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04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高禦軒的身後，還跟著個秦宋。
秦宋低眉順眼的，先開了口打破這忽然詭異的寧靜。
“少夫人……”
沈歸雁沒有應答，因為她瞬間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定住了，望這眼前的男人，心中一片兵荒馬亂。
她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
可，無論怎樣都掩蓋不了她臉上的窘迫。
因為，她懷中還抱著個孩子……
若不是因為抱的是孩子，她絕對會馬上撒手給扔了，否則這一幕落在他的眼中，她該是有多糗啊！
她這是在幹嘛？
為什麽要抱他的兒子？
而且，她剛才自言自語的那些話，他應該是聽到了吧？一定是聽到了，否則也不會沉著臉。
可是，她又沒有說錯，幹嘛要一副在背後說了人壞話的負疚感？
她這麽一想，瞬間就理直氣壯起來，剛想說些什麽，高禦軒已經抬步朝著她走過來，並且開了口。
“你在這裏做什麽？”
有多久了，他都沒有這樣好好的和她說過一句話。
那些曾有過的甜蜜，仿佛遙遠得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時常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是否隻是她做過的一場夢，否則如今再看著他的時候，怎麽會如此陌生？
他好不容易和她說一句話，語氣還不太好。
沈歸雁深吸一口氣，與他的目光對視了一下之後，她竟沒有躲避，而是勇敢的與他對峙著，很平靜的道：“沒什麽，就是想看一看，你們高家的男人是不是都一個樣，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就是和他杠上了。
並且，她覺得自己說得一點兒沒錯。
哪有什麽好東西？
高世邦是這樣，如果不是他娶了一院子的小老婆，這府裏就不會有那麽的爭鬥和事端。
高禦飛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貪婪和不甘，就不會將元霜那種不知所謂的女人娶進這府裏來，更不會害得蕭采月白白付出一片癡心，最終卻落得個慘死的結局。
高禦軒就更加不用說了……
還有這個小東西，料不準長大了會怎麽樣呢！
沒一個好東西！
高禦軒聞言後，臉上的表情依然未變，隻是默默的盯著她的臉，許久才問道：“哦？那有結果了嗎？”
“有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歸雁忿忿不平的模樣，所以他懷中那個笑得正歡得小東西再次被她嫌棄了，她抱過去塞到高禦軒的手上。
高禦軒也沒有絲毫意外，很坦然的將他兒子接手過來。
沈歸雁看著他懷抱孩子的模樣，眼底忽然湧上了一股酸楚，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麽，卻被遠遠傳來的聲音打斷，“相公……”
她一僵。
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沈璐瑤的聲音。
所以，她最終什麽也沒說，抬腳便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出亭子，就已經聽到沈璐瑤的聲音又傳來，“相公，我已經將傘取來了，咱們帶豐兒回去吧？”
“嗯，我還有點事兒，你先把他抱回來讓喜兒喂奶……”
沈歸雁深深的吸氣，再吐氣，盡量的讓自己的心裏無波無瀾，明明已經那麽努力了，努力的強撐了一路，當她回到自
己屋裏的時候，一關上門，眼淚還是流了一臉。
她沒有勇氣回頭，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狽。
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有一道目光，從她離開開始，就尾隨了她一路。
秦宋默默的跟在高禦軒身後，這麽長時間了，他對主子的心性卻還是琢磨不透，就拿今天這件事兒來說吧……
今天，他們是剛從外麵回來，在這亭子裏碰見沈璐瑤帶著孩子在玩，他便過來逗了一下兒子。
準備回梧桐院給孩子喂奶的時候，卻因外麵的太陽太大了，所以吩咐沈璐瑤先回去取一把傘過來。
沈璐瑤也樂顛顛的去了。
高禦軒早就料到，沈璐瑤想將這個孩子據為己有，這孩子就是她以後在高府賴以生存的工具，必然會盡心盡力的，所以他這才一直很放心將孩子交由沈璐瑤照顧著。
他也早知道了，沈歸雁今天會想方設法的出府去。
所以，沈璐瑤帶著丫頭剛一離開，他便讓秦宋與他一起在一旁的山石後麵躲了起來，他對自己兒子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隻要一會兒沒人繞著打轉，準哭。
果然！
孩子很快就大哭起來。
沈歸雁也碰巧從這裏經過……
看得出來她的心裏是掙紮過的，但最終還是過去將孩子抱了起來……
沈歸雁卻以為今日之事兒不過是個巧合，哪裏知道會是高禦軒精心設計，為的就是讓她抱孩子一下。
可是，不抱還好，這一抱，沈歸雁對自己孩子的思念更深了。
轉眼，又到一年的秋天。
驀然回首張望的時候，這才發現她進高家這個門已經兩年有餘，也正是在這個秋風蕭瑟的季節，高禦軒的兒子滿了一百天。
高世邦依然沒有醒來。
但，經過幾個月的休整，府內倒是慢慢的平息了下來，所以在孩子一百天的時候，終於把當初沒辦的滿月宴給補上了。
那一日，高府同樣是門庭若市，熱鬧得不得了。
高禦軒如此大張旗鼓的操辦，一來是因為喜得貴子，他真心高興，二來也是為了讓其他的人好好看個清楚，不管經過什麽變故，高家都不會倒，那些想看熱鬧的人都可以歇歇了，臨安侯府的牌匾依然高高掛在大門上，臨安街的生意同樣在井然有序的進行，高家每日依然是財源滾滾來……
就連蕭慕凡也特地從京城帶了賀禮前來。
於是，這就更加落實了。
即使高家不濟，背後也還有一個蕭家在支撐著。
宴席熱鬧，沈歸雁卻沒有參加。
她病了。
心病。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心懷雄心壯誌，想著一定能把孩子找到。
雖然她沒有確切的證據，但總覺得這事兒和高禦軒脫不了關係，他一定是在背後搞了什麽鬼，把她的孩子弄丟了卻拿一隻貓來敷衍她。
這不過就是一個玩笑，他會把孩子還給她的。
可，時間一天天過去，高瑞豐有多大，她的孩子就丟了多久，三個多月，她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原本總是不願去考慮一切壞的可能，總以為事情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最近一連兩個月了，她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總是夢見她的孩子在哭，哭著哭著，連聲音都沒有了。
在夢裏，高禦軒指著那隻白貓對她說，這就是你生的孩子！
在夢裏，還有劉嫣，沈璐瑤，喜兒……
她們排成一排的在嘲笑她，然後幸災樂禍，你的孩子是被我偷走的，是被我弄死了，他已經死了，死了，死了……
她總是被這猙獰的笑聲嚇醒。
死了？
不會的！
她不能接受這種可能，但隨著時間流逝，卻始終杳無音信，她就像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兒，被關在這個籠子裏，寸步難行。
夜以繼日的折磨，她就算是鐵人，也必須倒下了。
尤其是在同一個院子裏，西廂那邊卻總是一派其樂融融，不時傳來孩子的哭聲或笑聲，如此強烈的對比，連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的秋螢都覺得淒涼，所以沈歸雁如何受得了？
想當初，她是多麽鮮活的一個人哪！
秋螢還記得，哪怕是在高禦軒將沈璐瑤娶進門的那一晚，沈歸雁即便是哭得肝腸寸斷，但她好歹還想要做些什麽，比如不管不顧的想要往洞房裏去找人，她哭著讓她去把他的丈夫叫回來……
可如今，卻似乎連掙紮的欲望都沒有了。
秋螢沒有親身體會過，所以不能理解這種喪子之痛。
但，她看得很清楚，若是繼續這麽下去的話，沈歸雁怕是支撐不住的，所以在百日宴接近尾聲的時候，她還是自作主張去找了高禦軒。
找他來，看看沈歸雁。
高禦軒本不想來的。
這麽長時間，他一直都是住在西廂那邊，不曾踏進沈歸雁的屋子一步，可在當秋螢說她病了的時候，他還是來了。
前院傳來的喧囂聲還在，但這屋裏卻顯得格外冷清。
夜，寂寞的持續著……
高禦軒推門進來的時候，隻見沈歸雁懨懨的趴在桌子上，小呆蜷在她的身旁，時不時的拱一下她的脖子，她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隻是用剪刀挑弄著燈芯，挑得屋裏得燭火時明時暗的。
隨著他推門的動作，燭火搖曳了一下。
沈歸雁依然沒有動，隻有氣無力的開了口，“秋螢，你就先退下吧！我說了我沒事的，就是想一個人待一下……”
語畢，良久卻不見回應。
她這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扭頭望過去……
哪裏是秋螢？
可，怎麽會是他？
高禦軒已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朝她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個藥碗上，開口問道：“怎麽不喝藥？”
“……”
高禦軒知道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她這樣的精神狀態不行，而且她剛產後幾個月，若是不將身體調理好的話，就怕以後會留下病根。
他讓大夫給她開了調理的補藥，秋螢卻說她根本不喝。
他無奈的一聲輕歎，終於還是走到她身邊來，端起桌上那碗還有一絲餘溫的藥，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邊，“喝藥。”
終於，他說話的語氣不再僵硬。
隱隱的，竟像是有那麽一絲絲心疼。
沈歸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產生了錯覺，她最近時常會有這樣的錯覺，覺得他沒有變，他們的孩子也沒有丟……
她久久的望著他，也不說話，在眼底升騰起委屈的水霧時，忽然就撲到他懷裏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