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情報(中)

慕容筱雲睡了,安安靜靜的,仿似失去了知覺。

翌日。

天色又漸漸暗了。

風聲嗚咽,尤如一首千古絕唱。

尤其是在這江畔,風的呼嘯聲,聲聲灌耳。

此江通往天冥運河,沿途風景迷人,可直達北國最東的郡縣。由此去邊關,比行走陸路節約了約一半的行程。

東方孝宇放目望去,雲君早已備好的福船停在碼頭,高大如樓,底尖上闊,首尾高昂,能容百人,日行四百裏,疾如馬,穩如驢。

馬車停靠在江畔,便有水路督軍前來恭身行禮,“尊王金安。”

東方孝宇自十六那年,行成人禮後,既被當今聖上封為尊王,賜以尊王府宅獨居。他的勢力,便是在那一年,開始無聲無息地如毒草般蔓延,已經擴及到朝野內外。

監管天冥運河的督軍,便是東方孝宇所安cha的人馬,“尊王,您要的兵馬,建章已經按照君姑娘的吩咐準備好了。”

在將士麵前,東方孝宇從來不擺尊王之架,視之如兄弟。他雙目放光,讚賞地笑了,拍著督軍的寬敞右肩,笑道:“辛苦了。建章,日後沒有北國人在場,不必假勢稱我為尊王。我們兄弟一場,何需如此陌生。”

回頭,以同樣溫和的笑容望向杜雲君,“雲君,吩咐人把慕容四小姐弄上船。”

杜雲君迎著深夜裏狂亂而來的冷風,淡淡地笑道:“是,孝宇哥哥。”

慕容筱雲尚在睡夢當中,隻感覺一陣顛簸,似是微微的地震在輕顫。她試著睜開眼,又感覺有人來扳她的身子。

後來,她徹底醒了,隻感覺被人一把抱起。

頓時,從那人身上傳來了讓她熟悉的氣味。

是……東方孝宇?

慕容筱雲確定,她確實是被東方孝宇橫抱在懷裏,行走在冷風當中。

她閉緊了眼,不敢有半點聲響,裝著沉睡的樣子,隻感覺風從四麵八方撲來,冷得太過刺骨,尤如一把一把的刀子飛過來。

風聲呼嘯在耳邊,有些張狂。

看來,冬天是真的到了,周身的嚴寒之氣不由讓慕容筱雲一哆嗦。

東方孝抱緊她,似是故意用臂膀替她擋去了頭部的冷風。她隻感覺到,東方孝宇的胸膛有著一股魔力,結實而安穩,似溫暖的港灣,可以任由她這隻小船停泊。

然而,這隻不過是慕容筱雲短暫的錯覺罷了。

她聽到有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大哥,建章不明白,慕容宏偉是你的殺父仇人。是他直接害我們蕭國由盛世走向滅亡。大哥為何還要娶他的女兒為妃?”

驀地,慕容筱雲隻感覺東方孝宇樓緊她的臂膀更有力道了,似是一副囚籠,將她緊緊囚禁。連他的聲音也隨之陰冷,“我會讓慕容宏偉看一出好戲,直到將他們慕容家的人淩辱到死。”

空氣似是結了冰,以至於慕容筱雲呼吸起來,有種稀薄的感覺。

她,將要窒息而亡。

一時之間,慕容筱雲無意中探聽到了兩條至關重要的情報。

一是,東方孝宇並非正統的北國皇子,而是已亡的蕭國後人

二是,她爹爹慕容宏偉原來就是殺死東方孝宇親身父親,也就是蕭國皇帝的真正凶手。

得知如此情報,慕容筱雲大驚,卻裝著依舊沉睡,毫無知覺,實則內心已掀起一翻風波,自己一邊琢磨著,一邊感受著這狂風大浪。

慕容筱雲曾在將軍府私闖過爹爹的書房,翻閱過北國《皇朝征戰誌》。當時,她不過七歲,還因此而被爹爹責罰過。《皇朝征戰誌》清清楚楚地記載著二十年前,北國向蕭國發起戰爭,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將蕭國取而代之,並為一國。而那次出征的將領,正是爹爹慕容宏偉。

如今,東方孝宇年滿十九,正好是蕭國亡國的十九周年。

據說,蕭國皇後美貌橫生,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眇兮,是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美人胚子。蕭國滅亡以後,其後失蹤。

民間也有傳說,北蕭兩國開戰,正是因為兩國君王為了一傾國紅顏。

那麽,東方孝宇的娘親,很有可能就是蕭國皇後。而她嫁予北國皇帝的時候,已經身懷著東方孝宇了?

這,不過隻是慕容筱雲捕風捉影的猜測。

真正的實情究竟如何,還待她細細探究,她假裝著沉睡不醒,由著東方孝宇抱至船倉的寢室。

迷團重重。

當年東方孝宇親娘死於惠妃之手,葬身火海之時,他不過才六歲。

那麽,如此的國仇家恨,東方孝宇怎麽能記得如此深刻。

慕容筱雲一想到東方孝宇那冷漠的表情,與接下來將對她與慕容家進行

殘酷的折磨,她的身子就不由一陣哆嗦。

一個六歲的孩童,能把蕭國的國仇家恨記得如此深刻,想必蕭國皇後當日必定偷偷地向他灌輸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思想吧。

想一想,真是可怕,東方孝宇從一個裝瘋賣傻的孩童,到今天這般大展身手,開始對北國進行出擊報複。

這中間,東方孝宇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

所謂帝王之路多坎坷,想要因複仇而複國的帝王路更是崎嶇不平。

東方孝宇他,簡直就不是人來著,他勢必已有魔鬼一統天地三界般的抱負。

否則,他怎麽能如此胸有成竹呢?

慕容筱雲不敢繼續往下想,緊閉著雙眼,感覺那雙寬敞的臂膀已離她而去。

她被放置在一張軟床上,頭底下枕著一席軟枕,漸感覺有微微的蕩動。

大概是,船已起航。

東方孝宇將一席軟綿綿的狐衾輕輕蓋在慕容筱雲身上,然後垂了五彩的琉璃珠簾,邁著沉穩的淺步離去。

一股暖意沿著狐衾傳來,時而有陣陣丁花香相伴。

慕容筱雲暗自嘲笑,東方孝宇,你又何必要對仇人的女兒如此心細照料。

你大可將她扔到天冥運河,你大可讓她被嚴寒吞噬了生命。

你何必要讓她如此感動,何必讓她知道你是一個細心且對手下和藹寬容的人。

你既然心中充滿了仇恨,何不做得更絕一點,斷了她對你所有的癡戀。

還是,你留著她的命,是要繼續折磨,正如你所說直到她被受淩辱而死?

慕容筱雲的心,徹底空了,哪怕她有兩世的記憶,曾受過高等教育,亦然無法駕馭自己在這北國的淒慘命運。

莫非,真的是一啄一吟,已是前定。

她與東方孝宇,注定要在今生以仇人相對的身分相識共處嗎?

慕容筱雲緩緩睜開眼睛,但見滿室的金風玉露,視野裏的寢室尤如一間貴族家小姐的閨房,犍陀羅風格的繡床,雕刻著蓮花座,室內掛著朱緣之畫,抱柱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飲酒的半仙、撫琴的隱士。床側伴有波斯進供的明鏡梳妝台、包金鑲玉,不遠處的八仙桌刻著神獸神仙、金薄繆龍。

慕容筱雲但見鏤金的紗窗,半開半閉,隱約的鵝黃薄紗外頭,夜正深沉,江麵迷霧拔也拔不開似的縷縷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