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驟雨初歇
“你留別的男人在家過夜？”一上了車子，他立馬就問道。
這樣質問的語氣倒是有些奇怪，顧裴夕卻是習以為常，定定應了一聲，“那是同事的弟弟，寄在我這裏一晚上。”她也習以為常地回答他的問題，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
習慣真是一種恐怖的東西。
以至於到了5年後的今天，都如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從一開始麵對他的幹涉質問抗拒異常，到最後他不管不問，倒覺得有些奇怪了。
紀言歡不再言語，專心開車，直到停在一所醫院門口。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顧裴夕看著那所醫院醒目至極的招牌，一時怔忡————雪光醫學美容整形醫院。
他抓起她的手腕，隨手扯高了她的衣袖來，“我要這個疤痕，在你身上徹底消失，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忽然有些莫名的眼眶發熱。
執著於那些過去的人，並不隻有她一個。
自欺欺人的，也並不隻有她一個。
她怎麽會單純的以為，那件事對紀言歡沒有傷害，他那麽徹底想去粉飾太平的心情，想要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心情！
迷蒙之間，她人已經被按在了醫生的手術台上。
接待的醫生在了解紀言歡的來意之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不是我誇口，我們雪光的激光祛疤手術，保管你用放大鏡瞧都瞧不出來原本的痕跡。”
紀言歡懶得廢話，從錢包裏抽出卡來，“最好是，不然就拆了你們招牌。”
醫生的助理從他手上接過卡，登記了一番走了出去。
顧裴夕原本是要說點什麽的，最後什麽也沒說，這個醫生該要樂死了，遇上這麽好宰的客人，價錢問都不問就把卡給人，人家不心疼，她要糾結什麽。
“這位小姐，等下激光的過程中，會有點灼熱的刺痛感，你要忍一下。”那醫生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溫和說道。
顧裴夕還沒來得及開口，紀言歡便嘲諷道，“她要是怕痛今日那疤痕就不會在了。”他的目光接觸到她手上的那條細細傷痕，心神又是一跳，明明那個傷痕是在她的身上，他卻都能感覺到密密的疼痛。
他低估了她對文輕的感情。
她索性不聞不語。
但是那激光打在手上的刺痛感，還是讓她忍不住咬緊了下唇。
很痛很痛……
就比如把什麽深入骨血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在她生命裏剔除。
手術很快結束，原本細細傷痕處的位置，還在隱隱作痛，一直到蓋上了一層冰冰涼涼的藥膏，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
“你這個疤雖然創傷麵不大，但是還需要再來兩次，這樣才能更加徹底。”醫生結束完手上的工作對她說道，“我會開點抗菌素給你服用，避免傷口感染，另外，
不要讓傷口遇曬遇水，傷口剛開始會有點紅腫，屬於正常現象，結痂之後屬於自然現象，你讓它自然脫落就好。”
所以，並不是一次就能搞定？
顧裴夕看著傷口，怔怔出神。
“這兩天你給我一個時間表，我安排一下再跟你一起過來。”他眉眼不挑，吐出聲來，許是知道顧裴夕要說什麽，他徑自說了下去，“省點力氣跟我爭辯，對你沒有好處。”
她啞然。
結束一切之後，她跟在他的後方出了醫院，一直到了馬路邊上，陽光正好，夾雜著那麽點若有似無的涼意。
除了氣質更加攝人，他的身形與外貌，幾乎沒有什麽改變，她忍不住低聲開口，“言歡，你這些年，一直不好嗎？”
文輕的失蹤。言歡的難過。
全部造就於他們與她相識的那些年華。
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樣矯情的自己，連自己都要忍不住唾棄。
他腳步一頓，似乎是有些咬牙切齒的，“我好不好，你在意嗎？你若曾在意過我的感受，就不會在文輕失蹤之後一走了之，就不會消失了5年也不肯出現。”
她定定，“我……”隻說了一個字，到頭來話到嘴邊，隻是變成“對不起”三個字。
這句對不起，時隔5年，不知還有沒有用。
“對不起？”他似乎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這句話你應該跟文輕說，不過你放心，既然讓我重遇上你，在沒有找到文輕之前，沒有讓你親口跟他說對不起之前，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他茫茫然，喃喃出聲，“我不會讓你在我眼前再次消失。”
顧裴夕臉色發白，退了幾步。
他也不顧這是人來人往的馬路邊上，忽然一把將她扯進了懷裏，她猛地一驚，下意識就想去推開他，“言歡……”
卻沒想到他輕聲說道，“不要動，隻要一下就好……”
他從來都是得嘴不饒人，從未低聲下氣過。
她隻覺被抱得極緊，似乎全身的骨頭都要被箍散開來，眼前不由得迷蒙一片，言歡恨她，極恨，卻又恨不起來，他一直都在為難自己。
溫大。
今日教務處裏的辦公氣氛非常的詭異。
冰火兩重天的詭異。
“言歡，下午你有課嗎？”說話的是溫大出名的美女教授，蔣雯，身為法律係教授的她言辭犀利，身材惹火，學校裏有不少男生都對她暗暗上心，於是稱她為麻辣教師。
一個麻辣教師撞上一個冷麵教主。
咄咄bi人和無動於衷，哪個更勝一籌。
除了沈既零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其他的教授實則在忙自己的事情，眼睛卻時不時地往這邊偷瞄。
“我有事。”他直截了當，不留餘地。
“晚上該不會也有事吧？”她看起來並沒有被打擊到，繼續問道，
順帶撩了撩性感的大卷發。
“沒事。”他應了一聲，眼角也不抬，在蔣雯露出笑容之前，又吐出話來，“不過我習慣早睡，晚上都不會出去。”
正在喝水的沈既零差點一口水沒噴出去，說謊不打草稿，虧他臉不紅氣不喘的。
給人希望之後又把人狠狠地打擊一下，這小子太會鑽心理漏洞了。
她還是不死心，“你這是邀請我去你家麽？”不愧是法律係的教授，很會鑽他語言裏的漏洞。
“我不喜歡胸大的女人。”他瞄了她一眼，毫不留情說道。
那邊的沈既零“噗”的一聲，然後急忙抽紙小心翼翼的抹著電腦屏幕上的水漬，一邊抹一邊將水杯拿遠了一點。
好毒。
蔣雯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惹火的身材，紀言歡衝著人家的自信點打擊……
“我要去上課了，失陪。”紀言歡毫不理會一室的驚詫，收拾好桌上的資料走了出去，剩下臉色難看至極的蔣雯立在原地。
“聽說他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一定是xing取向有問題。”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蔣雯悻悻出聲，聲音不大，正好傳到辦公室裏每個人的耳朵裏。
沈既零才剛收拾好一桌狼藉，聽蔣雯這麽一說，連忙搖頭，“不，隻是恰好你不是言歡喜歡的類型。”
閑來無事，教務室的人都八卦起來，望向沈既零，聽他說下一步。“你們大概想不到，言歡喜歡的女生，讀書時代爬牆逃課闖紅燈作弊罵人惡作劇樣樣精通，她跟言歡吵嘴的時候，言歡每次都吵不過她，氣得臉都綠了，當眾耍賴當眾扮可憐，把言歡耍得團團轉的。”現在想來，大抵是那個時候他已經喜歡上顧裴夕了，像言歡這樣的人，唯有愛情能讓他在喜歡的人麵前變傻變笨，變得不像自己。
怎麽可能？
大家一臉的不可置信，像他那樣的冰山，怎麽會有這麽挫的一麵？居然有人能把他的臉都氣綠了，還能把他耍得團團轉，這種事聽起來都覺得很科幻。
蔣雯的臉色更綠了，按沈既零的話說來，不是紀言歡的xing取向有問題，而是她根本吸引不了紀言歡的眼神。“難道你認識那個女生，假如真像你說的這樣，為什麽他一直沒有談戀愛？”
“哎，這事說來話長，一開始就因為那女生，是言歡哥哥的女朋友……”
“啪啪啪”，教務室裏碎了一地的眼鏡。
天啊，這太勁爆了。
“我隻有一個問題要問。”蔣雯忽然開口。
“什麽問題？”沈既零一臉迷惑。
“那個女生……是不是胸很小？”畢竟是法律係的，說話直來直去，直取要點。
他啞口半天，一身的冷汗，“是……的。”印象中，好像是的。
蔣雯神色才定了下來，她隻是輸在紀言歡的口味而已，不至於太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