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抓捕

江嵋一到卯時,自己就醒過來。車馬店裏也到處是幹活的聲響。

見江嵋從睡覺的屋裏出來,昨晚定好了送江嵋的趕車夥計滿臉堆笑的上前,笑著招呼。那個許貴很有眼色,為了避嫌,特地挑了個六十許的男人給江嵋趕車。江嵋對這個胡子花白,可是身體看起來頗為健朗的老人也很滿意。

年紀大的人,相對的比較有見識,也許能從他嘴裏打探出不少關於大理國的消息,到時候對江嵋選擇落腳的地方也好些。她預備先坐上驢車走兩天,到了大點的城鎮,中途就叫趕車的回來,自己再重新雇車往西邊走,路上多換車馬,一路把追蹤的人甩開。光靠她自己兩隻腳,又不熟悉路程,恐怕這輩子都趕不到大理。

江嵋沒什麽好收拾的,趕車人姓陳,昨晚就把車馬用具都安排停當,早上驢也喂過一次,直接就能上路。驢車悠悠往前走,江嵋撩開車簾,一邊啃幹糧,一邊看著秋日的晨空,心裏興奮不已,不自覺的對著肚子喃喃的說話:“寶寶啊寶寶,你將來肯定福澤深厚。娘這麽折騰,你也乖乖的,沒鬧什麽。等娘賺了錢回來,一定把你養成世上最寶貝兒的孩子,就連王子公主都比不上你。”

車行到中午,恰到了一個鎮子,陳伯停下來,兩人下車吃飯。江嵋飯量很大,吃的比陳伯也不遑多讓,還預備買些蜜餞路上當零嘴。江嵋剛在路邊攤子上跟人討價還價,就聽見一陣喧嘩聲傳來,抬頭一看,見四五個人指著自己這邊走過來,打頭一個,就是車馬店的老板。

江嵋心中驚慌,暗自祈禱他們是在找陳伯,興許是陳伯家裏出了事情,他們才尋來的。她強令自己安穩心神,繼續挑著果子。

剛付完帳,那一堆人就到了跟前,車馬店老板臉上神色難看,對著江嵋和旁邊的陳伯搖頭歎氣,開了口:“回去吧。”

江嵋故作不知,睜大了眼睛看向幾人。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上前,對著江嵋行了禮,低聲道:“二娘,家裏在尋你。”

頓時,江嵋覺得天暈地旋,耳聽得啪嗒一聲,勉力低頭去看,蜜餞果子掉了一地,滾得都是塵土,原來那裝果子的紙袋,已給江嵋從中間硬生生握斷了。

江嵋淒慘的笑了笑,點點頭:“你等我會兒,我先拾起來東西。”說著艱難的蹲下,身,一顆一顆的撿起蜜餞,吹去上麵的塵土,慢慢往殘破的紙袋裏裝

蜜餞上的土,怎麽也吹不幹淨,江嵋深深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滾進塵土裏,變成一顆顆泥珠子。

幾個男人似乎怕她走掉,圍成一圈站在看她,江嵋眼前五雙穿著各式鞋子的腳,擋成了牢籠柵欄一樣的形狀。

“二娘,停手吧,果子沾上灰塵,不能再入口。”一雙青布鞋子的主人蹲了下來,勸著江嵋。是剛才叫她回家的那個年輕仆人,隔著衣服一把抓住江嵋臂膀,要把她拉起來。

江嵋被他拉的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的抬起來滿是眼淚的臉:“髒了,也能吃!”說著,似乎為了驗證一樣,撿起來一顆,擦也不擦,就扔進嘴裏。

梨幹不甜,混著泥土,反倒發苦發腥,剛才江嵋的眼淚滴了上去,又有些鹹,好像是血的味道。

江嵋慢慢的嚼著,繼續往紙袋裏裝地上的蜜餞,撿到了一雙黑色的靴子旁,江嵋頭也不抬,平平說著:“讓開。”那雙腳的主人跳到一旁。

再也沒有人阻止她。江嵋撿了一刻鍾,才艱難的把散落在各處的蜜餞撿完。旁邊已經聚了幾十人,圍成一個小圈子在看著她,全是竊竊私語聲,在討論她怎麽了。但是她一點也不覺得丟人,反正回去恐怕是要被打死了,幹脆任xing一回。

江嵋抱著蜜餞,從容上了驢車。她的眼淚已經擦幹了,摸著肚子,江嵋咬牙切齒:“我不要死!”

驢車一上路,就狂奔起來,顛簸的江嵋要把剛才吃的飯都吐出來。來的途上,陳伯顧忌江嵋有身孕,走的很慢很平穩,現在卻是逃命一樣往回趕。

一個略有些熟悉的男聲嗬斥起來,驢車速度驟減,江嵋挑簾子看出去,見是那個年輕的仆人正騎著一頭大驢,趕到車頭說著陳伯。江嵋對他好感頓生,還有人顧念著她這個必死之人的處境。

這個男仆側臉菱角分明,鼻梁高高的,眉毛濃濃,一副上好相貌,也不知道為什麽淪為人仆役。

似乎感覺到江嵋在看他,男仆轉臉也瞧了眼車窗。江嵋扯出一個笑臉,對著男仆點頭。

她不要回到牢籠一樣的楊家,還要好好的活著。一有機會,她還要逃。隻要不回到楊家去,總能找到人幫她,

驢車骨碌碌的走著,到了獲鹿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四個找她的人裏,三個都是車馬店的,隻有那個男仆

打楊家來。

男仆看看天色,吩咐今晚先歇在鎮上。江嵋多了一夜時間,對逃走的事更熱切起來。

江嵋吃過熱飯,心中焦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不敢在外麵多走動。車馬店的人都已經得到了消息,看著江嵋的眼神各不相同,有鄙夷的,有憐憫的,還有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甚至有個年輕的夥計,朝她吹了幾聲呼哨。

男仆名叫孫潮安,對江嵋很不錯,沒有一點對待逃妾的意思,反倒恭恭敬敬,四處打點,怕她受了委屈。

江嵋坐了一會兒,門吱呀一響,江嵋猛的站起身,陳伯走了進來,江嵋臉上猛的衝上一層激動的深紅,陳伯來幹什麽?

“陳伯!你放我走!我今後一定有厚報。”江嵋一日相處,對陳伯印象很不錯,求救的話脫口而出,還從懷裏掏出來自己的錢袋:“我這兒有七八兩銀子,都給你。”

陳伯臉色一凝,看怪物一樣看著江嵋,呸了一聲:“誰敢要你的錢。恐怕要了也沒命花,我是來還你錢的!你雇車花了這四吊錢,自己點清楚了,我可沒貪一文。”說完摔下一個袋子在桌上就走。

袋子口微張,裏麵滿滿的銅錢似乎張著嘴在笑江嵋,江嵋忍著衝到門外拉住陳伯的衝動,咬牙坐到了椅子上。前腳陳伯出門,後腳孫潮安走進來,一臉垂詢看著江嵋。

“你先出去吧。”內院服侍的都是婢女,她又沒時間亂走,楊家認識的人一隻巴掌數的過來。連陳伯都不能信,何況是帶人來追自己的孫潮安。他要是真有心,當時就該裝作沒看到自己,把自己給放了。

孫潮安放下水,低頭走出去。江嵋猛的一抬頭,叫住了他:“停步,我問你件事情。”

“二娘請講。”孫潮安黑生生的眼珠子看過來,江嵋被他盯的愣了愣,歎口氣:“家裏大娘是不是很生氣。”

孫潮安搖搖頭,臉上居然現出失望的神色來,平靜的開了口:“二娘還有什麽問的。”

江嵋揉著眉心,揮揮手讓孫潮安下去,不解的嘀咕著:“大娘怎麽會不生氣!我知道了!”江嵋簡直像是被人用一桶涼水從頭蓋骨潑下來,渾身都涼透了。這回,可是她自己找死,大娘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把她和她肚裏的孩子弄死了。大宋朝逃妾是什麽罪名來著?江嵋打擺子一樣抖起來,她對此可一無所知,是個徹徹底底的法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