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日漸崩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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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日漸崩壞的世界
公元1848年1月,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
夜晚時分,市中心大廣場的白天鵝咖啡館,樓上一間普通客房內的住客仍未就寢。
忽明忽暗的昏黃燈光,將兩個年青人的影子投射在房間的牆壁上。
隨著燭光的搖曳,影子也微微地晃動。有些時候,這種晃動會大一點,那是兩個年輕人在輕聲的交談,而當影子開始劇烈晃動的時候,即使在門外的走廊上,也能聽到他們憤怒的爭論和大聲的咆哮。
當然,這種頗為斯文的爭吵,比外麵街頭的吵鬧實在是遜色多了,就連從房門外經過的服務生,也對此不以為意。而樓下咖啡廳裏那些高談闊論的客人,更是對此一無所知。
確實,在白天鵝咖啡館樓上爭執的兩個年輕人,都不是什麽社會名流,而隻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破落戶和一個普通商人的兒子,並且這兩人還都是在歐洲飽受排斥的猶太人。
在前不久,其中一個說話做事比較張揚的年輕人,更是被法國政府以“危險的革命者”和“傳播反動言論”的罪名驅逐出境,不得不移居到比利時的布魯塞爾,住在白天鵝咖啡館的廉價客房裏,沒有工作,積蓄用盡,全靠他的商人朋友接濟為生,走到哪裏都會受人白眼。
不管怎麽樣,最後的爭執終於結束了,他們一起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文稿和書籍推到一邊,開始在一張精製的信箋上沙沙地寫著字,由那個破落戶執筆,而他的商人朋友在一旁監督。
從標題和內容上看,這是一份某個小政黨的綱領文件。
像這樣因為某些人一時興趣而誕生的“俱樂部政黨”,在當時的歐洲宛如路邊的野草一般數不勝數,差不多每一天都會在咖啡館和啤酒館裏誕生幾個,其中的絕大多數黨派,都像朝露一樣無聲無息地誕生,然後又悄無聲息地消逝,隻有極少數才能躋身上流,在議會中取得一席之地。
不過,這兩位年輕人所謀劃的政黨,卻並非為選舉而成立,而是以戰鬥為綱領的……
昏黃的燈光下,蘸墨水筆在信箋紙上流動,一切都很安寧,就像過去無數份文件被起草的時候一樣。
但是——
隨著筆的移動,
亡者的世界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些無視諸神法則的靈魂,開始憤怒地大吼或者放聲地大笑,他們沒有必要再悲哀地哭泣或者痛苦地哀嚎了,因為地獄的牢籠已經開始崩塌了……
在這場最後的鬥爭之中,他們失去的隻是枷鎖,而得到的將是整個世界。
從此,一個紅色的幽靈開始在歐洲大陸徘徊。
……
筆仍然在移動,
潛藏在黑暗之中的各種妖魔精怪,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戰栗與顫抖,無論它們是邪惡還是善良,無論它們是古老還是新穎,無論它們來自於哪一個國度,誕生於哪一個時代。
審判的鍾聲,在全世界的每一處秘境回響,每一位強大的異類,都朦朧地看到了無法預料的未來,都能感覺到最後終結的逐漸臨近——數千年淩駕於凡人之上的美好時光,已經即將走到終點。
離開的時候,已經到了。
……
筆仍然在移動,
高坐在雲端的上帝、安拉和佛祖,還有無數出名或不出名的神靈,也都突然睜開了雙目。
他們的命運之線居然慢慢開始變得虛無,這是從來未曾出現的情況。
自從人類有曆史以來,神明可以被塑造,被修改,被取代,被扭曲,被打倒,被毀滅,被遺忘,但從來都不會徹底消失,在每一位舊神的隕落之後,終究會出現新的神明,前來填補遺留下來的空位。
然而,在這一刻,諸神的前方卻出現了一片虛無的空白。
某種無法掌控的東西正在出現,而神明卻沒有能力製止。
眾神存在的根基,已經被創造他們的人類給否定了。
……
當然,正在白天鵝旅館中伏案疾書的兩位年輕人,卻並不知道上述這些事。
他們終於討論完了這份綱領的最後一段,隻差最後幾句話的撰寫尚未完成。
商人的年輕兒子已經離開了桌邊,透過窗戶望著不遠處的布魯塞爾市中心大廣場,看到一簇絢麗的禮花在空中轟然炸開,綻放出片刻的璀璨之後,又徐徐消失,最終歸於沉寂。
似乎是心有所感,他開始在嘴裏喃喃自語著什麽,而伏案疾書的破落戶卻沒有注意到這些。
——文件已近結尾,破落戶慢慢地劃上了最後一個字符:
“……全世界的無產者,聯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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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年的漫長時光飛快流逝,激情燃燒的歲月來了又去,紅色的浪潮一度席卷大半個世界,又在它最輝煌的頂端轟然崩塌,最後逐漸歸於沉寂。
諸位偉大的導師,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而解放全人類的理想,也已經被所有人逐漸遺忘。
但是,在另一條不為人知的戰線上,滿心崇高理想的勇士們,依然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最激烈的戰鬥。
——這個世界並非隻有普通人所認知的一切,而是有著許許多多正常人所無法理解的存在,
繁華都市的某個邪惡角落,某一處幽暗隱秘的邪教巢窟內,突然闖入了一位身穿中山裝的不速之客。
“……這不科學!”
伴隨著政委同誌的一聲厲喝,前一刻還在張牙舞爪的觸手怪邪神,頓時仿佛遭到了突如其來的審判,在某種不可抗拒的偉大意誌之下,根本無法進行任何抵抗,就在瞬間化作了一攤粘稠的膿水。隻剩下那位被蹂躪得衣冠不整的可憐女高中生,還躺在黏液之中氣喘籲籲。
然後,十幾位早已準備就緒的警察,從門口一擁而入,將已經慌了神的邪教徒們逐一捕獲。
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將是非常科學的十萬伏特電擊治療,以及漫長的鐵窗生涯。
看到一切事態都在控製之中,已經有些頭發花白、肌膚鬆弛的年邁政委,不由得疲憊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摘下自己頭上的六角帽,在牆壁旁邊彈了彈灰塵,又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嘴上叼著的煙卷。
這已經是今年搗毀的第三個邪教據點了啊!
這些落後邪惡的封建迷信,什麽時候又在祖國死灰複燃了?
唉,真懷念那些用真理和科學武裝起來的熱血戰友,那個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消滅幹淨的年代呐!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前輩和同輩相繼從隊伍中離去,而能夠補充進隊伍的年輕人卻越來越少。到了現在,就連自己這個早該退休的垂死老朽,也不得不再一次披掛上陣了。
堅定而純粹的信仰,已經在這個時代逐漸消失。各式各樣的邪惡存在,卻又一次開始蠢蠢欲動。
而那些突然出現,連接著異世界的蟲洞,更是給這個日漸紛亂的世界,增添了更多難以捉摸的變數。
“……但是,無論這個世界是否在日漸崩壞,我仍然要在紅旗之下繼續戰鬥,直至生命的最後一息。”
政委默默地如此想著,同時丟下了已經燒掉大半的香煙,耳畔似乎又響起了當初發下的誓言。
“……愚昧和虛偽的黑暗,依然籠罩著這個世界!我發誓,從今天開始,我將為真理而鬥爭!我將不信教、不妄想、不迷茫,我將戳破一切剝削者的虛偽麵具,盡忠職守,至死方休!我是文明和科學的播種機,我是民主與進步的宣講員。我是驅逐迷信的火炬,我是鏟除愚昧的鐮刀,我是砸碎枷鎖的鐵錘,我是全人類的守護者!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最偉大的科學共產主義信仰,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正當他獨自回憶著昔日年華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了年輕隊員的喊聲。
“……報告政委!發現蟲洞了!”
“……知道了,我這就來!”
政委同誌隨手丟下剛吸了幾口的香煙,還用鞋底碾了幾下,這才站起身來。
就在這些邪教徒們舉行儀式的場所的隔壁房間,一道約摸三尺高的描金山水畫屏風後麵,懸浮著一個直徑接近半米的銀亮圓孔,正麵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深邃黑暗,背麵則宛如一麵鍍銀的凸麵鏡。
在銀光閃閃的薄膜兩麵,不時蕩漾著一圈圈的水紋,裏麵還有絲絲的黑氣滲透出來,彌漫著一股神秘而邪惡的氛圍,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如臨大敵。
——這就是異世界與現實世界的交接點,也是觸手怪邪神的來源。
雖然室內的其他人都已經戴上了防毒麵具,但是隻穿著一身中山裝的政委同誌卻夷然不懼。隻見他邁著大步走到蟲洞前方,然後深吸一口氣,揮拳對準了銀亮的蟲洞隔膜,用盡全力狠狠地一擊!
“……你這不該存在的東西,給我消失吧!”
頃刻間,蟲洞便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崩裂成無數碎散的光點,然後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然而,在這個日漸崩壞的世界上,許多不為人知的角落,還有更多的異界連接點在悄然出現……
——大穿越時代的序幕,已經被徐徐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