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一章 欲問芳名

沈墨洲放下手裏的東西,道:“你累了一晚上,洗漱一下,吃點東西,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照看,有什麽事我叫你。”

仙若搖了搖頭,拿起盆邊的毛巾浸濕擰幹,走到床邊,道:“等二十一好了,我有的是時間休息,不急於這一會兒。”她凝視著二十一蒼白的臉,用毛巾為二十一細細擦拭。

沈墨洲看著安靜地躺在床上的二十一,這還是他第一次不見她著道袍。這樣看去,二十一也是一個容顏姣好的女兒家,雖然不及仙若那般美得攝人心魄,但也有著動人清秀的眉眼。隻是這樣一個好看的女子,是如何一直用算命先生的身份掩飾自己的女兒身份生活的呢?

“出現這種意外,也是始料未及的,仙若姑娘你毋須自責。女先生好歹是個半仙,不會這麽容易死的。”沈墨洲安慰道。

“半仙?”仙若頓下手,淺笑起來,“她要真是個半仙就好了。她其實還沒到年紀能繼承師父的衣缽呢!這捉妖抓鬼的事,她尚不能勝任。隻是為了我修仙的事,她才做著她本不應做的事。”

“這修仙,有那麽重要嗎?”沈墨洲上前,切切道,“我聽聞仙家之人沒有七情六欲,比和尚還和尚,這世間繁華無邊、水秀山明,一生窮不盡,幾世看不完。仙若姑娘,你真能舍棄嗎?”

被沈墨洲這麽一說,仙若的眼神變得迷惘起來,那不知所措的表情,真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沈墨洲忽然明白,她有留戀,隻是自己還不知道。她就像是一朵雲,眼睛潮濕卻不知何物為雨,遊走在天際卻不知道何為漂泊。

沈墨洲看了真是於心不忍,隻好轉移話題,說道:“仙若姑娘,肚子餓了嗎?”

仙若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又繼續用毛巾擦拭二十一的手。她翻開二十一的手心,被所見的東西嚇了一大跳——二十一整個右手手心一片青黑,虎口附近有一道傷口,正冒著黑氣。仙若將二十一整個右手衣袖推上去,那股青黑色,順著二十一的血脈往上蔓延。

仙若駭然驚起,後退了好幾步,剛好撞在了正端著粥碗過來的沈墨洲身上。

粥全灑在了沈墨洲身上,讓沈墨洲有些被嚇到,連忙上下打量仙若,問道:“都怪我笨手笨腳,沒有燙到你吧?仙若姑娘。”

仙若這才想起昨晚二十一救人時,是用過這隻手直接去抓那水草的。自己檢查了一番,卻還是疏忽了。才不消幾個時辰,這屍毒已經開始侵入經脈了。仙若穩住自己的心神,連忙上前看毒蔓延到何處。

沈墨洲這才看到二十一手臂上那黑色的經脈,驚道:“這是怎麽回事?”

“屍毒侵入了經脈。”仙若一邊說著,一邊將二十一衣袖盡量往上卷。還好隻在手臂上,沒有往更深處蔓延。

沈墨洲問道:“怎麽會這樣,胡縣令中毒十幾天也不想她這麽快呀!”

仙若皺著眉頭,道:“定是手上這傷口引起的,屍毒直接侵入了血液才會這樣。”

沈墨洲一愣。還是自己昨晚和二十一開的玩笑,弄巧成拙了。他心中頓時有些愧疚,問道:

“仙若姑娘,嚴重嗎?不會有什麽事吧?”

“是我疏漏,還好發現得早,給她洗一下經脈就好。”仙若說著,起身去翻自己的包裹,從裏麵拿出來一個針線包。“沈公子,麻煩你扶一下二十一,待會兒會有些痛。”

沈墨洲點點頭,扶起了二十一。仙若從針線包中拿出一根一寸長的銀針穿上銀線,找到二十一手臂最上端血管所在位置,將針貼著二十一肌膚推進了經脈之中。仙若抓著外麵的銀線,慢慢地牽直,接著,針便開始自動順著經脈往下走。

就在這時,感覺到劇痛的二十一猛地睜開眼,痛叫出聲。仙若連忙按住她的手臂,道:“別亂動,會穿破經脈的!”

二十一痛得使勁掙紮,想抽回那隻手。沈墨洲也馬上按住二十一的手臂,不讓她弄破了自己的經脈。劇痛中的二十一,右手不能動彈,隻能像條瀕死的魚一樣,整個身子在床上不停扭動、彈跳。

整個過程,持續了近一刻,才看到針頭從二十一手背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的靜脈中出來。仙若用手帕包住針,慢慢將後麵半米長的銀線拉了出來。銀線抽出來時,已經成了黑色,二十一手臂上的黑色也逐漸褪去,恢複正常。

“好了。”仙若發話,沈墨洲才鬆開壓製的手。

沈墨洲從上往下看著二十一的臉,二十一已經渾身是汗,臉上盡是含住,眼眸中全是淚水。她可憐兮兮地衝著沈墨洲啜泣道:“好、好痛,嗚嗚嗚……”沒幾聲,她就聲音小了下去,安靜了下來。眼睛閉著,睫毛濕潤,沒有反應。

沈墨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仙若,喚道:“仙若,她、她怎麽了?”

“她沒事了,應該是睡著了,麻煩沈公子了,仙若在此謝過。”

真是被她差點嚇死了!沈墨洲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將二十一身子放回床上,又蓋上被子,這才敢輕鬆呼吸一口氣,一摸自己的額頭,居然也有一層細汗,不知道是剛剛累出的還是被嚇出來的。

沈墨洲站直身,衣服上還沾著剛剛不小心灑上去的粥,他拂了拂衣角,向仙若告辭,回房去換洗澡換衣裳。

仙若也放下了心,又悉心為二十一擦掉汗,隨意吃了些早點,就出了門。

待沈墨洲洗完澡來到二十一房內時,哪裏還見到仙若人影,正欲走,忽聽見了二十一的咳嗽聲。沈墨洲頓了頓步子,想了想,還是端了杯水,走到了二十一床前。

二十一睜開眼,就看見沈墨洲一身品竹色,雙唇蓄淡笑,左手背在身後,右手端著一個杯子,玉樹臨風的站在床頭。嗬!倒挺人模狗樣的!二十一撇了撇嘴,想用雙手撐著床坐起來,不料右手剛一使力便是一陣刺痛麻木感,二十一忍不住呻吟一聲,差點跌下床去,還好沈墨洲上前扶住了她。

“女先生可一醒就是好精神!”沈墨洲扶著她坐好,將枕頭墊在她身後,讓她靠著,又將水杯遞給她,在床邊坐下,問道:“肚子餓了嗎?”

二十一動了動右手,就覺得脹痛麻木,隻好用左手接過杯子,她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頸椎,問道:“我這

右手怎麽一使勁就又脹又麻的?”

沈墨洲目光垂下,看著她的手,道:“手上傷口染了屍毒,侵入了經脈,仙若為你洗了經脈。”

“哦。”二十一想起來迷迷糊糊發生過一些事,腦子依稀對那種劇痛有記憶。“原來洗經脈是這種滋味兒。”二十一試著動了動手指,忽然發現沈墨洲一直不停地盯著她的手。腦中劃過沈墨洲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畫麵,二十一恍然明白,這人是在自責。

“誒!”二十一歪著頭,看著沈墨洲,試探著問道:“不敢看我啊?內疚啊?”

沈墨洲猛然回過神來,抬頭看見二十一揶揄的眼神,連忙否認,但還是不看和二十一對視。

二十一笑了起來,道:“沈大少爺也會有無顏以對的時候啊!”

“嘖!”沈墨洲皺起眉頭,道:“女先生莫調笑我沈某了!這好在你沒事,要有事,仙若姑娘可不就得由我照顧一輩子了嗎?”

“嗬嗬,想得美!”二十一翻了個白眼,喝了幾口水,就想要下床。這剛移動,手麻,胸前也有些裂痛,激得二十一連聲咳嗽。

沈墨洲連忙製止她再動作,接過杯子,問道:“你要什麽,本公子給你拿去。”

“肚子有些餓了。”二十一喘了口氣,說道。

沈墨洲起身將桌上的早粥端起,“還有些粥,涼了,我讓人給你去熱一下。”

“不用了。”二十一擺了擺手,“不礙事,能填飽肚子就好,我餓得慌。”

沈墨洲隻好作罷,將粥端到她麵前。二十一一隻手不能動彈,隻好讓沈墨洲喂。沈墨洲從懷裏拿出手帕,上麵繡著蓮花,正是昨晚那條,上麵的血跡已經被洗淨了。

沈墨洲將手帕遞給她,道:“本少爺可是第一次給人喂食,女先生可真是好福氣!”說著,舀一勺粥送到了她嘴邊,還想哄小孩子那樣,對她說道:“女先生,張嘴,啊——”

“……”二十一第一次被一個師父和仙若以外的人照顧至此,麵色不禁有些潮紅,張嘴抿下了粥。

“嘖,吃到嘴邊了,趕緊擦擦。”

二十一愣了愣,左手拿著帕子,遲緩地擦了擦嘴。二十一隻覺得,手中的帕子還帶著他的體溫,握著的手心、碰到的唇角,都隱隱發燙。二十一忽然想起,這手帕是否他也用過來擦嘴。想到這裏,她瞪大了眼睛,臉上刷的一下就紅了。

沈墨洲哪裏知道她心裏的小九九都能把自己給憋紅了臉,一邊給她喂粥,一邊道:“多吃點,你看你,氣色可好了不少。來張嘴。”

二十一這樣胡思亂想,免不得害得自己被粥嗆了一下,咳得臉更加紅了。沈墨洲將粥碗放置一邊,給她端了一杯水,待她平息。

看著抿著嘴喝水的二十一,沈墨洲說道:“女先生,你我二人相識已久,卻還不知女先生的姓和名,一直這樣叫著雖然順嘴了,但還是想問一下女先生芳名,昨晚一場,你我二人也算半個生死之交了,不知姓名,未免可笑了點。”

二十一怔忡了一會兒,才說道:“叫我二十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