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是歉意,是折磨

後來,筱筱無情地看著柯柏就快奄奄一息的身子在手術台上抓狂,另一支手握著他割腕時的刀具,長長的,尖銳的,明晃晃的,沒有一個醫生趕靠近。

死亡的味道在漫延,浸透整個溢滿消毒水味的空氣。

直到,柯柏失血過多,眩暈了過去。

小草支持說,“筱筱,若是不狠心一些,便沒有結束,斷了吧。”

筱筱累了,“結束了。”身心疲憊,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也沒了。

回到小新身邊,她拖著那被嚇得軟軟的身子好端端的站在他身前。

身體就如同是一株千年老樹,經曆風霜雨雪,滄桑變換,到了外強中空之時,裏麵全是空空洞洞的,生命就那樣一點點地被抽去。

她卻擠出微笑,盡力笑得自然一些,甜一些,“老公,我回來了!”

好安靜!

整整一個月,柯柏沒有再出現過。

生活,靜靜悄悄,沒有波瀾。

筱筱唯恐哪天,一不小心,柯柏就找上門了。

不是那麽說的嗎,暫時的風平浪靜,正孕育著巨大的狂風暴雨。

太靜了,靜到讓筱筱可怕。

天又下雪了,依舊是厚重厚重的,一抬頭便是滿天的蔚藍。

可,一轉身,小新的身影就不見了。

她發了瘋地尋找,奔跑,呐喊。終於在雪地裏的一角,尋到他。

他哭著說,筱筱,我累了,我不愛了……原諒我……

依舊是那個重複了許多遍的噩夢。

一月前,從民政局領回結婚證後,筱筱反複地做著同樣的一個噩夢。

夢裏小新哭著說,他累了,不愛了。

夢裏,滿天的大雪。

可,怎會下雪呢?

初春裏的第一場雨,熙熙攘攘的下了來,真是貴如油,不肯多灑幾滴。

這是筱筱二十五載中,最難過的一個春季。她隨時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小新,然後他就跟她說,他不愛了。

這樣的春天,怎麽會比寒冬還要嚴寒?

好冷!

浴室裏,嘩嘩啦啦的。朦朦朧朧的門窗透著絲絲熱氣,模模糊糊地看見小新的身影正在噴頭下沉默地洗浴著,沒有昔日裏的歡天喜地。

是的,沒有。不久前,沒有那件出軌事跡前,小新總是歡天喜地的,說,小小豬,我去洗澡了,洗完出來愛愛。然後,在浴室裏哼哼哈哈,唱著聽似難聽的歌,鬧個不停。

她總說,為什麽要叫她小小豬,不是小豬豬嗎?

他把她的名字倒過來念,朱筱筱,筱筱朱,同音,得來小小豬,叫得那個歡天喜地啊,直讓她左臉微笑,右臉花開。

放眼一望,四周都是她喜歡的風格。新房是小新買的,他用了八年的時間來奮鬥,終於實現了他的諾言,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買一套她喜歡的,大大的房子。

看,他做到了。就是在結婚後,他們就搬過來了,離開了那個時而漏水,時而廁所堵了的蝸居。

新房是清新的淡藍色為主調,裝修得可愛俏皮,坐在廳內,總能心情舒暢。

她喜歡藍色。可沒有想過,藍色主調裝修出來的房子會好看到哪裏。

瞧,他多用心。淡淡的藍,幾尾飄逸的海草,幾尾暢遊的魚,藍白相間的格文凸凹天花板,吊上素白中鑲嵌上小野菊花的竹筒燈飾。

讓人,清清爽爽。

回想著八年來,何小楊給她的溺愛。真覺得,太對不起他。

浴室門輕輕打開,裏麵探出小新濕淥淥的

頭來,“筱筱,幫我拿一下浴巾,我忘記拿了。”

她回過神來,應了聲,“哦,這就來。”

尋來浴巾,遞給他。

一室的熱氣騰騰,迷霧中依舊是他那黝黑的肌膚盡露,以往怎麽看,怎麽不覺得害羞。可最近,總覺得,她不再那麽大大膽膽地享受起他來,哪怕是看他一眼,也覺得臉紅。

他伸手,她一走神,一不小心浴巾掉落在地麵。

連忙說:“對不起,我再去給你拿。”

正轉身,身後是他寬厚的掌一把將她拉進浴室,輕聲說:“沒事。”

她卻隻會說,“對不起。”

那個,野蠻凶惡的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死去了,不再理所當然,不再大大咧咧。在他麵前,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刺激了他。

小新受不了了。

這一個月來,她除了說,對不起,不好意思外,似乎沒有別的話。擺著一張要贖罪的臉,對他畢恭畢敬。就好似,明顯地告訴他,她做了錯事,她對不起他。

何必,要那麽明顯呢?

他都已經願意放下了,為何要把這氣氛弄得如此死寂?

他吼了一聲,“你能不能不要成天地說對不起,不好意思……”

聽到他的怒意,她氣儒,“對不起……”

“夠了……”楊小新甩開她的手,那張臉從未如此厭惡,黑雲高壓他的額頭,緊緊皺眉,似乎在仇視著她,“朱筱筱,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怕激怒我。可是,過去了就過去了。我答應過你,隻要你不再見他,我依舊會像以前一樣愛你。可是,你為什麽非要這樣,時時刻刻地說對不起,時時刻刻地提醒我你做過錯事。”

他緩了緩一口氣,“你到底是在折磨你自己,還是成心要折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