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絕地天峽

顏忽的坐騎也非凡品,神駿異常,一口氣衝刺出近十裏地,絕名在戰陣中稍稍被阻就被甩下了很遠,運足目力也隻能看見顏忽的身影變成一個小小黑點。

閃電一見,登時起了爭強好勝之心,長嘶一聲,衝破重圍之後銜尾窮追。閃電發力狂追豈同兒戲,絕名越追越近,眼見再有五十餘丈就可追到顏忽。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絕名清清楚楚地看到顏忽伏在馬背之上,勉力操縱馬兒向前飛奔,已然被絕名那甩手一矛震得身負重傷。

閃電再一發力,如一道青光閃過,距離瞬間又再拉近十餘丈,顏忽的馬兒任是如何發力也跑不過閃電了。

正當兩匹快馬比拚腳力之時,剛剛越過一個高崗,忽然迎麵“撞”來一座大山。絕名與顏忽都策馬飛奔,根本沒細看前麵路況,隻知道前麵有個高崗,視力也被高崗擋住,哪想到高崗過後竟然是一座雖然不甚高大卻極為寬闊的大山,堅實厚重的向東西兩麵平平延展開去,正中間,由上至下裂開了一道可供三匹駿馬並排行走的峽穀。

顏忽到了此處,勉力抬頭看了一眼,忽然大驚,但扭頭間望見絕名已經下了高崗馬上就要追到身前,他一咬牙,逃命要緊,再也不管那許多了,策馬向那道峽穀裏奔了過去。

絕名到了跟前,也是毫不遲疑地要縱馬駛入,可是,閃電卻在峽穀前驟然停下,抬頭望著峽穀,有些遲疑。

“怎麽了?閃電?有問題嗎?”絕名雖然追敵心切,但也不忘了與閃電溝通,他明顯感覺到閃電心裏有些畏懼。眼看顏忽越跑越遠,已經消失在七扭八彎的峽穀裏,絕名心中大急,絕對不能讓這個滿手血腥、渾身罪惡的馬賊頭子跑掉,如果讓他跑掉,重整旗鼓之後他會更瘋狂地在高山草原上燒殺搶掠,會有更多人死在他的馬賊鐵蹄之下。

“我必須殺死他,他是高山人的禍害,如果放過他便是咱們的罪孽。無論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你都陪我闖一次,好嗎?”

絕名與閃電進行著心靈溝通。

閃電焦燥地在原地打著轉,心裏做著激烈的鬥爭,未已,昂然抬頭,眼裏射出堅毅的光芒,向著顏忽消失的方向奮蹄追了下去,再無半分遲疑。

顏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峽穀之中,前方唯餘下零亂的馬蹄聲傳來,回響在夾壁之中,餘音未絕。

絕名策著閃電循著聲音向前方夾道飛一樣的追去,隻覺得風聲入耳,兩麵石壁不斷“撞”過來,又不住向身後飛快退去,看來,閃電想盡快追上顏忽,結束這場戰鬥,然後速速撤離這個讓自己有些膽顫的峽穀。

行走了裏許,裏麵的路竟然越來越窄了,到了最後,絕名不得不下馬,牽著閃電艱難地行進,耳邊依稀聽得前方顏忽的馬蹄聲忽然消失了,峽穀裏登時寂靜非常,往高處看處,天空隻餘下窄窄的一線,上午的明媚的陽光經過無數山石的阻擋疏密有致地灑落下來,映在絕名與閃電的身上,花格頓生,像是穿了一件由陽光縫製成的衣裳,饒有情趣。

隻是絕名卻沒有半點心思欣賞,隻想殺死顏忽順沿路返回,省得鳳天香、紮哈他們擔心。

又走了半裏有餘,前方光明大盛,道路也複寬敞起來。在半光明半黑暗的環境裏摸索得極為辛苦的絕名心下一喜,跨上閃電呼喝一聲,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剛剛從那條狹道出來,豁然開朗之際,猛然間太陽光輝灑落下來,映得天地間一片輝煌,絕名本能的一閉眼,再一睜眼,頓時大吃一驚,眼前,出現了一片奇景。

這是一個無比廣闊的空間憑是想像力再怎樣豐富,都難以形容這空間廣闊性的萬分之一。

仿佛是虛空一片,裏麵蒼茫如海,像是什麽都沒有,如果單純地用眼睛去看這虛空,視覺已經變得遲鈍了——不是因眼睛的作用消失,而是因為這一片虛空實在太廣大了,雖然就是那樣敞開著,隨意讓你看個夠,可是,無論怎樣望去,視力都無法窮盡,穿不透那若有若無的嵐煙與雲霧,看來看去,都讓人腦海裏一片空白,讓人的心思也遲鈍起來,進而,泛起了無可奈何的感覺,甚至,有痛哭流涕的欲望。

可這虛空之間又給人以無比實在、可以觸摸的感覺,那裏麵充滿著無數七彩斑斕的虹帶與飄渺至極的雲煙,甚至,細細看去,還有風簾翠幕,柳岸堤沙,還有綠窗風月,繡閣煙霞,聲聲絲弦如仙樂傳來飄然傳來,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前去看個究竟。

絕名神智漸漸瀕於模糊,好看什麽都看不到了,又好像什麽都能看到,隻是,意誌是意誌,肉體是肉體,兩者竟然像是分離開來,彼此之間再不受相互的約束。絕名不由自主地下了馬,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去……

“噅”,閃電的一聲長嘶猛然間驚醒了絕名,他刹那間收住了腳步,“嘩”,腳下碎石濺落聲響起,像是落向一個空茫未知的空間,絕名身形一晃,不知為什麽腳下竟然一鬆,幸虧閃電及時伸出大嘴咬住了他的衣襟,將他向後方用力一扯,絕名借力飛了回來。受閃電一激,他的神智逐漸回複了過來,知道有異象幹擾了自己的心靈。他猛一閉眼,收縮心神,道氣循環往複,周而複始,運轉不休。

自幼開始的艱苦修煉終於在今天體現出了成效,絕名心裏漸漸清靜起來,意誌也重回體內,各種襲來的幻像逐漸平複,抱元守一,回歸無極。

終於,道氣運轉三周天,將心魔異像盡數除去,頓時,道心清明,再沒有異像能侵入體內了。

絕名,再次緩緩睜了眼睛,神光迸現,向前望去。

這一次,絕名眼中的景像又與先前不一樣,卻是,更令絕名大吃一驚,但絕名知道,這次不再是幻像了,而是真實的存在。

虛空,依然是虛空一片,廣大蒼茫,但再也不是雲遮霧掩、異像紛呈了,而是明淨至極的一片虛空。虛空之中,靜立了一扇石門。

那石門之上,用古篆刻了四個大字——“玄牝至門”。

那門,沒有根基、沒有框架、沒有任何依附支撐之物,隻是虛虛

地懸在那裏,帶著異樣奇詭、夢幻般的真實,裏麵,倒底藏著怎樣的秘密?

那扇門距離絕名僅有三丈之遠,隻需要絕名輕輕一個提縱就能到達它的跟前。絕名剛想飛身上前去推開那扇門,忽然想起剛才被虛空中異像所迷時腳下曾發出碎石亂濺而下的聲音,心中一驚,往腳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絕名腳下,竟然是萬丈深淵。而絕名,正處在這深淵之中一塊懸浮的岩石上。再向上望去,哪裏是天空?哪裏是太陽?

上麵依然是虛空,什麽都沒有,下麵也是虛空,什麽都沒有,左右如是,前方也如是。再向後看,絕名再度大吃一驚,來時狹路,回望已沒,還是虛空,一無所有。

隻有他與閃電,靜立在這塊懸浮的岩石上,與這亙古存在的虛空對峙著,仿佛千萬年來就是這樣,沒有曾經,沒有現在,沒有未來,隻有,這一片渺茫得讓人絕望的虛空。

“我是誰?誰是我?我在哪裏?哪裏有我?”絕名心頭一酸,悲傷莫名,撫著閃電的頭眼中怔怔流下淚來。

“這是道嗎?這是極至嗎?魔帝便在這虛空之中嗎?師傅與那六大宗師現在是否也在這裏呢?我以後也將向這裏去嗎?”

絕名心中翻江倒海,在這片虛空之中的唯一一塊立足之地上思來想去,種種天馬行空的、似乎不著邊際的問題接踵而來,讓他無法應對。

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人群之中,人海茫茫,手臂林立,人人都舉起了自己的雙手來阻擋他的視線,他的目光透透那重重的圍困,不住地尋覓、不住找尋,可是,他在找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絕名……”一聲長呼,鳳天香的喊聲響起,像是遠在千裏萬裏,又像是在近在耳畔,他終於透過人海看到了他的愛人,隻是,他們相隔得太遠太遠了,他想穿過人海奔跑到她的身邊將她擁在懷裏,可是,人,越來越多,而鳳天香的喊聲卻是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不見了。他呆立在人海中,猛然轉頭,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一幅幅漠然的神情,像是一幕撲天蓋地的水,向他漫了過來,讓他窒息,讓他困頓,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的孤獨與寂寞……

心中圖景再變,戰火接天,黎民受苦,刀兵相交,血肉橫飛,他浴血而戰,手持銀矛,天地間就剩下了他一個人,都結束了。可是,開始在哪裏呢?到哪裏才能尋找一個真正的開局呢?那血海就是他曆劫的過程嗎?

心中所想的這一切都是他絕名的宿命嗎?

他焦躁,他彷徨,他心酸滿腹,悲傷莫名,卻又無從發泄,“啊”,他絕望至極,仰天長呼,那種孤獨、那種寂寞、那種不為人知的甚至連自己也不懂的無奈感覺逼仄著他、壓迫著他,讓他隻能通過長嘯來渲泄心中的憤緒。

猛然間,他堅定的挺直身軀,眼中射出堅毅無比的光芒。

縱身,上馬,閃電一聲長嘶,久久回蕩在這虛空之中,嘶聲未停,人馬心意相通,合二為一,竟然直向虛空中的那扇門淩空飛縱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