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踢館

這一日,陰暗的天空下著瓢潑大雨。三把黑傘,如同三朵黑蓮,幽幽漂到了南字門拳館的大門前。

“砰砰砰!”

三聲帶著奇特韻律的踢門聲,穿透了重重雨幕,直達院子中庭。

正在練武的南字門弟子們,頓時臉色齊齊一變:

踢館!

這種帶有特殊韻律的踢門聲,正是練家子上門踢館時的挑釁標誌。

八極南字門,是嶺南省正州市有名的武館之一,其掌門方南天,一身八極拳功夫爐火純青,少有敵手,今日,竟然有人膽大包天,前來踢館。

南字門一眾弟子臉上皆帶著怒意,而其中,有三個弟子,臉色明顯與眾不同。這三人不過十幾歲,卻分外沉著,其中虎頭虎腦的一個,大約十歲,略帶稚嫩的臉上麵無表情,邁步往外走:

“敢來南字門踢館,我去探探對手虛實!”

“不成,羅成你先去叫師父!”三個弟子中,年齡最大的方臉少年沉穩地說道。

他們三個,可都是方南天的入門弟子,得到了師父真傳的,對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南字門,不能魯莽行事。

羅成看了大師兄一眼,眉頭一皺,毫不遲疑地噔噔噔往後院去了,而此時,二師兄莊羽,早就一臉從容的把踢館的三人帶進了拳館:

對方按武林規矩來,自己一方自然也不能失去禮數和氣勢。

落座,備茶,通名報姓,踢館者,竟是形意一門的傳人。

國術沒落的時代,眾多國術流派早就不複以往的輝煌,唯一幾個還能在時間長河中喘息的,其中就包括形意,與八極二門。

“沒想到閣下竟然不遠千裏趕來我八極南字門,既然有一較長短之意,那我們就開始吧。”

南字門掌門方南天,臉型略方,雙眉濃如黑墨,一對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閃爍著一抹抹流光,一米七出頭的身體,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裝,白綢大褂在身,方南天身上透出一股儒雅的氣息,越發顯出得道高手的氣息。

然而一擺開動手的架勢,不知是不是錯覺,方南天身上的氣息好像突然就是一變,一股淩厲的氣勢升騰而起。

既是踢館的,終究打得不是什麽好主意,禮數到了就可,南字門掌門方南天也不對他們客氣,對著其中為首的一個男子,就擺開了架勢,單手一鉤,“來吧。”

方南天對麵,站著一個男子,二十六七歲,名字叫做王雲,身高約有一米八,肩寬體闊,一對三角眼中精光閃爍,一看就是有修行的練家子。

據他自己說,是修煉的形意拳。

盡管方南天已人到中年,體力不濟,但卻絲毫不懼挑戰,雙目中依然閃爍著精光,與對方毫不退縮的逼視。

“拳怕少壯,方掌門如今年事已高,不如我形意門讓南字門一招如何?”

形意門拳師王雲,三角眼中閃爍著狡猾,臉上有意無意露出不屑之色。

一身白色大褂的方南天,身軀屹立不動,聞言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以言欺心那一套對我沒用,小輩,放馬過來吧。”

話音剛落,形意拳師王雲臉上帶著怒意,身軀驟然暴起:

噔!

王雲右腳猛然踏地,發出一聲暴響,身軀如炮彈出膛,已然衝到方南天跟前,左手屈肘如大弓,一個衝拳,啪的朝方南天麵門砸過去。

方南天雙足點地,燕子抄水一般

,“踏踏”兩聲輕響,身軀疾退。

“逃不了!”

王雲得勢不饒人,一聲暴喝,“了”字出口如旱天雷一般炸開,龐大的身軀就好像猛虎下山,身軀衝出的刹那,右手變拳為爪,帶出呼呼風聲,直擊方南天腦袋。

形意門,虎形!

王雲碩大的巴掌如蒲扇一樣大,一轉成虎形,更增添了一股凜凜威勢,五指彎曲如鋼鉤,一雙三角眼裏閃爍著凶光,好像不把方南天殺掉就不放棄似的。

“哈!”

方南天不再後退,吐氣開聲,猛然腰間一個扭動,好像繃緊的皮筋一下子鬆了開來,身子刷的朝王雲那裏一個前衝,速度陡增。

急衝在前,方南天左肘屈起,碰的一聲把王雲虎爪格擋在外,那王雲登時身體就一個趔趄,失了平衡。

方南天順勢而上,一個前衝貼身而上,王雲臉色刷的慘白一片。

八極拳,是貼身硬打的功夫,一身剛猛霸道的勁力,隻有貼身近戰才能發揮出威力,八極拳的狠辣霸道,王雲可是一清二楚,心生怯意,臉色大變,已然亂了分寸。

八極拳,貼山靠!

方南天就好像是一座大山,朝著王雲懷裏靠了過去,碰的一聲悶響,王雲整個人被方南天狠狠撞在了胸口,一口氣喘不上來,麵紅耳赤。

方南天哪會再給他機會,貼山靠之後,順勢肘尖前撞,王雲徒有招架之力,方南天下一招已然遞了過來。

腰身好似陀螺轉,體內力量扭動間瞬間集中向方南天上半身,右臂宛如一條大鞭,朝著王雲當胸狠狠摜了過去。

碰!這一擊,直接把王雲兩米高的碩大身軀,摜出了三米開外。王雲臉色一紅,撲的吐出來一大口血,爬都爬不起來了。

王雲敗了。幹淨利落。

拳打咫尺之地,近身之後,八極拳就是無敵!

豈料就在此時!

“師父小心!”

就在南字門弟子們一片欣喜之時,小弟子羅成猛然一聲大喊,方南天身後,那王雲的一個同伴,短小精悍的身體,如同一隻狸貓一樣,突然躥地而起。

方南天雙眼精光爆閃,身軀扭動,猛的一個鞭腿直掃後身。

豈料,那短小精悍的矮子,出招迥異於常人,完全不守武林的章法,身軀猛的一個後撤,順勢懶驢打滾不顧風度地躲過方南天一記。

畢竟已經三十幾歲,方南天體力不濟,方才一番爆發,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正要換一口氣,這偷襲的矮子猛然間一個蹲身,朝著方南天肚子就頂了過來。

“偷襲無恥!”羅成滿臉漲紅,拔腳就要上場,方南天一聲沉喝:“成兒別動!”

這一說話,方南天頓時就又短一口氣,那小矮子拳頭已經自下而上,衝到了方南天下頜。

及時扭頭躲避,方南天眼中一看這人接下裏的招式,眼中突然閃過了一抹不甘:原來,那狡猾的小矮子,不過是虛晃一招,真正的殺招,卻是他的當胸一踹。

這一擊,好比兔子蹬鷹,這四肢短小的家夥,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一腳竟然就把方南天踹出了七八米遠!

碰的一聲,狠狠摔在了地上,方南天麵色發青,幾乎快要暈倒過去。

“哈哈!方前輩,所謂的武有八極定乾坤,也不怎麽樣嘛!國術國術,已經是過去式了……”

羅成目眥盡裂,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去跟這個

小矮子拚命,他看得出,這小矮子用的,似乎就是最近悄然興起的“散打”一派,這種打法毫無章法,不守規矩,並不被武林同道所承認。

“嘿,來啊來啊,三個人一起上,我正好將你們南字門除名!”

小矮子滿麵凶光,眼含殺氣,身後那個扶著王雲的壯實男子,也是一臉的凶悍,似乎一言不合就會暴起殺人的樣子。

三個人,一看不是善茬,羅成這三個入門弟子,不過才十幾歲大小,一旦打起來,吃虧的絕對是他們三個,甚至被對方下狠手殺掉都有可能!

“成兒……不要衝動,讓他們走。”

方南天虛弱的聲音傳來,及時阻攔了怒氣衝冠的三人。羅成臉色一惱,被師兄弟拉著,沒再去找三人麻煩,口裏卻是陰森森的,死死盯著那小矮子道:

“把你們的字號留下來!”

打人留名,這在武林中來說,也算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哈哈,留下又如何,反正不久後我的名字就會隨著散打響遍大地,我叫秦陵,號稱‘打神’!!八極拳也不過如此,見麵不如聞名啊……”

囂張的聲音,久久不散。

三個家夥早已揚長而去,羅成,周正他們,一臉焦急,要帶方南天去醫院,豈料方南天腦袋微微一搖,臉色更加蒼白地道:

“不用了。周正,莊羽,羅成,你們三個過來。”

他們三個,都是方南天的親傳弟子,此刻都是眼中含淚,一臉急切。他們都感到了一絲不安,似乎要發生什麽似的。

“嗬嗬,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那形意門王雲功力尚淺,還不是師父對手,但是那秦陵,不知哪裏來的一身散打功夫,而且他雖四肢短小,但是力量奇大,想來有他練力的秘法,我的髒腑被他一擊震傷,恐怕救不回來了。好了,我現在有些要緊話要交待你們三個。”

周圍那些外門弟子們,聞言都退了出去,隻剩下羅成,周正,莊羽三個。看著三個徒兒,方南天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輕緩地道:

“如今,國術已然逐漸沒落下去,受到各種條件的限製,再想興起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們三個要記住,我們八極門,有三本秘術,《八極•易骨》《易筋》《易髓》,這三本秘書早在國亂時期流落四方,想把八極真正練到極致境界,隻有收集這三本秘書,汲取其中精華!如果有機會,周正,莊羽,羅成,你們要將這三本秘術收回我八極門……”

“周正,你為人沉穩冷靜,但是考慮過於縝密,思緒太多容易擾亂修行進度,日後為人行事切記不要思量太多,遇事不決;莊羽,你素來寡言少語,為人沉靜偏柔,八極拳本不適合你練習,所以我才專門從好友那裏求了形意中的一篇蛇手給你,若你的蛇形想更上層樓,你還需得拜訪名師,求取指點;”

方南天的眼睛,落在了早已滿臉淚水的羅成身上,“成兒,你是三個徒兒中最小的,你兩個師兄也素來疼你照顧你,而你也爭氣,一身八極拳功夫,盡得我真傳,隻是你年紀尚小,還需要時間打磨,好好體悟八極拳的真意。答應師父,千萬不要去找那秦陵報仇,此人眼藏凶光,心有野心城府,你不是他的對手!”

說到這裏,方南天兩眼望著蒼白的房頂,流下了淚水:

“亂世武夫太平書生!國術的世界已經一起不複返了,但是我八極門不能從此而絕啊,國術不能從此而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