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途領路行

林昊的父親叫林一平,剛剛四十出頭,可是看著他滿是刀刻一般皺紋的臉,和一頭灰白的頭發,任誰也不相信他不過剛剛步入中年。

林一平用渾濁的眼神看著林昊,惡狠狠的如同看著仇人,林昊早就習以為常了。

“說!你的衣服呢!”林一平噴著一嘴的酒氣,質問道。

“壞了,撕了。”林昊看著林一平的眼睛,沒有任何表情。

“什麽?!那、那可是新襯衣啊!你個敗家子!”林一平大著舌頭,含糊不清的大吼。說完,他轉身抄起了牆角的墩布,劈頭蓋臉的對著林昊亂打。

林昊一捂頭,蹲在地上不言不動,任由那茶杯口粗的墩布把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你這個喪門星!要不是為了生你,你媽能落下病根嗎?能這麽年輕就過世嗎?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要你!我打死你!”林一平怒火雄雄的喝道,他將妻子的死遷怒於兒子的身上。林一平的眼中充滿了血絲,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紅色。

“新襯衣你居然給撕了!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兒子?你媽寧肯自己早死,也要生下你,你就是這樣做事的?!”林一平的麵色帶著瘋狂,仍然不停的用墩布打著林昊。

對於父親的無理遷怒,林昊沒有一點點的怨懟之心,母親一死,父親就象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一樣,整天酗酒,用酒精來麻醉自己,好擺脫現實的痛苦。父親的痛苦,林昊是理解的,他隻能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來補償。主動挑起生活的擔子,在父親喝醉酒,打自己出氣的時候,林昊都平靜的默然以對。為了這個家庭的勉強維持,林昊必須選擇堅強。

哢的一聲,墩布折為兩段,有些清醒的林一平呆呆的看著手裏的半截墩布,眼角流出了兩道淚水。

“小霞、小霞,我、我對不起你啊……”林一平看著林昊背上的傷痕,喊著林昊母親的名字,哭了起來。他臉上的皺紋堆積的更加深刻,張大了嘴哭的不能自已,扔掉了半截墩布,緩緩的捂住了臉,躬下身子,猛的又衝進了裏屋。

裏屋傳來酒瓶磕碰的聲音,父親又在喝酒了。

林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背上的疼痛遠不如心中的疼痛,他也想讓父親重新振作起來,可是每一次嚐試換回來的,都是一頓毒打。到現在,林昊對此已經不報希望了,他隻有自己背負所有的責任。

胡亂吃了點東西,找了一件舊背心套上,林昊出門進行每天的工作。

等他回來時,天色早就黑了,父親也已經熟睡。林昊走進裏屋,看到父親那讓人感到痛苦的表情,他感到一陣陣的揪心。他買了新的墩布,也給父親打了些散裝白酒,有時他會認為,就讓父親活在醉夢裏,少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收走了父親的空酒瓶,林昊來到房後,這裏的空酒瓶堆積的足有上百,這是父親這兩個多月的成果。他將空酒瓶碼放整齊,抬頭時,發現牆角裏丟著一本舊書,也不知是誰扔進院子的。

林昊拾起書,在昏暗的院子裏看不清封皮上的字,便進了屋。

書的封皮上

寫著,《形意拳入門不求人》,是本武術入門書籍。在封皮上,一個人擺著拳架,目光如電虎視著林昊。

要說林昊對武術不好奇,那是假的,畢竟是十七歲的少年,拿起書來翻看著,便漸漸入了迷。

這本書確實不愧是入門級的武術書籍,語言講解明了,圖片生動清晰,非常容易理解。林昊看了一會兒,就將這本書大致看完,他不禁有些躍躍欲試。

下地站了一個三體式,林昊左腿前伸腳尖向前,右腿腳尖外展,兩腿微屈,兩膝內扣,上身正直,含胸拔背,一手成掌前推,掌心內斂,一掌抵臍下壓。

這一站成三體式,林昊就發現體內的筋肉一緊,前伸的手掌似有一物被自己緩緩前推,一股撐力從後腿升起,直達前掌。這種力量感和充實感,讓林昊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拳術。

忽然,林昊的腦海裏想起一句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他自認不能兼濟天下,但這不就是獨善其身麽?

這本是古代讀書人常講的一句話,可是對於習武強身來講,這樣說也沒錯。回憶起今天在學校門口的一幕,林昊不由得更堅定了習武這個信念。不受人欺負,不被侮辱,也是獨善其身。

林昊抑鬱的太久,他需要一個宣泄的途徑,習武也是一個轉移壓力的方式。

不一會兒,林昊這三體式就站的腿腳酸麻,他收了式子,又去翻書看五行拳。這本書中講的詳細,而且五行拳的動作也說不上複雜,每一個動作比劃了幾下之後,林昊居然就將五行拳的動作記住。

右拳上鑽,左掌前劈,同時左腳進步,收掌下拉換式,劈右掌,前腳腳尖內扣換式,再出拳上鑽,左鑽拳、右鑽拳、左右崩拳、左右炮拳、左右橫拳,林昊練的興味漾然。

五行拳是形意拳的母拳,雖然隻有五式,但若說千變萬化也不為過。五式拳法,劈、崩、鑽、炮、橫,分別對應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五行顛倒,或相生,或相克,或兩式一變,或三式一變,亦有不可捉摸之機。

每打出一拳,或擊出一掌,林昊就感覺到身上肌肉一緊一鬆,血流加快,十分的舒暢,不但精神健旺,就連身上的傷痛也似乎輕了許多。欣喜之下,林昊又多練了幾趟,直到出了一身透汗才罷手。

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林昊就跑到不遠處,河邊的小樹林中練拳。這條河與國道並行,中間隔了一條林帶,環境還算幽靜,附近也常有人在這裏晨練。

林昊先站了一會兒三體式,便拉開架勢練五行拳。昨晚初練拳法,林昊沒有基礎,早晨剛剛起來,這時練拳就發現自己四肢酸軟,站三體式還不礙事,但練拳卻有些拉不開架勢了。每一次出拳擊掌,都似乎象站在船上練拳一樣,不由自主的亂晃,腳步不穩,連手臂也不聽話。

剛剛學拳都是這樣,林昊並不在意,他便一式一式的重複練習,將每一式都練了七八遍,直到熟極而流,出拳之前幾乎不用去想的程度。

一拳一掌的連環練習,林昊發現從拳掌上的發力感要比昨晚還強烈,身上好似裹了

一層厚牛皮一般,肌肉筋骨也絞擰在一起,力量感十足。

半個小時後,林昊一收拳架,並步而立,自覺神清氣爽。

正要邁步回家,忽然林昊感覺自己有些頭重腳輕,不知怎麽的,身子裏的力量感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空落落的十分難受,幾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強行向前掙紮了幾步,林昊聽到身後有人說話,但沒等他聽清,便腦子裏一陣眩暈栽倒在地。

林昊暈了過去之後,一個晨練的老者出現在林昊的身旁。這個人也並不算很老,五十多歲的年紀,臉龐消瘦而有棱角,麵白無須,一身洗的發白的舊式綠軍裝,頭戴舊軍帽,上麵還有顆紅五角星,站在那裏身材筆挺,氣質如同出鞘的刀鋒。

“傻孩子,拳法不是這麽練的。”老者搖頭道,隨即一隻手伸到林昊的腋下,拉住他的胳膊一提,輕鬆的將他給提了起來。林昊怎麽也是一百多斤的體重,但在這個老者的手裏輕的和個棉花包也沒什麽區別。

將林昊搭在河邊的水泥台上,老者三指搭在他的手腕內側號脈,微一沉吟,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居然有些勞疾?小小年紀,真不知是怎麽搞的。”

放開林昊手腕,兩手如揉球一般,在他的胸腹之間來回的摩動。

迷迷糊糊中,林昊感覺胸口和小腹之間有一股熱流來回的滾,那種無力感漸漸的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仿佛全身浸入溫水之中的感受。

一睜眼,林昊就看到一個臉如刀削,五十多歲的老者,頭戴綠軍帽,笑著看自己兩手還如同推磨一樣,在自己胸口和腹部推動。

翻身坐起,林昊問道:“大爺,這、這,我這是怎麽了?”

老者收手一笑,聲音洪亮的道:“你這孩子真是冒失,練拳竟敢不求甚解,差一點練的五勞七傷,要是再讓你多練兩天,你非得臥床不起不可。”

“大爺你看到了?這練拳不是鍛煉身體嗎?怎麽會練出傷來呢?我也沒有用力啊。”林昊不解。

“沒有用力?剛才看你打拳,拳腳上都有勁力透出,這可不是練拳。你師傅是誰?怎麽沒有好好的教你,不教練,先教打,這不是害人嗎!”老者說著說著就有點生氣的樣子。

林昊趕忙搖頭,訕訕的道:“我沒師傅,都是按著書上練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指了指林昊的身體,老者皺眉道:“難怪,剛才給你把脈,你的體內本就有暗疾,再這樣瞎練下去,回頭必然精氣大損。也就是你還年輕,否則今天你就得住院了。”

這老者怎麽會知道這麽多?我從打拳到暈倒,他一看就知道前因後果,說出是我打拳導致的,難道他也懂拳法?林昊心裏動起心思來。

“大爺,你也懂拳術啊?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林昊懷著期盼的眼神看著老者。

“嗯,這事情,你不說我也要教你。小孩子家不知道輕重,本來就身體不壯,自己瞎練,已經練出傷來了,現在身體虛弱,還有暗疾。總要給你領領路,不然你連我個歲數都活不到。”老者嚴肅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