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灑水尤冷
段承恩難得地顫了一下，抹去了嘴邊的血絲，“不愧是他的弟弟，夠狠……嗬嗬，真狠……”他抬起眼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裴夕一眼，“你可知你哥哥以前是如何說你的，他說，你心狠的時候比誰都狠，但若是心軟的時候，便一次一次地重蹈覆轍，永遠都學不會乖。”
他上車，啟動車子，車子在他身邊呼嘯而過，掠過一陣微風。
夜色深重。
路燈閃了幾下之後，燈光滅了下去，整條路上空空蕩蕩，黑漆漆一片，她看不見紀言歡的表情，隻能小小聲說道，“言歡……”
“有什麽想解釋的嗎？”他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得讓她不安。
“沒有。”解釋就是掩飾，她明明說好了不再欺騙，卻還是撒了謊，錯的人是她，她不能否認。
“那不如我來幫你說吧……想來你從安城見過他之後就念念不忘，現下在溫城重逢，自然是飛蛾撲火，你心裏沒我，自然顧不得我怎麽想，即使明知我多麽反感於他都要與他有聯係，我以為你是不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但那日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你雖沒說，卻用行動作出了選擇。”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怒氣，夜裏的風極冰涼，透得他的聲音莫名的無奈與悲哀，“我果真……不該對你抱有期望……”
乘著皎潔的夜色，她隻能依稀看到紀言歡的輪廓，裴夕伸手要去拉他，他轉身走到車邊，打開車門上車，手中空空蕩蕩，抓住的隻有冰涼的空氣，如被抽空了力氣，她隻能看著紀言歡開車從她車旁經過，沒有一絲一毫的挽留。
其實她有話要說的。
其實她想解釋的。
甚至，她想挽留的。
可是她站在如此尷尬的立場，如果去辯解，會連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東西讓她覺得不知所措，有些東西並不是不能爭取，隻是站在了一個錯的位置上，就永遠沒有資格去爭取，那不是她應該做的事，至少，沒有資格去做。
翻來覆去一夜，接近天明時分，她才迷迷糊糊睡著，正是昏昏沉沉之中，屋子裏傳來極大的聲響，夾雜著人聲的嘈雜，她勉強起身，隻覺得腦袋陣陣的發疼，連站都要站不穩，整個鼻子都呼吸不到，看來是感冒了。
她頂著發昏的腦袋到客廳一看，瞬間清醒過來，眼前忙得七上八下，正在把她的物品一件一件往外搬的是什麽人？
“你們做什麽，為什麽搬走我的東西？”她曆來房租準時交上，也沒有什麽不良記錄啊，房東太太上次來也沒說要她搬走啊。
其中一個看來是工頭的人走了過來，一臉笑容，“吵醒你了啊，顧小姐，不好意思，我已經叫人盡量放低聲音了，不過難免有點磕磕碰碰。”
她的頭嗡嗡嗡的響，痛得幾近爆炸，用手拍了拍額頭，她才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要把我的東西搬去哪裏？”
“是這樣，紀先生說你醒來肯定有很多的問題想問，他說他稍後會聯係你跟你說清楚，另外大件的家具由於紀先生那邊已經有了，就不需要搬過去了。”工頭笑容滿麵說完，轉過頭去又換了一副神色，指著另外幾個工人道：“放小心一點，別磕碰壞了。”
紀先生？
言歡？
她拿起手機正想撥打電話，手機恰好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連忙按下接聽鍵，開口問道。“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搬家，很清楚明白，搬到我這裏。”他語氣極淡，仿佛在訴說今日天氣極好。
顧裴夕愣了半響不能反應過來，用指甲輕輕掐了掐自己，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見她沉默，電話那頭又出了聲，“容我提醒下你，我昨日將鑰匙交給你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了，我好像也很清楚的說過，你沒有反悔的餘地。”
裴夕愕然。
他們之間從她去找他的那一刻去，就已經進了既定的軌道，從今以後，痛苦也好，互相折磨憎恨也罷，就是不纏到死死
不休的堅決，言歡的偏執，無可撼動。
“好的，我知道了。”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妥協。
“嗬。”淡諷的冷笑聲從話筒彼端傳來，“我可以理解成是你心虛，所以才做的妥協嗎？”
她在生病時期，人尤其脆弱，連氣勢也弱了許多，“我去見承恩，是有原因的，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隻要想為自己開脫，每個人都能找無數個理由。”他顯然已經認定了她有罪，便不會再聽她做無謂的解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原本要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因為他的冷言冷語，又吐不出口，她眼神暗下來，努力去平複自己心裏措手不及的疼痛。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隻要你一天還在我身邊，我便不會看著你與其他男人糾纏不清。”他沉沉的聲音帶著不容反駁，在她未知的地方，覆著冰霜雨露，讓她無端覺得有些寒意。
在胸膛裏那顆鼓動的心，也覺得莫名發冷。
那邊電話一掐，陡然斷線，她小口小口地吸氣，一直到肺腑裏都是冰冰冷冷的涼意，才停止下來進房去收拾東西。
沒有想過會這麽快搬家，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搬家，搬到那個將會與她人生揪扯不清的人那裏。
紀言歡的家裏，她來過一次，第一次是以客人的身份，現在來，卻是以住客的身份，她隨著搬家工人進到屋子裏來，看著一件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放淩亂地堆放在地，裴夕在心裏安慰自己，隨後動手收拾。
原本空置的另一間房間已經被收拾妥當，想來主人極其用心，若是在她沒有去見段承恩之前——她幾乎就要以為，和言歡可以重頭一點點修複破碎不堪的關係。
這大概是最莫名其妙的同居關係了。
裴夕看著客廳上將指針旋轉至12點的時鍾，守著一室的孤單清明，迷迷糊糊在沙發上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同居”的第一天，紀言歡並沒有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