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００９章 君前
風消雲散雪霽。
昭烈帝一身金黃戰袍，在禁軍護衛下，步出皇宮。雪已停，積雪漫過膝蓋，昭烈帝一步步走來，雖慢，卻異常的堅定。
十三一身皮甲，雖然破爛，卻傲立在雪中，看著那從雪中一步步走來的明黃色的身影。那就是昭烈帝，是一紙聖意誅了聶家九族的當今天子。
乍見昭烈帝，十三的眼睛變得猩紅。這就是仇人，他十三這一生定要殺之而後快的仇人。可是，這一刻，這最適合十三發動刺殺的時候，十三卻不能動手。昭烈帝就算是該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也不能死。
虎關陷落，北地胡人即將大舉南下。此時，大漢帝國，亂不得。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見到寡人，為何不跪？敲響登聞鼓，又有何事？”
昭烈帝行到十三的麵前，麵罩寒霜。在十三的目光下，昭烈帝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感覺這個小兵眼中沒有半分的敬畏。
“陛下，小人王一郎，乃是虎關司徒將軍麾下斥候！”
昭烈帝雙眸一凝：“司徒昭派你回來，可是為了援軍？”
“陛下，虎關已然陷落，司徒將軍生死不明。我等奉命前來報訊，一行三十多人，隻有小人活著衝了出來。其他，其他的，兄弟，都，死了！”
話到此處，十三的眼中灑下熱淚。他不僅是在為虎關的守軍落淚，更是在為已經死去的聶家的人落淚。
“什麽？你說什麽？虎關失守？”
昭烈帝在無法保持他帝王的從容，邁步向前，在那厚厚的積雪中，腳步踉蹌地衝到十三的麵前，緊緊抓著十三的肩膀：“告訴朕，你是在騙朕的，你說，你說啊！虎關，虎關，還在，司徒昭，司徒昭也還在！”
“陛下，虎關陷落，還請速速派出大軍，火速北上，阻止胡人散入內地。一旦胡人騎兵侵入內地，我大漢，危矣！”
禁軍統領劉闖情急，從後麵抱住昭烈帝，大聲呼喊。
被劉闖抱住，昭烈帝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眼前，站在他麵前的士兵，渾身浴血
，麵色蒼白，因為狂奔產生的汗水，在這一刻，竟是慢慢凝固，化作冰晶，讓這士兵，仿佛成了站在他麵前的冰雕。
“陛下，國事為重，國事為重！”劉闖依舊死死抱著昭烈帝，大聲吼著。
昭烈帝長出一口氣，鬆開了抓住十三肩膀的手，沉聲道：“傳旨，天子親兵上三衛統領來見朕！”
“陛下，百官已經到了！您是不是先回宮？”
大內首領老太監顫顫巍巍地行到昭烈帝的跟前，很輕聲地開口。
“回去幹什麽？胡人已經破開虎關，隨時可能兵圍鹹陽，朕還能回去哪裏？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讓文武百官在這裏見朕！”
世人皆知，昭烈帝昏庸。但是，此刻在十三的眼裏，有著如此氣勢的昭烈帝，怎麽可能是一個昏君？
“王一郎，你報訊有功，朕一定要重重賞你！”
“陛下，小人不求封賞，但求能上陣殺敵，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討回血債。血債，要用血來還！”
“好，好，我大漢帝國有你這等虎士，何懼那區區胡人？”
昭烈帝興奮地大聲說著，雙掌交擊，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傳旨，王一郎有功於我大漢帝國，著晉升飛羽將軍，領羽林軍！”
“陛下，不可——”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正是那當朝太師曹毅。這位三朝元老的老臣，步履蹣跚地從雪中奔了過來，就在雪地之中跪了下去。
“老太師，快快請起！”
曹毅，在朝中，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門生弟子遍布天下，即便是軍中將領，也有不少人拜在了曹毅的門下。昭烈帝在很早的時候，就準曹毅上朝不拜，更賜金殿專座。
麵對拜倒在積雪之中的曹毅，昭烈帝心中無來由地升起一股快感。身為帝王，自認為乃是天之子，天之下，天子最大。可是，曹毅這位太師，卻隱隱有種壓了昭烈帝一頭的架勢。如今，在這天寒地凍的夜裏，曹毅歸到雪地之中，昭烈帝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陛下，
陣前換將，兵家大忌，不可，不可啊！”
羽林軍統領乃是鷹揚將軍楚飛揚，是他曹毅的女婿。若是楚飛揚的羽林軍統領被拿下，待到胡人之亂平定，楚飛揚很可能會被閑置。而若是在對胡人之戰中，楚飛揚戰敗，那麽，加上聶家之事，楚飛揚有可能被奪爵去官。若真是那樣，曹毅在朝中的影響力勢必大受影響。
“老太師，鷹揚將軍天明便要領軍出戰，這羽林軍統領不在鹹陽，許多事情勢必耽擱。老太師，且……”
“陛下！”曹毅果斷地打斷了昭烈帝的話，“羽林軍三衛，僅疾風衛隨軍出征，仍有兩衛，豹甲衛和巡城衛留守。依老臣之見，不若晉升王一郎為羽林軍副統領，在鷹揚將軍不在鹹陽之時，暫管羽林軍。陛下，以為如何？”
“好，就依老太師。”
昭烈帝答應的無比爽快，似乎對曹毅這位當朝太師，真正是敬重無比。
曹毅跪在雪地裏，兩腿冰冷，聽到昭烈帝的答複，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有道是，關心則亂，他曹毅一向是處變不驚，而這一次，卻在諸多變故麵前，中了昭烈帝的算計，生生地丟了羽林軍的豹甲衛和巡城衛。
“嗯？老太師怎麽還不起身？”昭烈帝再度出聲，接著將目光等向旁邊的隨侍太監，厲聲道，“一群奴才，怎麽當差的，還不快將老太師扶起來，準備薑湯參茶，為老太師驅寒！”
一番話語，關切十足。曹毅聽在耳中，心口一痛，險些就栽倒在雪地之中。
“陛下，小人可否不做這羽林軍副統領？”十三看得真切，自然看出了昭烈帝和曹毅之間的貓膩，遂抱拳一喊。
十三一言，立時讓昭烈帝和曹毅兩人都懵在了當場。兩人的震驚是一致的，隻是震驚之後的心情卻是迥異的。昭烈帝心怒，恨這王一郎爛泥扶不上牆；曹毅則是喜上眉梢，感覺這小兵還真是識時務。
“陛下，小人願領軍殺敵！”
此言一出，昭烈帝怒意頓消，心生喜悅。而曹毅便又反了過來，笑顏僵在臉上，恨不得將十三踹翻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