙不過她。山纓暗地裏臉紅,知道阿仆不肯是為了什麽。然而話卻說得冷硬,如此才能掩住她的羞:“早都看過了。你換藥沐浴,都是我來的。有什麽見得見不得的,也早見了。”這男人的身子,她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了。開始著急並沒多想,後來安心了,才反應過來這事,羞得不行,再到了現在,也勉強算是能淡定自如了。

唐更闌尷尬,閉了口,再不說話,由著山纓給他擦幹身子,再把藥塗上,拖回床上去。

阿仆不說話,山纓倒好奇了:“你想什麽?餓了麽?要吃些什麽?”

唐更闌輕輕搖頭,他咳得厲害,要將肺也咳出來一樣,呼吸也急促。

山纓忙把他扶起來。阿仆自己坐不住,山纓便坐在他旁邊,教他胳膊環著自己,撐著他。

“拖累姑娘了。不但要姑娘救我,還教姑娘為我……”唐更闌看著自己都爛掉的身體,卻已經比他在牢裏好了許多,至少露在外麵的肉,總是已經成了新鮮的顏色,也沒了腐臭的味道。他想了想,定了心,倒笑了,“難為姑娘忍受。那段時間,我自己都受不得這皮囊了。”

山纓盯著阿仆看了一陣,緩慢而堅定:“你說過,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好好把命給我留著。”

唐更闌不敢看山纓,隻轉臉笑著:“姑娘想多了。”

山纓隻冷冷看他,目光怨尤。

唐更闌醒過來才三日,肖恪就來了。蒼離把人攔在外頭,不教他進。

“我想對唐將軍當麵致歉。”肖恪堅持,也不肯走。

山纓卻把門打開了:“他教你進去。”

肖恪忙跟著山纓進了屋裏。他看見唐更闌躺在床上,身體還虛弱,眼睛卻亮著:“唐將軍,現在可還好?”

“有勞相爺費心了。”唐更闌淡漠,“我聽姑娘說是相爺助力,她和蒼離公子才能順利救出我。唐更闌感激,多謝相爺。”

山纓過去,將人撐著起來,讓阿仆靠在自己身上坐著。阿仆上衣都穿得好好的,露在被子外麵,然而下麵仍是赤luo著,用被子蓋住而已。

肖恪苦笑:“隻望唐將軍能理解我之前的身不由己。”

唐更闌淡淡微笑,不以為意:“若那時相爺不那麽做,便不是相爺了。其實相爺已經厚道了,唐更闌倒是覺得相爺不錯。”

恪也就跟著笑了:“我便說,唐將軍必能理解我的!”

“相爺此來,必不是為了說這個。”唐更闌緊咳了幾聲,喘得厲害。不過坐了這麽一小會,他身上就全是虛汗。

山纓要教阿仆躺下,阿仆卻不同意,要繼續與肖恪說話。

肖恪頷首,心中也有些不忍:“難為將軍了。”

唐更闌此時硬撐著,是因為山纓和蒼離如今都已陷入這局中,唐更闌要護人保人,就得親自與肖恪周旋。肖恪清楚得很,蒼離雖然厲害,然而心高氣傲,卻不是思慮周密的人。山纓更是天真純稚,想不到太多。

“相爺但說無妨。”唐更闌看了一眼門口,那門開著,蒼離隻靠著門站著,肖衍泉也緊張的向裏麵張望。於是揚聲,“肖小姐,我口渴得很,能不能幫我取些水來?”見著肖衍泉走了,才說,“蒼離公子,進來說話,把門關上。”

蒼離進來關了門,隻冷著臉盯著肖恪,一副隨時都能將人捏死的樣子。

肖恪深信,隻要唐更闌一句話,他今日便是個死人。他也知道唐更闌撐得艱難,便也不再多繞圈子:“唐將軍之前與我講的,說有內奸的事情,我這段時間都在查。”

“如何?”唐更闌歪在山纓身上,身子有點往下掉。山纓就攬住了他,又把他撐起來。

肖恪搖頭:“若不是唐將軍提醒,我確實忽略了。然而,查了許久,並沒查出。”

“相爺想查出來麽?”唐更闌輕輕笑著。

“將軍有辦法?”肖恪驚訝。

唐更闌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卻看不見絲毫的笑意,隻有冷意森然。

肖恪靜靜的聽著唐更闌把整個計劃說完,不禁感歎:“將軍如此,真叫我又敬又怕。若是犬子有你一半本事,我又何必現在還要為他前途操心。”

“相爺過獎了。”唐更闌疲累,眼睛都快合上了,整個人都要倒下去似的,“蒼離公子,麻煩幫我送客。”

肖恪出去,山纓便給唐更闌解衣裳,然而仍是給粘住了,脫不下來。山纓沒法,隻能拿手巾沾了藥水,一點點把衣裳氤開了,再給他脫。之前她便不想給他穿上,知道他皮肉未好,必要如此的,對他傷卻不好。隻實在拗不過他。

“你又逞強做什麽?”山纓心疼,“到時候勞累辛苦的還是你。”

唐更闌隻笑著,什麽也不說。他們所處是地下,曲折幽深,迷宮一樣。山纓和蒼離都不知道出去的路,他們兩個雖然厲害,然而這種地方,終究沒法施展。若是肖恪有心,三個人就都陷在這裏了。唐更闌必須要先教人離開這裏,才能不再被動。肖恪也明白他的意思,隻不過權衡利弊之下,還是覺得與他合作才是最好的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