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幸好我還有你
“鄭哥，是怎麽去的？”
耶律隆緒用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隻是他沒說一個字，卻用比往常更多幾十倍的力氣，他的聲音沙啞著，蕭太後沒有回答，隻是抱著他痛哭。
跟在太後身邊的宮女便低聲將事情的經過說了。
原來太後在看戲，可鄭哥卻覺枯燥便溜出去玩。刺客出現的突然，人數多且個個武藝高強，但幸好太後身邊侍衛眾多，傷亡了數名侍衛，太後和大臣們卻沒事，等到蕭太後發現不見了鄭哥，命人去找的時候，卻在太後寢帳旁發現已經身亡的鄭哥。
“鄭哥的身子，幾乎被劈成了兩半。”
那宮女跪在地上，想起鄭哥的模樣卻是哽咽了，李晴天心裏一顫，想到那個眼眸熟悉的刺客，李晴天竟然覺得恐懼了起來。
因為鄭哥的意外夭折，所以這個夜晚注定是無眠的。
太後生日進出的比較多，所以防衛上有了疏漏才讓刺客有了可乘之機，李晴天最後一次看到鄭哥，他躺在小小的棺材裏，臉色蒼白但是神色安詳。
除了他不會再睜開眼睛，他就好像睡著了一般安詳。
李晴天站在人群裏，卻沒有身份上前，她就這樣看著鄭哥，即使她心裏十分渴望再碰觸下他的小身子，以確定他確實是死了。
隻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眼睜睜地看著棺材被蓋上，釘釘。李晴天下意識地尋找耶律隆緒的身影，他正站在堂中，筆挺的身姿，像是一棵樹，堅挺不屈，可卻有太多的東西被他背負在身上，無論如何都無法甩脫。
那就讓她陪著他承擔吧。
不顧周圍人怪異的目光，李晴天走到耶律隆緒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耶律隆緒似是一愣，待看清麵前的人是李晴天後，他才扯動嘴角，可那模樣卻稱不上是笑了。
“母後呢？”
“太後哭得暈了過去，宮人送她回去休息了。”
想到蕭太後，李晴天的神色又是一黯，蕭太後原本明豔的容顏似乎一下子便衰老了，整個人也虛弱得讓人不忍心看。那模樣就像是突然老了十歲，所有的強大與自信似乎在一瞬間都遠離了這個女
人，此時的她隻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可憐母親。
雖然蕭太後總是無聲地哭，可她的悲傷卻讓周圍的人都感到多一分的壓抑與淒涼。
蕭太後最寵愛的便是鄭哥這個小兒子，這是誰都無法反駁的。
因為明白，所以即使夜深了誰也不敢勸蕭太後回去休息，直到她生生哭得暈了過去，這才被人攙扶著回去。
“她回去了也好。”
過了好半響，耶律隆緒才低聲道，這話此時聽來，卻有說不出的落寞與傷痛，李晴天卻不知應當如何安慰他，隻是依偎得更近了些。
好像這樣，就可以將他肩上的壓力也一並分擔了一般。
耶律隆緒沒有說話，隻是抬手將她擁在懷裏，緊緊地，像是要揉碎她一般。李晴天回擁著他，“我陪著你呢。”
耶律隆緒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隻是李晴天感覺他的身體放鬆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耶律隆緒的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頂，輕聲道。“幸好，我還有你。”
夜越來越深，隻是因為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卻又覺得分外的溫暖。
耶律隆緒一晚沒睡，李晴天也陪著他，不過因為他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所以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李晴天陪他回了牙帳，耶律隆緒在書桌前坐下，李晴天便去廚房煮了些青菜瘦肉粥，又醃漬了一些蘿卜和胡蘿卜混雜的鹹菜。
做好了端到耶律隆緒的麵前，耶律隆緒卻沒吃。
此時他的動作卻跟李晴天出去之前沒有絲毫變化。
“多少吃一點吧。”
“他還那麽小……不管是誰殺了他，我都會替他報仇的！”耶律隆緒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陽，語氣堅決。
李晴天放粥碗手一頓，然後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將碗放下。“仇恨是大人的事情，波及了小孩子，即使是宋人，我也支持你報仇。”
耶律隆緒抬眼看她，李晴天則是站在桌邊看著他，她苦笑一聲，道：“昨晚那個刺客明明有機會殺我的，可是他卻放過了我，明顯他即使不認得我，他也認得我的名字。”
她忘不了昨夜耶律隆緒曾高呼她的名
字，所以那劍才是擦著她的皮膚過去削斷了她額前的發，而不是她的腦袋。
耶律隆緒沉默了，顯然他也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他拿起粥碗，默默地吃著，直到一碗粥喝完，他才開口。
“現在我可以理解你當時聽到你大哥受傷是什麽感覺了，晴天。”
他叫著她的名字，然後伸出手，李晴天看著他的眸，隻覺得心中無比哀傷。
“恩。”
她應著，抬起手，卻猶豫著不知道應不應當握住他的手。
“你猶豫了嗎？”
耶律隆緒看著李晴天遲疑的表情，隻覺心中一痛。
難道連她也要失去了嗎？
李晴天將他痛苦的神色看在眼裏，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別開頭，說話帶著顫音。“如果真的是我認識的人做的，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鄭哥還那麽小，還有大好的年華在等著他，可是他卻死了，死在仇恨之中……”
又一次見識到仇恨的可怕，李晴天突然覺得原來她也是可能傷害耶律隆緒的。
隻是這個讓李晴天明白的例子實在是太沉痛了，受傷的不止是耶律隆緒，還有李晴天。
那麽可愛的一個孩子，隻要一想到或許就是她認識的人將鄭哥殺害了，李晴天便覺得深深的自責。可是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離開耶律隆緒，如果同時失去兩個最親近的人，即使這個男人是鐵打的，也會受不了的。
隻是如果讓李晴天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繼續心無芥蒂地跟耶律隆緒在一起，她又覺得做不到。
也是在此刻，李晴天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如此愛這個男人。
寧願自己就在這裏看著他，隻要他一切都好，寧願自己撕心裂肺的苦，卻也不願意因為兩人在一起，他會受傷。
一個人活著，那便不止是因為愛情，不止是兩個人便能活著。
他有親人，有朋友，有一起工作的夥伴。
她怎麽能隻是用“愛情”將這個男人禁錮？
耶律隆緒隻是定定地看著她，在她也沉默了之後，他又問。
“你猶豫了嗎？還是，你想放手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