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宴

夜風有些大,呼嘯著闖進狹窄的巷子,衝到巷子裏的人麵前。

唐更闌走了兩步,側身站在風口,替坐在牆角的山纓擋住了:“阿易怎麽還不回來?也忒慢了。”

山纓靜靜的,說得淡漠:“阿易不會回來了。”

唐更闌怔住,隨即明白,苦笑:“這又何必?”安易跟了他八年,最清楚他,知道自己一回來,他必然要走。於是壓根就不回來,逼著他要送山纓回客棧。

山纓沉默不語,手悄悄揉在腳踝上,疼痛難當。她這傷拖了一個多月了,卻始終好得緩慢,現在才勉強可以走一些,卻仍是不能多行。這一大天都和安易在外頭,著實走得太多了。

唐更闌歎息:“我送姑娘回去吧。”背轉向山纓,半跪下去。若是以往,他早將人抱起來了,然而現在,背著她都是逾矩。

山纓趴在唐更闌的背上,他的背與他的胸膛一樣的溫暖寬厚,卻不能感覺他的心跳。

小二看見蒙麵的女子被戴鬥笠的漢子送回來,倒是也吃了一驚:“喲,爺回來了?怎麽爺和小姐認識的?”才忙忙的把人往裏頭讓,一抬頭,看見與女子一起的書生正與兩個華服的公子走進來。小二一縮腦袋,溜走了。那書生口口聲聲的叫著女子“娘子”,漢子卻把女子背回來,顯得極親密。這裏頭事情卻多,可不是他敢攙和的。

“曹公子,別來無恙。”唐更闌也是尷尬,把山纓放在了凳子上,“在下還有事,告辭了。”匆匆抱拳,就要離開。

曹倚墨臉上變了一下,卻緊笑了,一把抓住唐更闌不放他:“唐,唐爺,怎麽急著走?拙荊與令侄一直找你的,急得不行呢!今兒可再不能放你了!快留下吧!”

唐更闌也跟著笑:“我還有事,已經耽擱許久了。就不打擾曹公子了。”

“唐爺,我已陪著娘子找了你許久了。今兒正好遇見,可是絕不能放你的。”曹倚墨笑著,死死抓著唐更闌,卻湊到唐更闌耳邊悄悄說

話,“唐將軍,將軍的目的,娘子已經對我講了。我佩服將軍,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將軍,這兩位肖公子,我特意結交了來,也不是頑的,自有我的意思。將軍還是留下一同吧。”

唐更闌聽了這話,知道那兩個華服公子必然關係重大。他望向山纓,卻見山纓已經強撐著自己回房去了。心裏盤算了一回,又見曹倚墨執意,也就不再掙,跟著曹倚墨向雅間進去。

“肖大公子,肖二公子,我來與兩位介紹,這位是拙荊的朋友,唐爺,唐……”曹倚墨沒敢說後麵的話,唐更闌的名字卻不是可以隨便講的。

“在下唐夜竹。”唐更闌微笑,抱拳,“不過是一介江湖草莽,能結識兩位公子,三生有幸。”

“好大的架勢,連鬥笠都不摘?”肖二公子冷冷的譏嘲,將手中折扇一收,“還是不敢見人呢?”他有一雙伶俐的眼睛,黑眼仁咕嚕嚕的,跟兩丸黑水銀似的,輕揚星彩一般。他本是見了唐更闌背著山纓,又聽曹倚墨的意思,山纓乃是曹倚墨的妻子,頓時對唐更闌沒半點好感。

“二弟,不得無禮。”肖大公子劍眉斜飛,倒是在書卷氣之外多了些英朗。然而對自己弟弟的寵溺,卻是怎麽也掩不住的,“唐先生,在下肖衍林,這位是在下二弟肖衍泉。”

“肖大公子,肖二公子。”唐更闌頷首,摘了鬥笠,露出一臉的大胡子來,“是在下失禮了,還望肖二公子勿怪。”

肖衍泉撇頭一哼,不理唐更闌。那一把大胡子看著討厭,總覺得不是什麽正經人。男人自然還是文雅些的好,胡子要剃得幹幹淨淨的,縱使留著,也該是三綹長髯,才見著風度。

肖衍林見著的卻是唐更闌的眼睛,那雙眼睛竟是朗然如浩空,淡然如閑雲。這個唐夜竹的內在氣度,絕非尋常人可比。肖衍林不禁在心中暗忖,若是能招得唐夜竹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定然是極大的助力。

曹倚墨見著肖衍泉的態度,忙跟著圓場:“唐爺,這兩

位肖公子是我剛剛對詩認識的,端的都是好才華!唐爺原本也是貴家子弟,想來詩詞一道也頗通曉的,不如一起來吟詩作對可好?”

唐更闌淡笑:“我是武人,不通詩詞音律,怕要教曹公子失望了。三位但請自頑,我在此陪酒便是。”說完,先自領三杯,當真就沒再說什麽話,那三個吟風頌月,他隻在旁聽著而已。

肖衍林幾次去看唐更闌,見他自斟自酌,盡管被三人冷落卻能泰然自若,枯坐無聊也不會稍有不滿。於是更加起了幾分好感。

如此四人飲酒,直待午夜闌珊,殘羹狼藉,那三人興致仍是極高,討論朗誦,熱烈異常。

“二叔!”雅座門簾一掀,錦衣持刀的少年興衝衝進來,咧著嘴看著唐更闌笑。

“阿易,無禮!”唐更闌斥責,“還不先見過兩位肖公子和曹公子?”

安易不情不願,跟著低頭行禮:“安易見過肖公子,曹公子。”轉頭又笑著,“二叔,你果然不走了?如此最好!我和姑娘可想你呢!”

“阿易!”唐更闌怒斥,“不得胡說!你去哪裏頑了?將姑娘一人拋下,都不知道回來的?你明知姑娘不良於行,還貪頑誤事,是我往日罰你罰得少了?”

安易委屈,卻不敢多說,隻癟著嘴站著聽。

唐更闌臉色和緩:“去休息吧。”

“是……”安易唯唯諾諾的應著,離開了。

肖衍林卻聽出了唐更闌的意思,忙問曹倚墨:“怎麽,尊夫人不良於行的?”唐夜竹特別說出來,其實是在解釋他背著曹倚墨妻子回來的事情。用心頗深,卻不著痕跡。

“是。”曹倚墨笑著言說,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拙荊原本就是跛足,前段時間腳上又被燒傷了,故而行路艱難。原先我不在的時候,有唐爺抱著拙荊走路,可是幫了拙荊大忙的!”

“哼!”肖衍泉聽了,更起了三分蔑視。

唐更闌有口難言,解釋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