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尋找金夷

唐更闌在門前跪了整整三日,到了第四日清晨,他向著屋內磕了三個響頭:“母親,孩兒拜別母親。感謝母親多年來的養育之恩,然而孩兒不孝,不能侍奉膝前了。母親,隻當從來沒有過孩兒吧。”

唐老夫人在屋內聽得心都要死了,卻隻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把跟著跪在她麵前的婉怡攙扶起來。

山纓扶著唐更闌勉強起來。跪了三日,教唐更闌連路都沒法走,卻撐著山纓的肩膀,離開了自己的家。

快馬一日,又到了山邊。山纓望過去,蔥蔥鬱鬱的森林,陰寒迫人。裏頭一股子戾氣,低低的壓著,黯黑而腐朽的味道衝到山纓的鼻息裏,強灌了進去。

那山遠比夜山大多了,綿延千裏的山脊,高高矮矮,山纓望過去,都不知道究竟深廣幾何。古老又腐敗的草木氣息,教習慣了清新幹淨的山纓幾乎要嘔出來。望著眼前的深山密林,山纓都不禁有些畏懼。

“姑娘,我們得進去。”唐更闌摟緊了山纓,感受到山纓輕微戰栗的涼。他原本想將山纓安置在城裏,自己進山的,然而山纓無論如何都不肯,一定要跟著他。

山纓點頭,抓緊了阿仆的衣裳,偎在阿仆身邊。那山裏頭仿佛有著什麽可怕的要將人吞噬的力量,她怎麽能教阿仆一個人去?

唐更闌輕輕撫著山纓的頭發,憐惜:“姑娘,山路難行,我背著姑娘吧。”

山纓搖著頭拒絕了:“我自己走。你腿上還沒好呢。”離開阿仆的家,在溪邊替阿仆看了腿,膝蓋以下全是紅腫不堪。她在那兩條腿上糊了厚厚一層草藥,才稍微消了一些。

飛雲和暗刃都是不跟著進山的。暗刃原本逞強,跟著飛了一小段,實在抵挨不住,被山中靈壓迫得翅膀都扇不動,才在山纓的轟趕下出了山,與飛雲一起在外頭等著。

山中越往深處,黑暗的氣息越濃烈。根本辨不出白日夜晚,太陽被密密層層的枝葉全擋在了外麵,一星半點也透不進來。唐更闌隻能點著火把,牽著山纓慢慢的尋找著。

有時遇著濃霧彌漫,竟是瘴癘

重重。若不是有山纓跟著,唐更闌定然要被毒死在裏麵。幸而山纓用藥通神,解了瘴癘。

而毒蟒蠍蟲,竟是依附著山林,長得尤為強盛。隻普通鳥獸,卻沒法在其中生存。唐更闌一路斬殺,山纓用藥驅除,也是千辛萬苦。換了別人過來,早在山林入口都要死了千百回了。

如此走了大約兩日,才尋到了一處山洞。唐更闌仔細的辨認著洞口刻著的似文字又似畫圖的東西,才肯定確實是到了金夷的地方。

山洞裏濕漉漉的,伸手不見五指。山纓抓著阿仆的手,那隻手幹燥而溫暖,讓她有一種安心的舒適。仿佛跟著那隻手,無論怎樣的地方她都敢去,也都去得。

出了山洞,豁然開朗。太陽毫無顧忌的撒下來,照在人的臉上身上,一種久違了的幹爽的氣味,撫摸著山纓的皮膚,一點點的把濕氣寒氣都驅趕。

滿眼都是細碎的黃色小花,長在並不高的枝幹上,燦爛欣喜,散著甜香,引著人不自覺的去聞,要把那香味含到自己的身體裏去。那香卻偏偏逗弄著,一時沒了,一時又有了,沒的時候教人恨,有的時候又馥鬱得將人整個浸泡了一般。

山纓也曾聞過這樣的味道,是阿仆房間裏的熏香,婉怡說是桂花。

唐更闌將火把放在入口處,拖著山纓走進了桂花林。這般又走了一會,終於見到了金夷的寨子。

出乎意料。

汪汪的湖碧泛著太陽的粼光,靜靜的蕩漾著。整個寨子就建在這一片湖上。竹子搭起來的小橋連通著各個房子,竟也如同外頭的小巷子一樣四通八達。竹屋小巧精致,連窗子都透著獨運的匠心,雕刻了故事畫在上頭。竹排則停靠在房子旁,在水麵上輕輕的蕩漾。

恬美寧謐,世外仙境。隻要,不是廢墟。

整個寨子都被燒毀了。竹屋焦黑,小橋荒敗,竹排一碰就散碎了,成了一截截的斷竹在湖上淩亂。

山纓心痛的撫著竹屋的窗,那一扇繪著祭祀圖景的窗在她觸到的時候掉落下來。

唐更闌仔細查了一圈,寨子絕不是

近期毀的,怕已經有年頭了。是什麽人,為了什麽來毀的寨子?金夷族的人呢?是全跟著寨子一起毀了?還是依然有人逃了出去?唐更闌心中的疑惑糾成了團。

“還有人!”山纓手中接了一朵桂花,驚喜的向著阿仆,“她們說,還有人活了下來,向懸崖那邊去了!”

唐更闌頷首,領著山纓穿過了桂花叢,到了懸崖。

俯身看過去,全是陡峭的絕壁,寸草不生,深不見底。隔著壑穀,對麵的岩壁卻更高聳入雲。整麵都是灰色的,堅硬的岩石。絕壁上卻隱隱見著些黃色的小東西,如同一個個楔子嵌進去似的。

山纓聽著山風呼嘯,如同幽魂鬼魅的哭號,撕心裂肺,痛得她也要跟著嘔血一樣:“他們,在對麵。”最後一棵桂樹牽著她的衣角,告訴她。再向前,便沒有任何草木可以領路了。

唐更闌四處找了一圈,在岩壁下一丈處發現了一條鐵索,一直連到對麵去。唐更闌跳了下去,攀在鐵索上,墜了墜,試了試鐵索的情況。這才蕩回了山頂:“姑娘,抱緊我。”

山纓摟住了阿仆的脖子,整個人附在阿仆的身上,由著阿仆帶著她,跳向深淵。

山風穿過鐵索,吱吱嘎嘎的叫。山纓被強勁的風吹得跟著阿仆搖擺,隨時都像要被卷走了似的。

唐更闌死死的攀住鐵索,身上的山纓教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鬆,也灌注了他無窮的堅韌毅力。一點點,渺小的人類,也可以憑著鐵索攀到山崖的對麵。

不大的一個平台,可以教十幾個人容身。唐更闌才從鐵索上跳下來,就被端著木質的刺槍的人圍住了,一根已經抵到了他的咽喉。

山纓倚在阿仆的身邊,看著麵前在臉上塗抹了花紋的人。那些人的眼中全是刻骨的仇恨,銘心的憎惡。如果不是有人在約束著,在阿仆跳下來的瞬間,他們就會把他刺成山猥。

“你們是誰?為什麽要來這裏?”拄著拐杖的老者走了出來,他臉上的皺紋最多,圖案也最多。一個小小的人形被畫在他的額頭,與魂器的木頭人一模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