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誰攔著了,她饅頭歸誰。”被逼急的男孩,大聲喊了起來,那些沒有搶到饅頭的人,聽了以後也加入了隊伍。

璿璣見有那麽多人衝上來,幾乎是慌不擇路,也不知道前麵是什麽,直接就撞上了突出來的磚塊。

因為彈力太大,璿璣被撞得退後一步倒下,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感覺額頭上有**流下來,黏黏的,濕濕的。後麵追上來的人,見到她額頭上冒出血珠來,都慌了神,一下子都跑開。

隻有那個男孩,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裏,看著璿璣緊閉著眼睛,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他不過是想給新人一點教訓,並沒有其他想法,事情的結果太出乎他的意料。

“叫人來啊,再不止血她就要死了。”男孩顫巍巍的說道,他在慌亂之中記起,要是這裏真的出了什麽事,邊去敲吊在樹杆上的銅鑼。

中年男子深知這些不服管教的奴隸,有時候打起來就是不要命,為了不讓他們打死,損失太大。便在樹杆上吊了一個破銅鑼,要真的出了什麽事,就去敲那個銅鑼。

璿璣想,如果可以,那麽死了也不是什麽令人傷心的事,說不定祭奠的巫師會讓她投胎一處好人家,有爹有娘。可是那樣,黎昕呢,他回來這裏要是找不到她的話,知道她死了,會不會為她難過呢?

應該不會,那個那樣好看的男子,也不過是見了三次麵,遙遙無期的戰爭,誰知道要多少年。誰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還會不會回來。

璿璣的腦海裏不停額閃過各種畫麵,在城門都尉的府上,做著各種雜活,不停的責罵。還有那個小主子,總是追著她來打,追不上了便哭喊著去叫人,後來她學乖了,逢上小主子,便站在那裏任由他又掐又打。

不過,也有美好的一麵,她記得又一次老嫗的心情很好,偷偷塞了她一顆青棗,那樣的甜;她也記得,有一次老叟喝醉酒,在院子裏,給她講起上古的愛情神話。一點微不足道的事,讓她一直記著,記到現在,都成了美好的事。

可是,最美好的事,是遇到了黎昕。那個

男子,肯對她笑,肯幫她洗衣裳,肯抱起她,肯幫她取名字,肯洗去她臉上的泥塵。這樣的人,璿璣是疼到心裏去,也甜到心裏去,世間有這樣一個黎昕,她還有什麽理由撒手歸去?

璿璣緩緩睜開眼,感覺到自己是躺在稻草堆上,頭疼欲裂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醒了,快去說。”有人這樣在她邊上說道,便跑了出去。不到一會兒,中年男子抖著身上的肉走進來,看了她一眼說道:“沒死就好,要不這趟就賠錢了。”

璿璣掙紮著要坐起來,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眼裏滿是怯生生的表情。

“該不會撞成傻子了?”中年男子見她神色有點奇怪,用手在她眼前比劃說道:“這是幾。”

“三。”璿璣回答道。

中年男子聽了,自個嘟囔說道:“還好。”

接著,他就不理會璿璣,環視著屋裏額人,像個君王對他底下的士兵似地說道:“我聯係了買主,這次是個金主,在這段時間內誰要是再搞事,就像那短命種一樣,都給我聽好了。”

“是。”回答的聲音稀稀拉拉,有麻木有驚恐。

得了中年男子的話,也沒有人敢拿璿璣如何,要麽看著她要麽自己坐到一邊去。這裏沒有日曆,璿璣也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時候,她感覺沒那麽痛,便掙紮著站起來,想要出去井裏舀點水喝。

走到外麵,卻看見那個男孩,被打的遍體鱗傷,遠遠地就看到黝黑的皮膚上,道道血痕,斜靠在樹下。想必,她在昏迷時,中年男子已經狠狠的教訓了不聽話的奴隸們。璿璣見他身上的傷,一道一道的,卻沒有走過去,她還沒有仁慈到這個地步,扭開頭走到井邊,舀水喝了幾口,感覺好點了,才坐下來。

在昏迷時,她夢到黎昕,一臉美好的黎昕,若不是他,璿璣想,她是不會醒來的了。這個世間,除了黎昕,沒有她想留戀的東西了。

那個男孩,也不知道被打的多重,一直都是同一個姿勢斜躺在那裏,一聲不吭。屋內酸臭不已,璿璣雖為一個奴隸,卻愛幹淨

,所以她寧可坐在院子外麵,也不進去。被教訓過的奴隸們,顯然安分了許多,午後的院子很是安詳。

璿璣摸了一下額頭,上麵纏繞著一卷紗布,隔著紗布還能聞到藥粉的味道。動了一下,感覺到懷裏有個隱隱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個饅頭,表皮已經發硬。

很奇怪的是,她看著饅頭竟然覺得不餓,她不知道在她昏迷時,中年男子怕她死掉虧本,給喂了湯水。

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她拿著饅頭,走到那個男孩麵前,把饅頭扔給他說道:“你想要,就給你吧。”

男孩抬起頭,吃驚的看著她,這樣的好心他想不通。可是由於饑餓的本能,他沒說一句話,抓起饅頭就咬,因為吃得太急,不到兩口就哽住。

璿璣看不過去,拿了一瓢水放在他麵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是她太好人,隻不過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麵前罷了。若是黎昕在這裏的話,依照他這樣好的人,也會這樣做。

璿璣心裏想。

也許是小孩子的緣故,璿璣頭上的傷好的很快,不到兩天就可以摘下紗布。隻是在右邊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血痂,後來血痂掉了,額頭上便有一小道粉色的傷疤。

她像是適應力極強,已經習慣在傍晚和大家一起搶饅頭。男孩的腿腳被打的厲害,掙紮幾下都站不起來,自然的也搶不了饅頭。昔日他是頭頭,大家都聽他的話,叫去欺負誰就是誰,但是如今,卻沒有一個人分他一個饅頭。

而他也好像明白,不去求誰,靜靜的坐在樹下,像個活死人。但是璿璣卻好像有種天生活下去的本能,每日都能在人群中搶到饅頭,幾天下來,都是璿璣搶了饅頭,分他一個。

由始至終,他們兩人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後來男孩的腿腳好了,璿璣便不再給他饅頭,他們之間還是沒說過一句話。

那是一個陰沉沉的上午,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團煙霧籠罩。璿璣抬頭看了看天,這秋天都快過完了,開始起霧了。若是往年,現在的她應該是和老嫗給主人家存糧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