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答應你

嫣然猶豫了一下,看周圍沒有他人,方才說道:

“素聞梅姑娘的化妝之術巧奪天工,半月後是南越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賽,小女子希望得梅姑娘相助。”

梅素素聞言輕笑道:

“我也不過是化妝化的好一些,可不能左右了那些評委們可以評你當花魁。”

南越的花魁比賽可算大周朝一大盛事,每年都會吸引各地青樓妓坊的姑娘們過來參選,以期能夠一舉成名天下知。

更何況每年的花魁盛世之後,總會有人出大把的銀子幫看上的姑娘贖身,若是真的能夠憑借此事從良,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相比之下,花魁的榮耀便不是那麽重要了。

梅素素不想出手相幫的態度讓嫣然的眼裏噙了淚,她拎起裙擺就要跪下,卻被眼疾手快的梅李氏一把拉住了,她將嫣然往旁邊拖了拖,三人避到了牆角處,梅李氏不悅的看著嫣然,道:

“素素不願出手你就下跪相求?今時今日這種情況,你又在這裏跪下,這不是相求,是相逼!”

嫣然麵色有些尷尬,又有些焦急的分辯道:

“小女子,小女子也是沒法子了!小女子本是良家人,走到這一步非己所願,如今聽聞有一故交好友會成為這次花魁比賽的評委,所以小女子想讓梅姑娘出手相幫,起碼,讓小女子可以進入此次的花魁比試,這樣就可以見到故友,請托他為小女子贖身了。”

梅李氏想起了什麽,看了梅素素一眼,心中一動,問:

“容我問一句,你的故人是?”

花魁比試這樣的盛世,請來的評委自然也不會是平庸之輩,上一屆的花魁盛世梅李氏也去看了,那次的評委請來的便是南越有名的大儒以及國子監的祭酒和一位王爺。

嫣然俏臉兒微紅,低垂了臻首道:

“是聞人公子。”

梅素素麵色一變,猛地抓住了嫣然的手急聲問道:

“可是武穆侯的公子聞人禮?”

許是她太過激動了,竟是將嫣然給抓的疼了,她蹙起了眉尖,清麗的臉龐竟然多了幾絲我見猶憐,隻是滿臉豔麗的濃妝讓她失了顏色。

“疼。”

梅李氏趕緊將兩人分開,暗自瞪了梅素素一眼,轉頭對嫣然笑道:

“姑娘別生氣,她不是有意的。”

嫣然揉著被抓疼的手,搖頭道:

“算了,隻是梅姑娘一定要幫我。”

梅素素的急切被她看在了眼裏,歡場一年多,若是再不懂的看人眼色,她怕是早被人給吃拆幹淨了。

梅李氏一疊聲的道謝,隻是不提要不要去給嫣然化妝之事,雖然她覺得梅素素在家吃白飯有些不痛快,日後還要給她陪送一大筆的嫁妝,可是卻不代表她願意推梅素素出去送死。

小姑子當年在什麽樣的人家裏當奶娘她是一清二楚的,雖然小姑子回來後什麽都沒說,可是梅李氏不是傻子,猜也能猜到幾分。

京城那樣的地方,對於梅素素來說便是那龍潭虎穴。

“好,我答應你。”

梅李氏私下的小動作被梅素素視而不見,張

口就答應了。

“好,明日我派車過來接你,我還需要一些準備,你要早些過去幫我。”

嫣然生怕梅李氏阻攔,更怕梅素素反悔,張口就定下了時間,並反手將頭上一枚累金絲嵌紅寶石的金牡丹簪子摘下來塞到了梅李氏手裏:

“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

春香閣取自唐寅“春樹秋香圖”之意,唐寅善畫美人兒,這便是借著說自己的春香閣裏麵美女如雲之意。

如今春香閣的花頭牌是柳煙姑娘,其實柳煙長得也隻能算是中上之資,可是誰讓人家搭上了知府大人呢?

所以春香閣的頭牌讓柳煙來當也就無可厚非了。

嫣然如今的日子不太好過,原本春香閣的頭牌姑娘是她,那個時候柳煙跟在她身後姐姐長姐姐短的,可是嫣然本身便是千金小姐,因父親犯案才淪落至此,這骨子裏難免有些清高,對春香閣的眾人也就沒了個好臉色。

自然,對這個諂媚的柳煙,嫣然也是不多看一眼,不多說一句話,偏生柳煙記仇的很,自己成為花魁之後便處處針對了嫣然,將嫣然打壓的基本都接不到什麽客人了。

殊不知,這卻正和了嫣然的意。

如今若不是得知聞人禮要來當此屆花魁選舉的評委,嫣然那是寧願被打發到洗衣服去,也不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跟人爭這個花魁頭牌之位。

頭牌姑娘住的是小花園裏麵單獨一棟的香閣,以前是嫣然的住處,如今卻是柳煙的了,在香閣對麵,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子,極小的一個小院子,正房兩間,廂房一間,小小的院子也不過十步就能走完。

這裏原本是堆放雜物的,在柳煙成為春香閣的頭牌之後便讓人將這個院子收拾了出來給了嫣然去住。

柳煙的心思誰都知道,無非是要嫣然日日看著她昔日所住的高樓如今被一個她看不起踩在泥裏的人給住了。

嫣然對此倒是不屑一顧,隻是對那香閣裏麵日日的歡笑有些煩膩罷了。

嫣然將廂房收拾了出來供梅素素居住,對此跟著一起過來的梅李氏覺得很是不妥:

“姑娘還是在外麵給我們找一間方子吧,不然住客棧也可以。我一個成親的婦人倒是沒什麽,可是我們素素還沒定親呢。”

春香閣這樣的地方,女子一腳踏進來已經是壞了名節。

隻是這也是針對這些個大家閨秀而言,梅李氏這樣普通的婦人進來接些活計做做也沒人說什麽。

這南越城裏最出名的幾個喜娘都是青樓妓坊的常客,甚或一些頭牌姑娘專門定了喜娘每日裏上門為她上妝。

“舅媽,如今侄女都也沒那麽多講究的。”

梅素素垂了眸子道。語氣有著說不出的傷感之意。

今非昔比。

梅李氏也是明白過來,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

嫣然隻能抱歉的對兩人道:

“我如今的日子也不大好過,你們便委屈一些吧,待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梅李氏撇了撇嘴,很想說若是人家翻臉不認人如何,隻是想起那支金釵,便閉上了

嘴。那支釵怎麽也抵得上家裏半年的開銷了,而且還有成色那麽好的寶石,早就讓她壓箱底給女兒當嫁妝了。

屋子不大,隻用屏風隔開了內外兩間,但是收拾的很幹淨整齊,被褥雖然不是新的,卻洗的很幹淨,還有淡淡的熏香味兒,一點都不刺鼻。

床隻有一張,好在這青樓楚館的床都是雙人床,勝在夠大。

梅素素看著床上的被褥蹙了下眉頭,很想讓梅李氏回去搬自己的被褥過來,又怕說了這樣的話讓嫣然傷心。

猶豫之間嫣然似是猜到了梅素素的想法,笑道:“這被褥是我自己蓋的,嗯……”她的臉紅了一下,眼中劃過一抹羞憤:“接客的時候另有被褥。”

不是用來接客的便好,梅素素鬆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包袱放到了床上,清雅的香氣撲麵而來,正是那人喜歡的味道,梅素素抿了抿唇,未回頭的問道:

“姑娘費心了,不知……不知姑娘和聞人公子如何認識的?”

嫣然疑惑的看了一眼梅素素,想起昨日裏知府夫人對梅素素那有些異樣的樣子,她又細細的去打量梅素素的背影。

嗯,是有些像,可是又不像,這都三年了,三年前那人的身量還未張開,這……

嫣然隻遠遠的見過那人幾麵,因為留心了,所以如今覺得像,卻也因為離得遠了,看不清楚,卻也隻是覺得有些像。

心中思索著,嫣然幫兩人倒了茶水放到一旁的妝台上,道:

“奴家就住在武穆侯府後街,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卻不知得罪了何人讓奴家破人亡,還將奴賣到這等地方。之前也有人願幫奴贖身,隻是奴如今是官奴,贖身……也就武穆侯的公子聞人公子可以做到了。”

就住在武穆侯府的後街上,那麽和聞人禮相識也就不奇怪了,他那人雖然是武穆侯的公子,未來的世子爺,為人卻是最豪爽俠義了。

梅素素去了心中疑慮,轉身展顏笑道:

“素聞聞人公子俠義之名,姑娘又是他的舊識,定會相幫的。”

卻是沒問當初嫣然家裏遭難之時聞人禮為何沒有出手。這若不是嫣然說謊,便是聞人禮當時又是不在京裏。

不然“家破人亡”這樣一個結果,又是在侯府後街上,聞人禮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想幫的。

橫豎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聞人禮一來,便知她是否說謊了。

接下來的幾日梅素素和梅李氏隻是在這小院子裏住著,梅李氏住了兩日見嫣然這裏著實冷清,春香閣的春媽媽也沒有叫嫣然出去接過客,便回家去了,家裏還有她的寶貝兒子,她可不能跟著在這裏住上半個月,等著盛世結束再回去。

越是臨近花魁盛世,這南越城裏的人也就越多,這青樓楚館的客人更是讓媽媽們笑的眼都睜不開了。

嫣然也忙了起來,隻是在柳煙的刻意打壓下,來找她的大都是粗鄙武夫或者老頭子之類的,嫣然不耐,卻也隻能強笑著應酬。

梅素素每到此時便躲了出去,索性南越城的治安很好,又沒有宵禁,她可以在茶館叫上一壺茶,然後拿了繡品消磨到三更半夜再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