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小明生病了
一頓沉悶的晚餐。
艾琳很快就忘了剛才的尷尬，反正她和裕蔚明的關係匪淺，以女主人自居也沒什麽不對。暮思晴隻是煩她不停的說話，且談論的都是和裕蔚明在美國留學時的趣事，暮思晴想插話表示自己的存在，連縫都找不著。所以，她隻好埋頭苦吃。
暮明生更顯無聊，吃飽了之後，趴在她腿上直接睡著了。
艾琳總算暫停聊興，起身去洗手間了。借此機會，暮思晴也放下了筷子，“裕蔚明，小明都睡著了，我就帶他先回去了。”
裕蔚明答非所問：“你的左手怎麽了？”她左手食指和無名指上纏繞的OK繃，他從吃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隻是艾琳一直在說話，他沒能開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她在舞會傷到的是右手。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暮思晴朝那傷口瞥了一眼，不過是在餐館洗碗時不小心劃到的，沒必要刻意提起。
“沒事。”她回了一句，看他微皺了一下眉頭，可能是覺得她的答案字數太少。她又下意識的找話來說：“今天謝謝你請我和小明吃晚飯，味道很不錯。”
“不用謝……”裕蔚明吞吐了一下，本來為前兩天那個電話道歉，話說到嘴裏卻變成了：“上次在舞會，如果不是你，受傷的就是我和艾琳了……”
這是一餐感謝宴。
她為什麽會以為他是因為前兩天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想要道歉！
“那天隻是巧合，我剛好站在旁邊啦，”她擺擺手，“不要謝來謝去的啦，何況我被那水晶燈砸傷了，酒店還賠了一筆錢給我，這樣的傷，我多受幾次也想啊！”
裕蔚明：“……！”
他可不可以說她是白癡？如果不可以，他無話可說。
“好啦，我真的要回去了，小明都睡得流口水了。”說著，她將暮明生摟在懷中，一邊站了起來。
裕蔚明也起身，“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暮思晴不假思索的拒絕了，見裕蔚明愣了一下，她才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快了。還好這時候艾琳從洗手間回來了，她趕緊道：“艾琳都還沒吃好呢，你就陪著她吧。”
說完，也不等裕蔚明說話，她抱著暮明生便往外走去了。
她就是要速度快，等到艾琳走回座位，東拉西扯的也許好半天都不能走，又留著她在那兒聽艾琳炫耀自己曾與裕蔚明的愉快時光。
其實從艾琳說的內容來看，也就是那時候兩人在美國留學所經曆的人和事，用耳朵聽似乎沒有什麽。但用第六感聽，暮思晴就覺得是炫耀。
她理解艾琳，曾經有那麽美好的時光當然要拿出來嚇退其他想入非非的女人啦。她隻怪自己認識裕蔚明這麽久，連他的衣襟都摸不著，毫無炫耀的資本。
她也怪裕蔚明，為什麽跟暮明生說自己沒有女朋友？他以為他欺騙的是小朋友，其實他欺騙的，是她的真心。
生活仿佛回到沒與裕蔚明重逢的日子。
暮思晴兼職了四份工作，每天忙得像隻陀螺，與暮明生見麵的時間僅限於傍晚回家做晚飯和晚上他熟睡的時間。
兩人每天說不上幾句話，至於他有沒有再與裕蔚明秘密的見麵，她就更沒有心思注意了。
每晚回到家時都累散了骨頭，洗著澡都能睡著。
不過今晚很奇怪，八點多的時候她正在離家不遠的夜市小吃攤上給客人點菜，暮明生突然打了個電話來。問他怎麽了，他半晌不說話，等她急著要掛電話的時候，他才說了一句：“媽咪，你早點回家。”
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暮明生很少打擾她工作，也許今晚他是特別想媽咪了，又也許一個人在家裏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什麽的，她也沒來及仔細想想，就又投入到了緊張而喧鬧的工作中。
回到家已快一點，暮明生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暮思晴輕輕在床沿坐下，想著他在電話裏那句“媽咪，你早點回家”，心頭不由千思萬緒。
他從小不喜歡多說話，也不像其他孩子喜歡粘著大人，讓她一度還以為自己生下了一個孤閉症患兒。那時候媽媽心疼她，經常偷偷抹著淚問她：“思晴啊，如果小明真是孤閉症兒童怎麽辦？你懷胎十月不算，還得照顧他一輩子啊。”
她腦袋懵了一下：“不能是一輩子吧，媽，我要是活得比小明還長，我不是得活一百多歲啊？”
暮太太：“……！”
三歲多的時候暮明生跟她去商場，看到一輛超級帥氣的玩具越野車，忽然咯咯的笑起來，還拉著她的手搖晃：“媽咪，給我買那個！”
她明白了，暮明生可不是什麽孤閉症兒童，他不過是不愛說話的“酷”小孩一個！
現在這個“酷”小孩一天天長大了，也知道心疼媽咪了。
暮思晴樂嗬嗬的一笑，伸手親昵的撫上了他的小臉。
這一撫，她愣住了。小臉肌膚上傳來的溫度，幾乎將她的掌心燙壞。
“小明，小明……”她趕緊推他，“你怎麽了？別嚇唬媽咪啊，喂，你醒醒，醒醒啊……”
暮明生翻了一個身，嘴裏隻發出幾個相同的音節：“熱，熱……”
熱！聞言，暮思晴趕緊伸手仔細探了探他的額頭，這滾燙的溫度一定是發高燒了。難怪他會打電話給她，一定是難受到忍受不了，卻還是因為怕打擾她的工作把電話掛斷了。
暮思晴心口一抽，喉頭酸楚得發疼，“暮明生，不怕，媽咪馬上帶你去醫院。”
她抱起他，抓過隨身包就往樓下跑。
這個時間附近的小診所都關門了，隻能往醫院裏送。但是，這裏的街道比較偏，晚班出租車很少往這邊開的，暮思晴隻能抱著暮明生跑過了一條街道，來到了隔壁的大街上。
好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暮思晴才發現經過剛才的疾奔，她的衣服已被汗水透濕，渾身的力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下車後還能把已有四十多斤的暮明生抱進了門診部，已完全是依靠堅忍的毅力了。
到了門診部，先由護士量體溫和聽肺。肺裏倒是還沒有什麽雜音，但是溫度計一拿出來，把護士都嚇了一跳：“都快四十度了，怎麽才送過來？你就不怕孩子燒成腦膜炎？”
暮思晴一身冷汗急冒：“那……那趕緊給我兒子退燒吧！”
“我先把檢查結果告訴醫生。”護士出去片刻，一個值班醫生過來了，對她說道：“這個情況需要住院觀察，你先去交住院押金吧。”
暮思晴點頭，問清了交押金的地點，便趕緊跑過去了。
可是，到了交費處才發現，她包裏剩下的所有的錢都不夠。這月薪水都還沒領，上次酒店受傷給賠的錢她都交給幼兒園了，就包裏這點，還是她和暮明生這大半個月的生活費。
找媽媽吧，不行。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爸爸也一定會知道，讓爸爸愈發的看不起她，隻會讓暮明生在他那兒更不受待見。
打電話給嶽晶晶，卻是關機狀態。嶽晶晶工作壓力大，有睡覺關機的習慣。
那麽，她還能打給誰？
隻能打給媽媽了。
她撥動著手機裏的號碼，在找到媽媽的號碼前，先看到了裕蔚明的號碼。
她不應該打這個電話的，沒理由不找親媽，反而找一個與她沒太多關係的外人，但是，手指已不由控製的按了下去。
看著顯示屏上尋找信號的畫麵，她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
“嘟……”信號接通，響了一聲，在安靜的深夜聽來，即便沒按免提也一樣清晰如雷。她整個人怔了一下，仿佛瞬間清醒過來，立即按下了掛斷鍵。
她是怎麽了？她剛才一定是著魔了。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平定了自己慌亂的心跳，決心打電話給媽媽。這時，手機震動，是裕蔚明打過來了。
就說不小心按錯了吧！
她接起電話，“喂，裕蔚明，不好意思，我剛才打錯了……”話還沒說完，剛才那個護士出現在了走廊入口，衝她問道：“喂，你住院押金交了沒有？交了才能用藥啊，不然你兒子的高燒退不下來。”
安靜的深夜，護士的聲音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手機。
那邊靜了一下，裕蔚明的聲音立即傳來：“暮思晴，你在醫院？小明生病了是不是？”
“沒，沒有，”暮思晴本能的回避：“沒有誰生病，我在……我在看電視而已，我……”
“暮思晴，說實話！”他堅定有力的聲音，穿透層層迷霧而來，像是一直強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所有的慌張與惶亂。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梗咽的語氣說道：“裕蔚明，小明發高燒要住院，我沒有住院押金。”
回答她的，是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
沒過二十分鍾，裕蔚明便趕過來了，“裕……”她想跟他打個招呼，他卻沒理她，徑直走到了裕蔚明的病床邊。“小明的情況怎麽樣？”他是衝著護士問的。
護士忙著給小明輸液沒顧得上立即回答，暮思晴便接過話：“小明發燒了，護士說……快四十度……我先讓醫生給小明開了退燒的藥，具體情況還要住院觀察。”
裕蔚明的臉沉了下來，但仍舊沒有理她，又衝護士問道：“請問哪裏交住院押金？”
護士正好處理好了手邊的事，便道：“跟我來吧。”
見他跟著護士交費處走，暮思晴也趕緊跟了上去。等他把押金給交了，她便上前想拿繳費單：“這個做憑據，我發了薪水之後就把錢換給你。”裕蔚明抬起胳膊擋了一下，沒讓她拿到繳費單，然後繼續無視她，隻管往病房走。
暮思晴不知道他這是不是不用她還錢的意思，但他的想法是他的，用在她兒子身上的錢她一定會還給他的。“裕蔚明，”她就做一個口頭欠條吧，“謝謝你趕過來，這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話沒說完，裕蔚明的腳步忽然停住，然後，他轉過身來，一雙黑沉的怒目瞪視著她。
“暮思晴，是誰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兒子？”他的聲音不大，卻威怒懾人：“你倒是告訴我，現在躺在病床上，高燒到四十度的小孩是誰？”
暮思晴啞然無語。
“你說你逞什麽強？”他的怒氣卻還沒發泄完畢：“如果我沒打電話過來，你是不是打算不交住院押金，就這麽把小明帶回家了？”
“我……我沒這個打算。”
“那你的打算是什麽？你說來聽聽？”
“我，我……”她有很多可說的呀，比如說給媽媽打電話，或者去嶽晶晶的家裏之類的，但是她的喉嚨被酸楚擁堵，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淚水，倒是簌然滑落了兩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