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藥包

唐更闌早早起來到山纓門口候著,他也想自己昨晚過分了些,惹了山纓難過。山纓從未受過委屈,一直被嗬護著。尤其人間隻信任依靠他一個而已,他卻因為自己的情緒對山纓粗魯了,實在不該。

然而山纓卻比他更早,並不在房內。急急尋出去,才見著山纓正在菊花旁,似與那些菊花說著什麽。燦爛的金色應著山纓恬淡雪白的麵龐,倒被山纓比得黯然失色。

“姑娘起得真早。”唐更闌走過去,想扶著人起來,卻又被躲過了。

山纓隻不理他,視若無物一般,自顧回了屋子裏麵。

唐更闌無奈,也隻能跟回去。

這一餐早飯,倒是隻有唐老夫人是舒心滿意的。唐更闌為了討母親歡心,也故意做出笑臉來,說些賴皮的話,逗母親開心。

“你這孩子,怎麽還這麽沒臉沒皮的!”唐老夫人笑著啐兒子,“也不怕山纓姑娘笑話!”

“母親隻叫她山纓就是了。”唐更闌替唐老夫人吹冷了粥,才端過去,“不用那般生疏的。”

唐老夫人倒為這話看了兒子一陣,隻是兒子並沒覺得這話有什麽,似不過隨意說來的。惟其如此,才更是有什麽了。

山纓一直默默吃飯,倒是唐更闌替她剝好的雞蛋,一口未動。

唐老夫人原本還開心,然而一看山纓冷漠,對自己兒子也不理會,卻不大喜歡了。於是話說出來也是冷冷的:“一會我和婉怡要去城裏昭德寺還願,山纓和我們一起去吧。”

“母親要出去?”唐更闌不覺停了筷子,“這……”

“我知道你不方便。”唐老夫人撫著唐更闌的手,目光悲慈,“不用你跟著。也沒人認識我和婉怡,出去不礙的。”隻是目光轉向山纓,卻又帶了幾分審視,語調尖刻起來,“山纓出去,也沒事的吧?”

唐更闌感覺母親對山纓的不滿,也有些擔憂,把眼去看山纓。

山纓隻做不見,將絹帕輕擦了嘴:“老夫人,我同你去。”

“嗯。”聽了這句,唐老夫人才算是勉強接受了些。

“婉怡每日都來上香,我年紀大了,沒法常來,可也許過願。隻盼著闌兒能回來,平平安安的。”唐老夫人還了願,帶著山纓和婉怡在城裏慢慢走著,“如今這願實現了,果真是菩薩保佑!”

山纓隻默默走在一旁,並不cha言。阿仆回來了,可阿仆還要走,並不能真的留下,

陪著唐老夫人過寧靜的生活。阿仆還有許多大事要做,麵對著唐老夫人的心願,他卻無能為力。

“姑娘,方才可有許願?”婉怡見山纓靜默,唐老夫人似不大高興,忙問著。

山纓隻搖頭:“不曾許願。”

“姑娘沒什麽願望麽?”婉怡不禁詫異。誰不想跟菩薩求什麽?怎麽獨獨山纓不求?

“那不過是一尊木雕泥塑。”山纓清冷,不以為然,“菩薩並沒在的,我縱使許願,菩薩也聽不見。我許什麽?”

“哼!”唐老夫人冷哼出來,氣憤得很。緊抓著婉怡的手,身上氣得顫抖。

婉怡被這話嚇著了,忙去安撫唐老夫人。卻偷偷向著山纓擺手搖頭,教她別再惹老夫人不高興。

“婉怡,我們回去吧!”唐老夫人冷冷的,“你和闌兒許久不見,必有許多話的。我就不拖著你了。闌兒他在外頭荒唐,可在家裏卻是本分的,隻得你一個。雖說現在還沒有名分,回頭教他把你扶正就是了!”

“老夫人,婉怡不敢!”婉怡驚慌去看山纓,有些瑟縮。

“什麽不敢?”唐老夫人板了臉,“我說的話,闌兒還敢不聽了?我自替你做主!你跟了他這麽久,總比些來曆不明的野女人強!”

山纓傷心,低垂了頭。阿仆的母親喜歡婉怡,厭她得狠。她卻不知究竟是哪裏惹得唐老夫人不高興了。可是不管怎樣,那都是阿仆的母親,即使厭她,她也隻能都吞了受著,隻當不曾聽見罷了。

隻是山纓這樣的默然,卻被唐老夫人當做了漠然,愈加心中不樂了。婉怡也想替山纓說兩句話,畢竟她感覺到公子對山纓姑娘是不一般的。可老夫人一生氣,卻連她也不敢再則聲,隻能溫順聽著而已。

山纓便獨自在後頭走著,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猛地有孩子頑皮,街上亂跑,撞了山纓一下,差點把她撞倒。

婉怡回頭看見了,忙又過去攙住山纓:“姑娘腿腳不便,卻小心些。”

山纓低頭,赫然發覺自己的藥包不見了,甩開婉怡,匆匆在身上摸著找著,卻到處都沒見影子。

“姑娘怎麽了?”婉怡被甩開,也差點倒了。然而她見山纓神色惶恐,知道是山纓著急,便忙來問。

“我的包,怎麽不見了?”山纓四處看著,忙忙的要尋,急得要哭出來。阿仆的藥都在她的藥包裏,不管是肖恪給的還是她配的,阿仆自己手中卻沒有。

“那包重要嗎?”唐老夫人怨怪皺眉,“若隻是些錢,卻不用管!我們再怎樣,也不缺錢的!”

山纓並不應答,隻惶急搖頭:“老夫人,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去把包找回來。”抬頭召喚,“暗刃,陪著老夫人回去。保護好老夫人。”便急匆匆走了,沿著之前走過的一路找回去。

唐老夫人見山纓走得匆促,一點禮節都沒有的樣子,更是氣得不行:“這樣的女子,我怎能教她進我家的門!”

山纓並不知道唐老夫人的想法,隻是在城裏忙忙的尋著,卻一點收獲都沒有。城裏人多,她從未獨自走過,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免有些瑟縮惶恐。然而隻要想到阿仆的藥,卻是咬了牙也要徹底找出來才行的。逮著小草樹木的,山纓都仔仔細細的問,也不怕被人看見在她背後指點著說瘋子。一時城裏草木都傳遍了,替她留意著。

幸而確實有了知道的,那路邊野草說是見著個孩子從她身上偷走的,消息傳遞,一個個草木接替,竟也引著她去找那孩子。

這般找著,卻一直尋出了城外,來到一間破廟裏。裏頭嘰嘰喳喳的,聽著是一群孩子在爭搶著什麽。

“別搶,人人都有的,你們急什麽?”頗有氣勢的童音。

山纓進去,看見那一群乞兒,有小草就牽著她的裙角,說是那年長的男孩子偷的。山纓忙奔過去,抓住那男孩詢問:“可是你拿了我的藥包?”惶急緊張,“快將那包給我!”

乞兒也見了山纓。年長的男孩子嚇了一跳,忙掙開山纓:“你要幹什麽?”教其他的孩子都躲起來。

“包給我。”山纓伸出了手。

“什麽包!我不知道!”男孩子慌亂。

“把包給我,很重要。”山纓幾乎是在懇求。那包裏牽係著的,是阿仆的命。

“奇怪,瘋子!”男孩子見山纓並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便不再理她,又把乞兒們叫了出來,把鍋裏的粥舀給乞兒們分。

別的孩子都擠著來搶,唯有一個看來不過兩三歲的小女孩坐在角落裏,手上把玩著什麽東西,一動不動的。

山纓咬著嘴唇,收了心中淒惶,冷了麵,堅毅向著男孩:“包,給我!”神色清冷。

男孩心虛,一把把山纓推開,端著片盛粥的破瓦到小女孩的身邊,奪了她手中的東西:“吃!”

小女孩哇的就哭了,跟男孩來搶,連粥也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