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一聽到屋外有腳步聲，慕雨麟猛地站起身，她推開房門，小聲喊道：“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不遠處的一盞油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昏暗的光線裏，走廊盡處隱隱傳來腳步聲。慕雨麟靜靜的站在屋外，她側眸望去，隻見那黑暗之中，有一人正緩步朝她走來。墨色的外袍，清俊的臉孔，唯獨那一雙黑色的瞳眸，在幽光之下帶著一絲冷冽。
墨宇殤的房間其實就在韓默的旁邊，所以，他一直走到慕雨麟的麵前，才最終停住腳步，側過身想要開門。但是，從始自終，墨宇殤都是一言不發，甚至望向慕雨麟的眼神，都是一概如常，分不清楚他此時心裏所想。
慕雨麟最看不慣墨宇殤這副臉孔，她有些憤憤地說：“我在問你話，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然而，墨宇殤仍是一言不發，他推開房門，進屋後平靜的望了眼慕雨麟，接著伸手關門。
眼看墨宇殤就要合上門，情急之下，慕雨麟突然伸出手，卻不曉竟被房門夾住。“啊——”
一聽到慕雨麟的叫聲，墨宇殤趕忙打開房門，他道：“你沒事吧？幹嘛無緣無故的伸手？”
握住被夾的生疼的手指，慕雨麟有些倔強地說：“你到現在還會關心我有沒有事嗎？”
聰明如墨宇殤這般的人，他當然能夠明白慕雨麟此時說這句話的意思，然透過昏暗的油燈，他雖然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眸光還是忍不住的凝視著慕雨麟，良久的沉默之後，墨宇殤才最終轉過身去，緩步走進房間。
身後，跟著的是慕雨麟的腳步聲和追問：“我問你，一整個晚上，你都跑到哪裏去了？”
聞言，墨宇殤並未回答，他隻是緩步走進房間，接著便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想要點油燈。
不知怎的，當慕雨麟見到墨宇殤拿起火折子，她突然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為的隻是不想讓他點燃那盞油燈。“別……別點燈。”黑暗之中，墨宇殤隻感覺到有一雙手忽地按住了他的手，接著，耳邊便傳來慕雨麟
有些顫抖的聲音，“先……先別點燈，好嗎？”
慕雨麟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墨宇殤有些愣住，旋即，在他放下火折子的同時，慕雨麟也緩緩鬆開了手。“我們能……能就這樣待會嗎？”昏暗的房間裏，悄無聲息，唯有那沉重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的響著。
“墨公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你說你是海淮墨家的二公子。”許久之後，慕雨麟啟唇說道，聲音雖似平淡如水，但話中夾雜的雪芒卻還是刺得她自己又痛又冷，“其實，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海淮墨家的少爺，我知道你對我有所隱瞞，一直……都知道。”
慕雨麟平靜地說著，同時，她的目光也未有一刻離開過墨宇殤。畢竟，這或許將是他們最後一次，站在共同的一方。“還有，我說我在你的眼睛裏能看到一些不為人知的過往，那是真的，我是真的可以感受到你的痛苦，和你所承受的一切，所以我才會那麽說的。”
黑暗裏，慕雨麟看著墨宇殤說著，但更多的時候，她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是一個好人，雖然表麵上你什麽都不說，裝的很冷傲，但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所以，你會從黎林四虎的手中救下我，雖然討厭我多管閑事，但你從不會撇下我，獨自先行。還有默兒，雖然你表麵上對他不怎麽樣，但當默兒走得累了，你還是會願意跳下馬，讓他與我同騎，這些我都不曾忘記過。”
慕雨麟一刻不停的說著，然墨宇殤轉頭看向她，兩人目光相遇，皆是平靜不帶一絲漣漪。
墨色的眼眸依舊幽深，但墨宇殤此時的心境卻早是不複從前，他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驀地，慕雨麟露出一絲淺笑，她微微抬頭，淡淡笑道：“我不想說什麽，我隻是……隻是在說一些自己心裏的感受。”是啊，隻是如此，慕雨麟隻是想利用這最後與墨宇殤相處的時間，談談她內心真正的想法，那些她始終不曾麵對過的感受。
然，聽著慕雨麟的話，墨宇殤
忽地吐出一句莫名的話——“我……我沒你說的那麽好。”
“不，你有。”慕雨麟出聲說道，語氣很是斬釘截鐵，“曾經的你，有我說的那麽好。”
是的，他有，曾經的墨宇殤確實有慕雨麟說的那麽好，她……很確定。“墨公子，你知道嗎？其實在我離開麒麟寨之前，我的阿爹，還有大哥，他們一直在為我的終身大事操心，因為在他們的眼裏，像我這個年紀的女子，其實早就應該……”
深吸口氣，慕雨麟仰頭說著：“可是，我卻不那麽想，在臨離開麒麟寨時，我還曾經告訴過我大哥，我說我的愛情，我會自己去追尋，我不要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自己去追尋自己的愛情。而這個愛情，在這兩個月與你相處的過程中，我曾一度以為自己已經……”
最後的那一句話，慕雨麟說的極輕極輕，雖然語氣依然是那麽平靜，眼眸也依然靜靜的落在墨宇殤的身上。但是，就在慕雨麟的心底，她卻亦是十分明白，從這一刻起，她和墨宇殤將真正的分隔成兩個不同的陣營，他們兩人將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兩個月的平靜時光。
“不過，現在很顯然，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真的……都成為過去了。”說罷，慕雨麟微微垂下眼簾，然在這一刻，她的唇畔卻忽地掠過一抹淺笑，那絲笑，清淡如風，猶帶著夜的深沉，卻又似清風蕩漾而過，仿若蒼茫天地間無所畏懼的一縷微笑。
所以，當慕雨麟再抬眼時，她的眼中已是平靜，唇畔淺笑依舊，她笑得很坦然自若。
望著慕雨麟的笑容，墨宇殤忽地感到心頭一刺，他驀地提醒自己：“我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不，你有心。”既已釋懷，慕雨麟便也可以坦然麵對墨宇殤，“你有心，隻是你的心被隱藏的很深很深，深到就連你自己都已經感受不到它的溫度了。我想，我是沒有那個本領尋到它，溫暖它，讓它重新炙熱起來。”話落，唇畔隱隱浮起一抹自嘲般的苦笑。
有心？他真的有心嗎？他的心在哪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