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委托

雨從清晨就下起來,黑雲越聚越厚,長安鎮平日裏人來人往,遇到這樣的天氣街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擺攤的商販們隻好閉門不出,大雨天對酒館的生意並不影響,反而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人們百無聊賴的時候都喜歡聚集到這裏來,酒館本就是個放鬆解乏的地方,人流混雜,流通的消息也多。

酒館裏鬧哄哄的,有的談天說地,有的喝著悶酒發愁,反正都不閑著。酒館裏常會出沒一些大人物,隨身帶著武器,酒館夥計伺候這類人的時候一直都是小心謹慎,酒客們也很識相地避開生怕得罪,使得這些人分外醒目。

“路護!路護要三人!”酒館夥計扯開嗓子嚷嚷,路護顧名思義就是護送的差事,酒館裏常會聚集一些流浪武者,專門以路護為生。

簾子半卷著,有個帶著鬥笠的人進門,他就是這次路護的雇主。不過這回情況有點特殊,因為是暴雨天,沒有人願意冒雨行路除非價錢上能有所提價。

“去哪裏?”有人接了話音。

“銀鬆山莊。”

一片沉默。

即便是做買賣的生意人也知道銀鬆山莊不是一般的地方,山莊的莊主一向和外麵少有往來,所以長年也不會有幾個拜訪者。有人出高價聘請路護說明一路上會有危險,而目的地是銀鬆山莊,怎麽想都覺得這趟路不完全。

“價錢好說,我隻有一個要求——”戴著鬥笠的人說,“即刻動身不做停歇。”

“什麽事這麽急?”

“自然是要緊事。”鬥笠下那雙眼睛透著警惕掃視著四周,“隻要把我安全護送到山下即可,不用進莊。”

有人長舒了一口氣,銀鬆山莊不歡迎外人,無故靠近會有性命之憂。武者們麵麵相覷顯然還在猶豫,這是一筆大生意,不過危險性相對也較大。

若是武學修為很高的人也不會幹路護這門差事,每天跑到酒館裏來等生意上門,運氣不好十天半個月都接不了一趟活。近年來,路護的人數也越來越多,雇主也變得越加挑剔,想要賺錢過活要靠膽量和真本事。

武者們依舊在觀察等待,原本熱鬧嘈雜的酒館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酒館夥計的臉色難看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這位雇主。畢竟是收了人家的錢,他認識酒館裏大多數人,雇主把選人的事交給他也是害怕上當受騙。

武者們中有的人已經蠢蠢欲動,有的幹脆放棄,草率答應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那半途所遇到的危險就是平時的三倍。這位雇主如此

急著趕路不會因為路護的人數不足而等上幾天,若是反悔推脫以後都沒有臉在附近一帶混下去了。

“我去。”有人淡淡的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一處,答話的人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裏。看相貌是個十**歲的年輕人,他的手邊是一把白布包裹的刀,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右眼的瞳子很特別透著懾人的紅。

酒館夥計對雇主搖了搖頭,這個人他也是第一次見全然沒有半點印象。

“他是誰?”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

“沒見過,八成是新來的吧。”

戴著鬥笠的男人看著這位年輕人,“出個價錢吧。”

“按你的意思辦吧,錢還是得有命花。”

“你的刀很特別。”

年輕人沒有答話,他望著眼窗外的雨幕,“什麽時候動身?”

“現在就走。”戴著鬥笠的男人說著掀起了簾子,轉身出門。

“我也去!”有人眼熱狠狠地一咬牙站了起來。隨後又有一個人跟了出去。

自從當晚叔叔不見去向之後,暮炎一連等了兩天,他到鋪子裏找到了叔叔所提到的禮物——是一把與眾不同的刀。因為這柄刀沒有刀鞘隻是用白布包裹著,他曾經拆開看過——刀刃磨損的厲害有條很長的裂口,表麵看上去無法使用。他起初不明白叔叔的用意,後來慢慢發現刀刃在一點點修複,這柄刀仿佛是活的。

自從離開村落,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修行,身形已經變得魁梧結實。不管他怎麽努力都覺得進步不大,無法突破所謂的境。暮炎還記得村落裏那位武修者的話,突破需要契機要看天意,不過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他心裏十分掛念叔叔,也暗暗堅信他一定還活著,隻有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是他們的再見之期。

雨還在下,四人很快出了鎮子,銀鬆山莊位於北麵的山間,冒雨疾行至少也要兩三天時間。

“敢問雇主貴姓?”路護也戴了一頂遮雨的鬥笠,路護的規矩是不能過問雇主的身份以及來曆,單是問姓氏不算違規,隻要和銀鬆山莊沾上關係的十有八九都是大人物,附近一帶有名的家族就那麽幾個,隻要報出姓氏來就能大體猜出他的來曆。

“姓蕭。”雇主說。

路護們互相看了一眼,鎮子東麵的大城裏葉家和雲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至少從實力上比較可以和銀鬆山莊抗衡,除此之外還沒有聽說有什麽家族後輩崛起的如此迅速。

而這位雇主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他

的身份來曆便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雨中疾行,如果真的有什麽人跟蹤,想要甩掉可不容易。”

另一位路護點點頭,“特別是到了晚上,風聲雨聲會是絕好的掩護,雇主能不能透個底,對方有幾個人?”

路護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一路上不遇任何危險是好,若真是遇到了就是生死的大事。

甘願做路護的大多是無家可歸也無處可去的流浪人,很多都殺過人。敢接去往銀鬆山莊這趟活的自然是路護裏的強者,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腦袋去賭這一路上都能平安無事。

雇主沒有言語,隻是豎起了一根手指。

“一個?!”黑臉大漢扯了扯頭上的鬥笠,難掩臉上的喜色。

路護裏的年輕人隻是跟在一側,始終也沒有搭腔。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為什麽臉上會如此的平靜。

四人踩著泥濘的雨水,越走越遠,鎮子的輪廓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這位小兄弟是哪裏人?”雇主一路上話很少,不過路護裏的年輕人勾起了他的興趣。

“從很遠的地方來。”

“可否來過山莊?”

暮炎愣了一下,“沒有。”

“人們把山莊視為死地,就連莊外一裏內的林子都不敢踏入,就算是出類拔萃的路護一路上也得戰戰兢兢。”

“我不能死在這種地方,我還有很多心願。”

雇主側著頭看著年輕人的臉,他隻是平視著前麵,雨水順著額頭慢慢滑落。

“天快黑了。”體態魁梧的大漢說,“我們得找個地方歇一歇,天明再走。”

“不能停!”雇主打斷了他的話音。

“這樣的大雨,夜色已深根本辨不清方向。我們都沒有去過山莊隻是大體清楚是什麽方向,不過冒然前進單是危險不說很容易走錯路。”

“這片林是很大。”雇主沉默了一會說,“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避雨的地方不好找,那就選個開闊的地方。”這兩位路護都是經驗老道的人,密林、大雨對於他們而言都是一種威脅,狹小的地方容易藏身卻不容易躲避攻擊,若真的有人在暗中尾隨,危險隨時都會降臨。好在對方隻有一個人,這讓路護的心裏稍稍鎮定下來。

沉默寡言的年輕人突然動了,他扯開了刀上的白布,橫刀而立。

“怎麽了?”另外兩人也急忙拔刀,一臉驚慌的東張西望。

三人麵對著不同的方向,自然而然的把雇主圍在中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