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藏身之處(下)

聽了自在合理的解釋,飛花愈發覺得完顏靜歌是個癡情的男子,心下悲涼一片,仿佛她就是那個已逝或者離開的女子一樣,充滿了悲傷。

完顏靜歌卻兀自緩緩搖頭,“婷蘭是我母親的名字。她不是我父皇的任何一個妃嬪,她從來沒有進過皇宮。我是我父皇的兒子,也不是……”

他淒冷地笑了笑,又道:“母親一直希望能和父親在這樣的小築裏共此終生,恩恩愛愛,琴瑟靜好。”

自在終於懂了,“哦……我明白了,你母親是皇上微服時遇上的情人。他們在婷蘭小築恩愛了一段時間,皇上又不得不回京,卻又不能帶走你母親。後來就有你了,皇上卻把你接進了皇宮?”

她似乎越想越明白,急急搶白道:“皇後阻止你母親進宮,所以主子你才對皇後又憎又恨。主子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飛花憎惡地瞪了一眼自在,哼了哼聲,“閉上你的嘴,你讓主子說。”

完顏靜歌又搖了搖頭,“在沒有皇後的時候,父皇就和母親在一起了,那時我五歲,記憶深刻。”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投落在遠方的目光收回,“飛花不是一直在問我為何要救這朱小朵嗎?”

飛花定定凝視他,靜待下文。

他的神色凝重沉鬱,“婷蘭小築的書房我從未讓你們進過。你去牆上隨手取一副我母親的畫來。”

飛花愣了愣,踏出竹門,須臾後取著一副半卷的畫卷來,“主子,這畫像上的人明明就是朱姑娘。”

自在湊近,搶著將畫卷淩空鋪開,一陣驚訝,“

對呀主子,這畫像上的人是朱姑娘呀。飛花你是不是取錯畫了,你再去牆上看看。”

飛花將眼中所有的狐疑都望向複又坐回床榻前的完顏靜歌,“牆上的每幅畫兒都是朱姑娘的麵相,我不可能取錯。”

他靜靜俯瞰朱小朵蓋在白紗下的麵容,眉間染上淡淡哀愁,“牆上的畫兒都是我畫的,每一幅都是憑著兒時對母親的記憶畫下的。你們細細看,畫上的人不是朱小朵。”

飛花複又垂頭,皺眉俯望,片刻後喃喃說道:“這畫中的女子溫婉嫻靜,一顰一笑間都透著靜默柔順,我見猶憐。而朱姑娘,雖然和畫中人兒長得相像,卻似乎沒有這種溫婉嫻靜的氣質。”

自在點了點頭,“嗯,我們暗中觀察過朱姑娘,朱姑娘比畫中女子凶悍一些。”

完顏靜歌拿過畫倦,“好眼力,這正是我母親和朱小朵的差異之處。我母親本人要比畫上更慧質蘭心,無論我如何用功,都畫不出她的美來。”

自在湊近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畫兒看,嘖嘖歎道:“像,真是太像了。為什麽你母親和朱姑娘長得如此之像?所以主子才竭力救活她嗎?”

完顏靜歌將畫卷收起,眼中漫過一絲仇恨,“不是因為她像我母親我才救她一命。她的命留著還有用處,自然不能被人奪了。”

自在與飛花異口同聲,“有何用處?”

有種深邃的仇恨在他的眼中燃起層層怨念,連同他的聲音也變得生硬起來,“自然有她的用處,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好好照顧她,她若是醒了立刻來通知我。”

說罷迎著漫天枯葉悠然飄落的門外走去,連著那背影都浸在一派悲涼之中,周遭的繽紛秋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暗如灰盡。

飛花如絲如線的目光定定望著他漸行漸遠,自在抬手從她眼前晃擺了幾下,“主子已經走了,你還看得那麽癡迷。”

“主子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管他有沒有故事呢,反正這個朱姑娘是和主子他娘長得十分相像的人。他不可能愛上和自己母親一模一樣的女人。所以飛花你現在又有機會了。”

飛花的臉立即紅了一大片,“自在你說什麽呢,他是主子。”

自在滿臉不以為然,“主子怎麽了,誰又說奴婢不能暗暗愛上主子。我看你對主子是越來越癡呢。”

飛花睨著她又氣又惱,“我看對主子癡情的人是你吧。”

“怎麽是我,我隻想跟著主子,等主子哪天征戰沙場了,我也好跟著去。主子看我精明,一定會提攜我做女將軍。”

“做你的白日夢吧。”

“誰做白日夢了,巾國不讓須眉,女子為何不能當將軍。倒是你,想做主子身邊的女人,倒像是白日夢,依你這身分,做一個他的侍妾還差不多。”

就這樣,在飛花和自在的吵吵鬧鬧之中,終於迎來了朱小朵的蘇醒之日。

那是在十日之後,小樓前的竹葉近乎要落盡了,她的指間愈發動得厲害。

替她擦洗的飛花見她猛地一下把手縮了回去,蒙著麵紗的頭也搖得愈發厲害,“快……快去叫主子。朱姑娘好像要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