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陷陣

來人很明顯目標針對百裏墨,他身形極快,隻見一片光影,看不出模糊的輪廓。依稀中,鏗鏘之聲傳來,刀光劍影,如浮光掠影閃過,隻能根據聲音,聽出招式往來。

四周的風被卷得如霧如幕,圍攏在百裏墨周圍,打著螺旋呼嘯,拂起不遠處蕭紫衣和祁桓衣發。兩人並不急著上前,反倒氣定神閑站在原地,環胸聊了起來。

“皇上怕我們不過癮,還派了暗樁,讓遊戲更刺激些?”祁桓嘖嘖有聲道。

蕭紫衣目不轉睛地盯著暴風圈,聲音卻聽不出波瀾,“不像,皇上會這麽無聊?”

“紫衣,你也在宮中生活兩年了,還不了解那是個什麽地方?”祁桓勾了勾唇角,語義一轉,眼底如電閃過,“抑或是,太子的人?”

蕭紫衣神色也是一凝,說話間,“鏗鏘”一聲響,原本纏鬥在一起的兩人,已分開來。

百裏墨不知何時已棄了馬,長劍橫在胸前,長身而立,黑眸凜然有神,薄唇抿成堅毅的一道線。但蕭紫衣未錯過,他那束得整齊的黑發間,淩亂散落了幾根青絲。

蕭紫衣長眉擰起,素手撫到了腰間。

再看百裏墨對麵,一個身材瘦小,麵似猴子的男子站在大樹下,兩手各一把短刀,那眼神猥瑣中,透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人不對勁,紫衣——”

祁桓一句話未完,身邊紫影一閃,哪還有蕭紫衣的身影?望著略向戰圈的蕭紫衣,祁桓兀自苦笑。她能站在這裏看這麽半天,已實屬不易,現在關係到墨的性命,她有哪還能沉得住氣?

若眼下身處危險的是他,她也能如此便好了。

不合時宜的念頭在祁桓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也足尖一點,離了馬背,正要上前,不期然自兩旁樹下,飛閃出更多人影,個個皆是身著黑衣,黑巾覆麵,將祁桓團團圍在了當中。

祁桓眼中光芒一斂,手中軟劍隨著斷喝揚出,頓如林間飛花,灑落星芒點點,射向不同方向的黑衣人。但這些黑衣人也奇怪,並不與祁桓正麵衝突,他攻,他們便閃,他收,他們就重又圍攏,卻始終與祁桓保持著距離,不攻擊,不退讓,讓祁桓沒有突圍而出的縫隙。

而另一邊,顯然戰得激烈。那瘦小男子武功不弱,且招招淩厲,攻人要害,大有不見血不收招的趨勢。

蕭紫衣和百裏墨配合默契,穿梭錯落,將劍武得滴水不漏,也僅能不讓他近了身。

忽而那男子衣袖一動,銀光當空射來。

“紫衣,小心!”

百裏墨焦急

一吼,蕭紫衣自然也看到了那人出手的暗器,匆忙將招式收回,提劍撥擋。沒想到那銀針在極近處一分為二,一晃眼間,一支銀針已沒入紫衣手臂。紫衣輕哼,卻沒停了身形,看也不看自己的傷處一眼,飛身上前,出劍毫不懈怠,為因她受傷而分神的百裏墨,擋去一刀的攻擊。

“你怎樣?”百裏墨關切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

“沒事,針上並沒有毒,他隻是想轉移注意。”

百裏墨臉上露出憤然,不管怎樣,讓蕭紫衣在他麵前受傷,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再望向瘦小男子的目光,多了幾分肅殺,“對方要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蕭紫衣點點頭,“速戰速決,久戰不利。”

兩人對望一眼,在彼此眼中,但到了決絕之色。隻需一眼,無聲勝有聲。

蕭紫衣忽而執劍向對方飛身而去,帶著不管不顧的架勢,似乎破釜沉舟,也要與對方同歸於盡。瘦小男子一愣,隨即輕蔑一笑,在蕭紫衣到達近前時,單手一揮刀,輕鬆隔開她的招式,另一手的刀鋒已向著蕭紫衣要害刺去。

電光火石間,憑空橫出一劍,死死抵住他刺向蕭紫衣的短刀。

蕭紫衣此時順勢一矮身,雙膝貼著地麵滑動,腰肢後仰,到了瘦小男子身下。瘦小男子臉色一變,但身形被死死定在方才俯身攻擊的姿勢,絲毫動彈不得。

蕭紫衣右手一翻,一把閃著寒芒的匕首,不知何時已在掌中。抬腕,施力,刀鋒沿著瘦小男子腰腹,劃出一道猙獰的痕跡,透出死亡的氣息。頓時,熱血噴了她滿頭滿臉。

隨著蕭紫衣滑動的姿態停止,百裏墨也收了式,仗劍而立。瘦小男子雙目暴睜,緩緩倒了下去。

四周一時間靜寂無聲,濃重的血腥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正圍著祁桓的幾名黑衣人一看,互相做了個手勢,幾個起落,人已隱沒於樹林中,不見了蹤影。

蕭紫衣仍維持著跪地的姿勢,也不去擦拭臉上的血跡,兀自有些出神。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做了許多事,蕭家大火,蕭夫人的死,皆是出自她手,可真正殺了人,這還是第一次。她不知該怎樣形容這感覺,明明鮮血淌在臉上,烈火般灼熱,但心裏卻如臘月的冰霜,寒涼刺骨。

不殺人,便被殺,這世界原本就是如此殘酷。

一雙有力的臂膀拉起她,耳邊傳來百裏墨關切的聲音,“紫衣,你還好吧?”

“你們有沒有受傷?”祁桓也匆匆趕來。

蕭紫衣並不答話,隻凝視著

前方某個點,目光飄渺得如同滄瀾之水。片刻,她才輕聲道:“我去洗洗臉。”

“一起去,這裏不安全。”

三人棄馬,來到不遠處一片山泉邊,泉水波光鱗動,潔淨得仿佛九天瑤池,寧靜中生出一縷虛幻。

蕭紫衣簡單洗了洗臉和手,三人神情皆有些凝重。

“墨,你怎麽看?”祁桓臉上已不見了慣有的笑意。

百裏墨坐在泉邊,泉水映出他肅然的麵容,“有人要殺我們,身份不明,其他人可能也同樣會遇到危險,我們得趕緊出林子去稟告父皇,讓他吹笛將大家召回去。”

“怕是來不及了。”蕭紫衣輕緩的聲音傳來,“剛才我們一路走來,你們有沒有發現,林中樹木的位置雖排列整齊,可似乎總在不斷重複?”

百裏墨與祁桓聞言,眉心都是一凜,“你的意思是——”

“這林子被人動過了手腳,我們怕是陷入陣中了。”

祁桓摸了摸下巴,飛快判斷道:“這麽說來,一開始我們好像也是在同一處轉悠,但殺了那人之後,才踏出那一片地方,得意來到泉邊。也就是說,那伏擊的領頭人,同時也是守陣之人,隻要我們能找出他們,一一殺掉,才可破陣出去。”

“現在看來這不難,他們的目標,便是要將我們圍殺在這林中,我們隻要走下去,他們總會現身。”百裏墨凝視水麵,聲音纏繞著隱約的憂慮。

祁桓苦笑,“本來我們是來圍獵,這回倒好,成了被人圍的獵物了。”

“既是如此,事不宜遲,還是趕緊動身。拖越久,對我們體力耗損越大,再想闖出去就難了。”

蕭紫衣說著,霍然起身,衣袖卻被扯住。她低下頭,正對上百裏墨隱含著擔憂的黑眸。他眼底似蒙了一層薄霧,朦朧中又燃起兩簇火焰,灼灼燒到了蕭紫衣心裏,撫平鮮血搏殺中,那抹綽綽的不安。

“你的傷,給我看看。”

“不妨事。”

“紫衣,你還是聽墨的為好,你一個女孩子,可不要逞強,留下疤痕就不好了。”祁桓含笑的聲音斜插進來,隻是那笑意中,略含了些微痛。

蕭紫衣想了想,依言坐下身,任百裏墨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藕節般白皙的手臂。百裏墨的心神有一瞬的恍惚,繼而俊臉上湧起一絲可疑的暗紅。

他強壓下心底躁動,拉過她胳膊,掏出自己帕子為蕭紫衣包紮的動作,卻輕柔無比。祁桓隻在一旁坐著,好脾氣地並不催促。

水波蕩漾,映出不可預知的遙遙前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