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疑點重重

十四郞垂首道:“東家,鬱姑娘受了驚嚇,讓她休息吧。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府。”

朱小朵倔強地垂下頭,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心中煎熬,嗚咽出聲。

陸遠之的目光清淺地落在她身上,見她淚痕尤濕,一身素衣裝作,髻邊一隻白瑱鑲玉步搖恰好襯得她如出水芙蓉,娉婷婉約。

他緩緩相信,鬱雪薇不是朵朵。

朵朵從不哭泣。

無論受到怎樣的驚嚇。

無論遭遇怎樣的劫難。

朵朵都會頑強如風中勁草,不折不屈。

朵朵眼裏有一抹衝破蒼穹的勁力。

而這個鬱雪薇,哭得梨花帶雨,麵容嬌弱,楚楚可憐。

她不是她的朵朵。

然而這世界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她們除了右手手腕上的那朵蘭花胎記,樣貌上還有什麽不同的?

陸遠之無意識中視見地麵滾落的雞腿,複見桌麵被拔去的雞皮,不由質疑。

他皺緊雙眉,扶起朱小朵的手,盡量將聲音壓得更低,“你當真是邑縣知府之女鬱雪薇?”

生怕驚了眼前這個如同琉璃般易碎的瓷人兒。

朱小朵一陣退縮,卻被他撫得更緊,“別怕,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誰?”

自在從門前急急撲來,雙腿跪地,焦急道:“駙馬爺,奴婢家的小姐當真是邑縣知府之女。不知小姐如何得罪駙馬了,還請駙馬饒恕。”

陸遠之陰寒地朝她望去,“閉嘴。你一個小小丫環都認得我,你家小姐卻裝傻裝愣。”

他望定朱小朵,語聲不由減緩,“你不肯承認自己是朱小朵,那你怎麽解釋桌上的這些雞皮?”

朵朵有個習慣,吃雞肉從不吃皮。

她跟陸遠之說,這些皮看起來就起雞皮疙瘩,還是純肉更香。

這個習慣,陸遠之一直記得,多年來都會親手替她拔去雞身上的皮。

朱小朵一時無言以對,自在又急急搶白道:“回駙馬爺,這是小姐從小養成的習慣。”

陸遠之冷冷喝斥,“你閉嘴,一個下jian丫環,哪容你隨意插嘴。”

朱小朵從心中生出一股厭惡,厭倦他這般尊卑分明。

或許,從前那個溫潤如玉善良寬容的陸遠之早就死了。

她朱小朵也死了。

拭淨眼角淚水,她緩緩抬起頭來,清寒的目光望定他,“駙馬,臣女的挑剔習慣有什麽不妥之處嗎?臣女不知你所說的朵朵是誰,但臣女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是邑縣知府之女鬱雪薇,乃現屆當選秀女。”

她輕睨角落裏的自在,淺聲道:“我這丫環見過駙馬南下邑縣。連小小的邑縣都有駙馬爺打點的生意,駙馬還真是如傳聞中那般了得呢。”

她越是否認,陸遠之越生疑心,望定她道:“是嗎,鬱姑娘當真從小生長在邑縣?”

他疾言厲色,不由疑問,“那麽鬱姑娘可否知曉邑縣出產的特產是為何物?”

來的時候,朱小朵對邑縣的風土人情都有所準備,這會陸遠之問起,她倒一時想不起了。

卻依舊不驚不懼,嘴角不由掠過一絲冷笑,“駙馬,臣女雖為小小秀女,卻何時容得你來質問。你就不怕臣女哪天當選貴嬪,飛上枝上當了鳳凰再置你於死地嗎?”

陸遠之聽聞她這口氣,再細細望定她眼中的深涼目光,越發堅信她就是朵朵。

他也冷冷哼聲,“是嗎?我看鬱姑娘生xing淡泊,不像是為了名利又爭又奪的人。”

“駙馬可還有什麽要事,臣女還要去接受儀訓,若是在姐妹中落下了,那可不妙。”

陸遠之陰沉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半餉。

那眼,那鼻,那唇,那清寒迫人的目光,那由內而外散發的凝聚力,不是朵朵又是誰?

他望定她。

她心中一陣酸澀,卻強裝笑意,“駙馬今日私下見了臣女,還望你守口如瓶。臣女可不想這話傳到皇上耳裏。”

陸遠之細細分析--朵朵混進皇宮,急著要爭得勝寵,是要報複靜思公主和楚皇後嗎?

他細細想來,這種可能xing很大,於是又道:“他隻不過是個糟老頭,你為何願意承歡於他,難道是為了報仇嗎?”

朱小朵臉色尷尬,強裝笑意,打著太極道,“你說什麽,

我聽不懂。報什麽仇,家父未結任何冤仇,我進宮自然是想光宗耀祖。”

他堅定地承諾道:“朵朵,你何必這麽辛苦,這個仇我會替你報的,時機已近成熟,你跟我回去吧。”

她冷冷嗤聲,“我告訴過你,我是邑縣知府之女鬱雪薇,不是你的朵朵。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陸遠之眼中凝著沉痛,望定她看了半餉,才道:“鬱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她挑眉瞪他,沒好氣道:“希望永不相見。”

他轉身,步伐沉重而去,低沉傷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會有辦法讓你承認的。”

十四郞最後回望了一眼鬱雪薇,隻覺眼花繚亂,他也越來越從她身上查覺到了夫人的氣息。

陸遠之離開秀女住所,沉痛無力地走在長巷樓宇之間。

秋風瑟瑟而過,午後嬌陽打在身上,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襲來。

他縮了縮身子,縮肩抱緊自己,涼風穿衣而過,不由寒顫。

“東家,你沒事嗎?”十四郞關切問道。

宮牆嵯峨,殿宇高聳,在他眼前微微輕晃。

他的步伐一陣沉浮,十四郞急忙扶緊他,“東家,你還好吧?”

陸遠之推開十四郞,站穩身子,“我沒事。半年前,月紅身子好轉,你把她送走後,可還知曉她的去處?”

十四郞皺眉道:“東家突然問起月紅姑娘的去處做什麽?”

陸遠之目中堅定,語聲鏗然,“有了月紅,朵朵就會承認自己的身分。”

十四郞緩緩點頭,“我看這鬱姑娘也越發像夫人。”

陸遠之又問,“你可知道月紅現在的去處。”

十四郞興高采烈地點頭,“我照東家吩咐,每月給月紅姑娘送了些銀兩,她現在在城外的小縣城,照顧一群無家可歸的流浪孩子。”

聞言,陸遠之虛弱的身子猛地抖擻起來,鏗然道:“這兩日,你尋著時機去把月紅接進城來。”

十四郞重重點頭,“是,東家。”

【作者題外話】:寫到此,不知道有沒有讓大家更喜歡一點點陸遠之呢?沉默的親們,發表幾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