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夢裏不知身是客
現下讓長孫睿起了疑心也好，反正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的。
長孫蘭芷這樣一想，姿態便越發端正起來，那樣的神態，絕不是傻蘭芷所能有的！
長孫舒壓下心中的狐疑，故意抬頭掃了周圍一眼，眼神裏流露出明顯的戒備。
長孫蘭芷知曉他的意思，定是有什麽重要話要轉告，便揮了揮手，屏退了其他人。大殿內便隻剩下長孫蘭芷，錦心與長孫舒三人。
長孫舒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說道：“國公爺命小人給皇後娘娘遞個話，娘娘不必著急，國公爺定會使法子讓娘娘早日回宮。皇後的位置，隻會是娘娘一人的，無論是誰都搶不去！”
長孫蘭芷耐著性子聽完，心中的火氣頓時噌噌上竄，他還想讓自己回宮？他還想將自己的女兒重新送回那個殺人不見血的豺狼窩？
雖然氣憤，可長孫蘭芷卻能穩住自己的情緒，並未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反而扯出一個甚為天真的笑容：“父親大人對我真好。我會乖乖地待在行宮，直到回宮的那一天。”
長孫舒滿意地一笑：“娘娘能這樣想便是最好的了，國公爺前幾日還擔憂娘娘會因為回不了宮而萬分著急呢。”
長孫蘭芷淺淺地一笑，並未答話。
長孫舒離去後，長孫蘭芷端起茶，腦海裏浮現出傻蘭芷一絲不掛心碎而死的慘狀，當即摔了茶杯。
“娘娘！”錦心驚呼，她以為長孫蘭芷不小心摔破了茶杯，忙快步過去捧起長孫蘭芷的手，左右查看，“娘娘，可傷到哪兒了？”
長孫蘭芷抽出手，凝視了錦心片刻，隨即問道：“錦心，你認為，趙國公長孫睿是個怎樣的人？”
錦心有些驚訝，顯然沒想到長孫蘭芷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句，更加不明白自家小姐怎會如此稱呼趙國公長孫睿。
錦心沉思片刻後，小心地回答道：“在我心中，國公爺不但是個慈父，更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
“慈父？了不起的大英雄？”長孫蘭芷做回到貴妃椅中，不屑地笑起來，“賣女求榮的人也稱得上慈父，玩弄權術把持朝政的人也稱得上了不起的大英雄？”
錦心神色大變，上前握住長孫蘭芷的手：“娘娘，您怎可將國公爺當成賣女求榮的人？您可知國公爺為了您做了多少！”
長孫蘭芷隨即大笑起來，滿臉的自嘲：“我這個傻子又能讓他這個‘慈父’為我做多少呢？”
錦心噗通
一下便跪下了，抬起頭，一雙眸子裏滿是驚訝與擔憂：“娘娘，莫不是換上魔怔了？娘娘您當初為了皇上，為了進宮，硬生生地拿刀子抵著自己的心髒威脅國公爺。那時，國公爺不肯送娘娘您進宮，您差一點就刺了下去啊！”
長孫蘭芷渾身一抖，有這回事？
“國公爺當時就說了，深宮後院是吃人的地方，娘娘您若是進去了，怕是連根骨頭也剩不下。可娘娘您無論如何都不聽，您非要進宮，說一定要守在皇上的身邊，若國公爺不成全您，那您便殺了自己。國公爺無可奈何，這才將您送進宮裏的。娘娘，如今縱有千般抱怨，那也不能牽扯到國公爺頭上去啊！這世間，隻有國公爺才是真心實意地保護著娘娘您的！”
聽完錦心的訴說，長孫蘭芷的身子不由一軟，如此看來，是她誤會長孫睿了？
她又氣又愧，氣的是傻蘭芷為了一個臭男人連爹都不顧，愧的則是自己沒搞清楚情況便隨便怪罪長孫睿。
想起近日來的種種，長孫蘭芷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原來，長孫睿對自己的有求必應不是因為他的愧疚，而是因為他對這個女兒愛得深沉。
黃金、白銀，人皮麵具、各式糕點……這一切都隻因為長孫睿這個做父親的想要女兒過得快活一些罷了。
可自己卻一味地以為他是賣女求榮，蠢！真蠢！自己為何就不能稍微動動腦子仔細想一下呢！
長孫蘭芷，你真是個蠢貨！比傻蘭芷還要愚蠢！
長孫蘭芷深呼吸了幾口氣，轉而瞅了瞅還跪在地上的錦心，連忙將其扶起：“錦心，是我的錯，我不該誤會父親的。”
錦心神色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嘴，像是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開口說道：“娘娘，您從前都是喚國公爺爹爹，從不喚父親。”
長孫蘭芷麵上一青，咳了兩聲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本就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無奈老天讓她穿越到傻蘭芷的身上，沒有先天條件也就算了，連個殘留的記憶都不給。
長孫蘭芷此時隻想仰天長嘯一聲。
錦心接著說道：“我總覺得娘娘變得不像娘娘了，那些膽識那些謀略，都是娘娘以前從未表露的。但是，我又偏偏說不上來娘娘哪裏不像了，因為從頭到腳，娘娘確實是什麽都沒變。”
長孫蘭芷什麽都沒說，麵色沉重地奔往內室，急急喚來蛋蛋。
“長孫睿是慈父的事情，你怎麽都沒跟
我提起過？”
蛋蛋很是無辜：“你又沒問過我這樣的問題。”
長孫蘭芷有點生氣有點無奈，最終隻好倚在榻上陷入沉思。
殿內點著的是菊蘭香，嫋嫋香味自爐裏飄出，逐漸向四處蔓延開來。
長孫蘭芷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長孫蘭芷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山清水秀，碧空萬裏，有人一直在耳邊哼著小調。
歌聲蒼老悠長，落在耳裏、敲在心頭卻似彈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軟綿綿的。
“爹爹，我要吃這個！”
長孫蘭芷看見一個小女孩搖晃著一個男子的手，因隔得太遠而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爹爹，我要吃那個！”
女孩說話傻乎乎的，吃起東西來卻毫不拖泥帶水。而無論小女孩要吃什麽，男子都能像變魔術一樣將食物變出來。
小女孩吃得滿足，男子便敞開了胸懷笑起來：“蘭芷乖，無論蘭芷要什麽，爹爹都會給你。”
蘭芷。
長孫蘭芷的心頭猛地一跳，再次回過頭時，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男子的臉龐。
那張臉上，滄桑縱橫，可笑容卻無比的燦爛。
那張笑臉，是長孫睿的。
之後的夢境，好似快放一般迅速閃過。
傻蘭芷持刀威脅，長孫睿無奈妥協。
傻蘭芷穿上嫁衣，長孫睿無言抹淚。
末了，傻蘭芷心碎而死，長孫睿起兵謀逆。
長孫蘭芷望見有千重刀箭向自己衝來，是長孫睿的挺身而出，為她擋下了所有的傷害。
刀箭穿過血肉，濺起層層鮮血……
“不要！快走開！”
長孫蘭芷已然從夢中驚醒，臉頰含淚。
不遠處的錦心聞訊趕來，見長孫蘭芷滿頭大汗，心急問道：“娘娘，您又做噩夢了？”
長孫蘭芷坐起身，大口地呼著氣。一想到方才做的夢，便心有餘悸。一切都是那麽得真實，真實到她以為長孫睿就要死在眼前。
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因為上輩子被辜負，所以在這輩子前來索要。
那在上一世中，長孫睿對她長孫蘭芷，辜負得該有多深？
夜色深沉，隻幾盞宮燈搖曳在黑暗裏，微微地顫著……
【作者題外話】：這一章格外費心，希望書友們能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