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求娶

一般來說及笄禮要換三套禮服,從初加的素色襦裙,到再加的屈裾深衣,再到最後三加所穿著的最莊重的大袖禮服。每一次的衣服不一樣,妝容便也不一樣。

李家的是最有經驗的喜娘,她可以說是給眾多的喜娘們帶了一個好頭。

她選擇的是由淺入深的畫法,一邊畫一邊低聲講解。

最淡的妝容是初加,稍微添一點兒色彩的輕快便是再加,三加則是極為莊重的妝容了。

她這也是變相的給人傳業解惑,李家的如今在京城裏是有口皆碑,也不怕別人搶了自己的飯碗,反倒是多結善緣才是她的本心,更何況她這個人本就好相處,愛幫助人,所以在官媒那裏的人緣兒反倒比張氏和孫家的要好上很多。

等著李家的畫完了初加,陸宗慧照了鏡子,雖然一身大裝讓這及淡的妝容失了幾分顏色,可也看得出來李家的真本事來。

待三道妝容全部上過,最後呈現給大家的是陸宗慧那端莊典雅的妝容與氣質,她自己也拿定了主意,等著最後梅素素著實不成了,便換上李家的來給她上妝。

一上午過去,也隻有三個人給她上了妝,陸宗慧挺著身子穿著禮服也頗為疲倦,讓人帶著梅素素等人去客房用飯休息,她自己則在眾人走後忙不迭的脫了禮服跟陸玉璿用了午飯。

陸玉璿這次本就是過府陪她說話來著,中午也沒走,就在陸宗慧屋子裏的羅漢床上歇了午覺。

一個時辰後陸宗慧自然而然的便醒了過來,隻是神態之中仍然有幾分的疲倦,鶯兒看著那華貴莊重的禮服不由蹙眉道:

“小姐不若換件別的衣裳吧,這衣裳雖然好看,穿著也是累人。”

緙絲的衣裳雖然華貴,可是卻有些厚重了,而且這匹料子上的花紋是嵌了金絲銀線的,夏日裏衣衫單薄,這衣裳穿在身上不免覺得有些剌皮膚了。女兒家的皮膚都嬌嫩,若是仔細檢查一下,陸宗慧的身子上定會有幾道被衣裳劃到的紅痕。

陸宗慧也覺得這衣裳穿的忒累人,可是那妝容卻要禮服來襯托,她想了想,便道:

“將我前兒才做的進宮穿的大衣裳拿來吧。”

作為皇室子女,縱然是旁支,有機會也會進宮的,即便進宮的機會不多,可是這該備下的衣裳也得準備著。更何況陸宗慧如今已然及笄了,是到了說親的年齡。她們這樣的人家,親事也不是自己家可以做得了主的。

陸玉璿因著跟皇帝遠了幾層,家裏也無權無勢,沒有被惦記上。陸宗慧的婚事,卻少不得“求”皇帝與太後恩典來一個指婚了。

想到這裏,陸宗慧的眼神不禁暗了一暗,等著鶯兒將那青蓮色印染蓮花繡鳳尾竹紋的大衣裳拿來,看著自家小姐的神色不由的低聲喚道:

“小姐。”

陸宗慧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

自家小姐的心思,她這個貼身大丫鬟豈能不知?眼見著屋子裏是她們四個大丫鬟,沒有旁人,鶯兒忍不住低聲道:

“奴婢聽人說昨日二皇子來過了。”

“他來做什麽?”

論輩分,陸宗慧該

當喚二皇子一聲“叔叔”隻是她素來對這個二皇子叔叔沒有好印象,是以私底下提起他來不是直接喚“二皇子”便是喚作“他”。

鶯兒歎氣道:

“還不是為著陳家的大少爺求娶小姐?”

“呸!他想得倒美!”媛媛俏目一瞪,不等陸宗慧開口,她那小嘴兒巴巴的就數落開了:“漫說陳家大少爺如今癱瘓在床,就是個全須全尾的,他如今也是個鰥夫,豈能讓我們大小姐嫁過去當填房?”

陸宗慧心裏極為明白二皇子這是打的什麽主意,對媛媛的話倒是沒聽進去多少。如今的誠親王她的父親早已跟她說過了,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是他有心把她嫁到平民百姓家,也生怕對方是貪他們家的錢財權勢,倒不如找一個沒落的王侯家裏,無權無勢的倒也容易平平安安的過這一輩子。

隻是這樣想著倒是挺好,這還沒及笄呢,二皇子就忙不迭的過來為拉攏自己的手下來提親了,她又能躲到哪裏去?

鶯兒跟著道:“聽聞陳家大少爺癱瘓之後脾氣暴躁,沒兩年呢,陳家的大少奶奶便積勞成疾憂慮而死,誰知道這裏麵有什麽貓膩?別的不說,就說,就說……”到底是雲英未嫁的姑娘,有些話是實在不好說出口,可是一想這屋子裏都是自家姐妹,她這也是為了大小姐好,便豁出去了:“就說這陳大少爺能不能人道還不一定呢,難不成還要我們小姐守活寡不成?”

若是放在平時,幾個丫鬟早就跟鶯兒笑鬧開來了,如今卻是誰都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媛媛啐了一口,道:

“這陳家也忒拿自己當回事兒了。仗著是一品大學士,主持過幾次科考,門生故舊遍天下便拿捏住了二皇子,逼迫起二皇子來了?他一個奴才,也敢!”

皇家人眼裏,這天下人都是皇家的奴仆,這一品大學士自然也不例外,是以媛媛才如此說。

陸宗慧卻是心裏有底的,這若是陳家的要求,二皇子那種傲然的性子斷不會理會,怕就怕二皇子是舍不得陳大少爺這個人才,想著法子的拉攏他所以才上門求娶。

隻是這皇室子女何其多,為何就偏偏看上自己了呢?

陸宗慧歎了口氣,眼見著時間過去不少了,便催促道:

“你們快些吧。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父親母親斷不會虧了我的。”

“說的也是。”

想想自家王爺王妃的能耐,幾個丫頭也都將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裏,專心為陸宗慧穿戴起來。

那邊梅素素在客房臨窗的羅漢床上本要休息了,卻聽到外頭幾個小丫頭竊竊私語的說什麽“二皇子”又來了,梅素素上了心,轉目看看睡在對麵臥房的李家的,她輕手輕腳的起了身。

先去了中堂倒了一盞茶水喝了,見李家的沒有動靜,她便悄悄的打開門出去。

回廊下的小丫頭們已然不見了,估計是回去午睡去了,她想著打探什麽,卻沒也沒人問了,想了又想,她看了院子門沒關,便走了出去。

這誠親王府忒大,縱然梅素素以前有幸來過一回,卻也隻是跟在母親身邊,哪兒也沒去,是以她也不敢亂走,

隻敢在這個院子周圍繞圈圈。走過了一叢鳳尾竹,她正欲往前走,便聽到前麵不遠處有人說話,梅素素忙回過身來往回走了兩步坐在了小橋的欄杆上裝作看裏麵的金魚。

腳步聲有些雜亂,像是兩三個小丫頭的樣子,梅素素也不敢動彈,隻豎起耳朵來聽,卻又擔心這幾個小丫頭這裏過,發現她了就什麽都不說了。

“今兒個官媒的人來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不是說小姐要換明日的喜娘嗎?”

“不是給小姐說親嗎?小姐都十五了,陳太太可是十四上就定親了呢。”

“咱們這樣的人家又怎麽用得上官媒?”

梅素素這是聽出來了,有三個小丫頭,這女孩子的聲音吱吱喳喳起來,不是熟悉的人還真不好辨認,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她已然聽不出來到底是誰說了這一句,又是誰說了那一句了。

好在她們不知怎的都停下了腳步,梅素素也不用擔心碰到她們要如何辯解,反而這樣更方便她偷聽了。

“就不能是別人來提親嗎?”

“那也要看聖上開不開口了,咱們大少爺的親事不也是聖上開口賜婚的嗎?依我看,小姐也要是呢。”

“哎,我聽說二皇子來過了呢。”

“為的什麽?”

“我怎麽知道?倒是你,你老子娘在王妃那裏看門子,你就聽不到風聲?”

“我哪兒知道?我娘嘴嚴那是出了名兒的,這王府誰不知掉?”

“我知道!我知道!二皇子是為陳家大少爺提親來的。”

“陳家大少爺不是癱了嗎?”

“還是個鰥夫!”

“陳家大少奶奶死的蹊蹺呢,我聽人說好像是通/奸!”

“去你的!盡跟那些個三姑六婆的學舌!那是積勞成疾!憂慮而亡!”

“就你天真!要我說,就是那陳大少爺接受不了自己殘疾了的事實將大少奶奶給打死了!陳大少爺可是這京城有名的才子呢。”

陳家大少爺?

陳家的事情梅素素知道一些。

當年陳家大少爺去了外地,如今看來陳府莫不是跟二皇子扯上了關係?是了,陳大人在這一品大學士的位置上呆了有十多年了,期間主持過無數次的鄉試、府試,秋闈、春闈也是主持過幾次的。二皇子若是拉攏了陳大人,便是拉攏了天下大部分的士子與朝中眾多官員。

對了,陳家大少爺受傷之後陳府延請的是宮裏的禦醫,依著陳家的家世,請禦醫也無可厚非,可是給陳大少爺看病的卻是太醫院的院正!這裏麵的問題可得深思了。

在那之後,陳府便謝絕了親朋好友的探望,便是逢年過節有人去陳府拜會,也都看不到陳大少爺的人影了,裏外應酬都是陳二少爺忙乎。

第二年,一直杳無音訊的陳府大少爺徹底消失在京城人的眼裏,耳朵裏。

時隔兩年後,陳府大少夫人因著思慮過重去世,此時已經有很多人都忘記了陳府大少爺受傷的事情,所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過惋惜了一下子紅顏薄命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