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罰

安易端著粥給山纓送去的時候,見山纓在桌子旁坐著,看著手中的玉佩。玉佩上麵隻有簡單的雲紋,背後一個小小的“闌”字,玉質靜明,溫潤安恬。

“姑娘,吃些東西吧。”安易輕聲說著,怕驚了山纓。他學不來唐更闌,不能總是笑著。

“他呢?”山纓靜靜的問,收起了玉佩。

“二叔,走了。”安易別過臉,強忍著,沒教眼淚流出來,“二叔說,讓我好好跟著姑娘。”

“嗯。”山纓早已想到,阿仆不會留下來的。

安易把粥遞到山纓麵前,仔細吹冷了,才教山纓來喝:“二叔,其實擔心姑娘委屈。他自己不能留,可是要我留著,就是要我護著姑娘。姑娘放心,我一定盡心。”神情堅狠,咬牙切齒,“那個什麽曹倚墨,他要是敢欺負姑娘,我絕不饒他!”

“阿易!”山纓喚住,“別惹曹倚墨,他要怎樣,就隨他去。”

“怎麽,姑娘不舍得?”安易憋屈,又有些惱,“姑娘還是喜歡自己的相公麽?那二叔算什麽?”

山纓輕輕攪著那粥,米粒飽滿,十分粘稠,還有些青菜和香菇在其中,上麵撒著蔥花香菜:“阿易,你不明白。離曹倚墨遠一些,你不是他的對手。”安易是阿仆珍重的孩子,怎麽可以被淳於昊鳴害了,“他……我與他,從來都沒有什麽……”

安易知道,山纓說的“他”,是唐更闌:“二叔也說,他與姑娘,從來都沒什麽。”抿了嘴,學著唐更闌的笑,“姑娘,粥快喝了吧。這是二叔早上熬的。他第一次下廚,手藝不好,做了幾次才出來。若是不好喝,姑娘別怪他。二叔說,他最後做一次姑娘的仆人,以後,沒機會伺候姑娘了。”

那粥才入口,山纓差點嗆著,咳了半天,還是把那口粥吐了。

安易著慌了,又是送水又是捶背:“姑娘,姑娘怎麽了?我就說二叔不行的!他從沒進過廚房,哪裏懂得這些事!”

山纓捂著嘴不說話,眼淚卻一串串的掉下來,忍也忍不住。阿仆的粥看著還好,其實卻糊了,錯把糖做了鹽還是小的,也

不知撒了什麽東西,帶著嗆人的辣。然而阿仆的心,卻教她也跟著疼。山纓好不容易喘勻了,推開了那粥:“阿易,收拾東西,我們走!”堅定了她的心。

“姑娘要做什麽?”安易不明白。

“是啊,娘子,你要做什麽?”曹倚墨一掀門簾,施施然走了進來,做出一臉溫柔關切的笑來,“娘子身體還不大好,腳上又走不得,要去哪裏?”

“阿易,你出去,收拾好東西等著我。”山纓冷淡。

“是。”安易恭敬的應了,狠狠瞪了曹倚墨一眼,才退了出去。

曹倚墨瞅著安易離開了,轉頭獰笑:“怎麽,這麽迫不及待的找他?你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麽?你現在是我的娘子,唐更闌要多大的勇氣,才敢跟你一起?若真是連別人妻子都敢覬覦的登徒浪子,你就不怕他幾時膩了,再拋棄你?”

“你想怎樣?”山纓冰冷如雪。

“不怎樣。”曹倚墨輕笑,眼睛裏仿佛藏著一把刀,“其實我隻是來傳些話的。既然見了你們,自然也要好好頑頑,是不是?”

“什麽話?”山纓隻揀重要的,將曹倚墨的廢話都忽略。

“你擅自離開夜山,該當何罪?”曹倚墨狠戾質問。

山纓漠然:“又要怎麽罰?”是要再鎖了她,還是要她受刑?或者直接將她魂魄散了?這些事她早就預料到了,也不稀奇。

曹倚墨卻搖頭:“蒼離為你求情,說是因為夜山大火,不得已你才離開的。他說,那大火是他天劫引來的,若要論罪,便該由他來受。”

“怎麽可以!”山纓著緊,“要論罪我自受!怎可連累他?”

“嘖嘖。”曹倚墨刻薄,“你們兩個,還真是鶼鰈情深。既然你和蒼離如此恩愛,又何必還牽著唐更闌?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了,若沒有唐更闌,你和蒼離也沒法長久。若是唐更闌不肯娶你,你就要散魂滅魄了。不急不急,唐更闌是個凡人,左右不過幾十年的壽命。等他死了,你自可與蒼離地久天長不是?”拖腔拿調。

“淳於昊鳴,你說夠

了?”山纓憤怒,一碗粥全潑在曹倚墨的臉上,“滾出去!”

曹倚墨抹了把臉,tian了口落在嘴角的粥:“正經話沒說完呢。天帝慈悲,聽了蒼離求情,於是準你一年的時間離開夜山。這一年裏,若是唐更闌願意娶你,那你原本的罪愆就都一筆勾銷。若是不願意,三百年前殺害凡人和這次擅自離開夜山兩罪並罰,要毀你真身,散你魂魄,教你從這世上徹底消失!”最後一句說得惡狠狠,仿佛他所要見的,也不過是那樣一個時刻罷了。

“話已傳到,你可以走了。”山纓下了逐客令。

“忘了告訴你,天帝也派了人來監視你,免得你再犯下三百年前的大錯。”曹倚墨笑得露出犬齒,在自己嘴唇上輕噬著,“那個人,就是我。”

山纓頷首,痛苦合目。再睜開眼時,卻堅毅剛強:“我沒想過要嫁他,不過是毀滅真身散魂滅魄罷了。三百年前我就已有了自覺。然而現在我要去找他,我不能明知他去送死還不管他。你去不去?”

曹倚墨冷笑:“不嫁?你這般緊追著他,說什麽不嫁的話,誰信?”

“這事,你其實最該來管。”山纓不理曹倚墨的話,繼續說著,“有人使用魂器,驅使屍體作戰,動輒便驅數十萬眾。你是五行神將,當真放著不管?若你對此視而不見,天帝知道了,會如何?”

“你說什麽?”曹倚墨驚詫,“有這種事?”身為五行神將中的金將,他確實不能不管。以魂器驅屍,本已是邪術了。若少了也罷了,然而動輒數十萬眾,已經犯了天條,比山纓當初的罪重得多。抓住真凶,就要關在地獄受罰八百年,曆盡所有酷刑,直到灰飛煙滅為止。

“信不信由你。”山纓站了起來,強撐著走出房間,“你自可去查。他現在便是要去找那施術人的,我也要去找他。”

曹倚墨聽見外頭山纓喚著安易,眼中凝聚了風暴。無論他與山纓之間有什麽糾葛,魂器驅屍這件事,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姑娘,你怎麽自己走了?你的腳!”

“阿易,扶著我些,我們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