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曾經滄海

皓月千裏,朗朗夜空。

一地清輝,涼風習習。

薄薄的霧靄縹緲如紗,與清月纏綿,緩緩流向清明的天跡。

朱小朵推開菱花格紋的窗牖,撲來滿鼻清香。西廂外的小院裏,荷花開得正值茂盛,蒼天鬆竹倒影在朦朦朧朧的水中,映下迷蒙的影子。

昔日,臨睡前陸遠之總要陪著她坐在秋千上,迎著涼風,聊天逗樂。

他們的從前,是那般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對鏡而立,借著月光靜靜目睹著自己的似水容顏。

今年秋天,她該二十有三了吧。

她跟了陸遠之已經五年了。

她和陸遠之,都是來自異世。

他們初次見麵的時候,是朱小朵扔了一張包裏已經廢棄的銀行卡,然後和同學在肯德基裏吹著空調,吃著漢堡,安逸舒服地聊著天。突然陸遠之滿麵大汗地出現在她們身前,遞給她一張銀行卡,幹淨而又單純地笑著,“同學,你的銀行卡丟了。”

那一眼,盡管是匆忙突匹,朱小朵卻在一瞬間看見了陸遠之的濯濯品行。一個陽光幹淨,溫潤如玉,甚至麵帶羞澀,因為她一張廢棄的銀行卡,就從東街追到西街的男子。

這樣的男子,該是多麽的讓女孩子動心?

起碼在那一刻,朱小朵對他是一見鍾情了。

他陽光帥氣的身影,他幹淨溫潤的麵容,就那麽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從此以後一輩子難以抹去。

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孤兒,他所有的陽光笑容下,都隱忍著無比的孤獨和寂寞。

可是他卻強韌的讓自己快樂,讓自己笑,讓自己幸福。

至此以後朱小朵總會專注地觀察陸遠之的笑容,總會讓她忍不住悲傷。

因為她知道,他的笑容背後,都是悲傷。

多少個和風徐徐,楊柳依依的傍晚,他總會牽著她的手走在湖畔邊,一邊語氣ru軟的同她講著話,一邊陽光的微笑。

朱小朵決定這一輩子都要與他緊緊執手,無論母親如何反對,無論親朋好友如何勸阻。

那一個雪夜,在他們租來的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裏,她堅定地把第一次給了他。

當殷紅浸滿潔白的床單時,疼痛襲來……終生難忘。

還有他擁著她跌宕起伏時的承諾,也終生難忘記――朵朵,這一輩子我定不負你。

她堅信,跟著陸遠之是幸福的,終有一天母親會原諒,親朋好友會祝福。

然而那一日,他為了要征得她母親的原諒和祝福,出席他們的婚禮,帶著她坐上遠行的大巴回鄉探親,卻不料大巴在山路翻至懸崖。

當時朱小朵在睡夢當中,突然被一陣翻來覆去的撞擊驚醒,隻覺得眼花繚亂,耳鳴胸痛,卻有一個緊緊的懷抱摟著她。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就來到了這個西琰王朝,琰政當帝,盛世太平。隻可惜因為他們身著異服,肢體**,被抓進了大牢吃了三個月的牢飯。

在陰暗潮濕的大牢裏,朱小朵萬萬不能接受穿越的事實,眼睜睜的看著四麵鐵壁,看著身著青衣布衫的蓬頭古人,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她和家人決裂,同陸遠之私奔,還沒有得到母親的原諒呢。

陸遠之在牢裏抓緊了她的手說,“朵朵,不管是在繁華的二十一世紀,還是在這陌生的西琰王朝,你始終是我手心中的寶貝。我還等著你給我生兒育女,然後好好護著你們娘倆兒呢。朵朵,即來之,則安之。”

三個月後,他們自由了,卻沒有落腳之地,沒有一個銅板,連吃一個饅頭都是奢望。

麵對著雕車寶馬爭馳於禦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的京城,他們卻落魄得無處可去。

都說穿越的人都別具一格,有著與常人不同的能力,然而他們卻隻能靠苦力來維持生活。

當新聲巧笑在柳陌花街傳開,青絲管弦在茶坊酒肆蕩起時,陸遠之卻在磚窯裏一擔一擔地挑著重物。而朱小朵也在飯館裏刷著碗盤。

陸遠之用掙來的血漢錢給朱小朵買了在西琰王朝的第一件布衣,租了一間破敗的小屋。

又是三個月後,日子終於穩定了。

半年後,他們給繡莊提供了新式花樣,賺來了在西琰王朝的第一捅金,雖然不多,卻足夠他們實現夢想。

一年之後,“心心相印繡莊”在西琰皇城開張。

為了打通關係,他們給官府,給地痞流氓送了不少銀子。

那時,陸遠之說過,他要讓朱小朵成為全天下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

這話不過才說了兩年,怎麽突然來了小三?

朱小朵甚至沉浸在靜好的歲月裏,以為他們就此幸福終老,絲毫也沒有查覺到任何異樣。

她對著鏡子細細地打量自己,玉容雖然依稀,膚光卻勝似白雪,沒有一絲一毫的皺紋,不施脂粉而天然雕飾,楚楚風致中保留著如花青春。

隻是,不再豆蔻年華。

真的是衣不如新,所以陸遠之才和靜思公主在一起的吧?

惻惻的涼風吹過,窗欞外投進寂寥的迷蒙幻影。

月光清輝似霜,一盞紅燭泣血流嵐。

朱小朵對著明鏡半嘲半癡地笑了,清越如水的眼眸中再也沒有恨意。她在心中默念,陸遠之,沒有你我照樣可以活得風聲水起。

然而,胸房裏的某個位置卻汨汨地淌著血。

她倔強地壓抑著,蒼勁地起身,倒向雕花格文的大床,什麽也不想,不悲哀,不哭泣,不埋怨,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作者題外話】:祝您閱讀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