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壓難起
邊朝旭的大軍終於趕到了。可是,棲鳳與輝陽方麵洞仙守軍不知何時消失得蹤跡皆無,就像原地蒸發了一樣,莫名消失了。後來經過多方打探,絕名才得知洞仙大軍已經分兩路退走了。並且,不但退出了輝陽,退出了棲鳳,竟然還退出了桃源城,直退回到了怒滄江北岸。這讓人大惑不解,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趁著這大好的形勢消滅怒滄軍,反而要退回去,讓出了就要到手的平原。
繼輝陽地方大雪紛飛之後,桃源古城也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飄舞,將檔源古城籠在了一片未知的朦朧之中。桃源古城,千年曆史,平原文化的積澱與厚累讓這裏成為了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成為平原人人人想來的聖城。
這座大城城牆高大雄偉,綿延數十裏,就巍巍立於怒滄江的南岸。城中曆代古跡數不勝數,處處人文景觀巧奪天工,如果沒有戰爭,這裏會是這塊大陸上最繁榮的都市。隻可惜,經曆了戰火的洗禮之後,這個昔日的大城已經不再輝煌,十室九空,人煙慘淡,滿目淒涼,盛景不再。那落雪,更為這淒涼的大城平添了幾許悲愴,飄落的雪花,融成了眼淚。桃源,不再是桃源,而是一座無淚之城。
“這就是戰爭,說到底是對一個人有意義對多數人無意的自殘。”絕名與眾人走在桃源城寬闊的青石大街上,由外至內的籲出一口長氣沉重地說道。
雖然回到桃源,怒滄軍全體上下多年來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可是,每個人心裏依然鉛雲密布,實在無法高興起來,一如這陰鬱的天空。他們實在弄不清楚為什麽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結局。雖然是他們朝思暮想的,但這個結局來得太突然太古怪了,透著某種令人寒毛倒豎的陰險。他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情,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未結束,還有些事情、有些重要的可怕的事情正等著他們,像是一場拿他們根本就混不在意當成玩物的陰謀。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熟練、老到,骨子裏彌漫著一些飽經滄桑的辛辣,讓人不由得不低眉斂目去順從。而它卻坦然自若得不似第一場雪,倒是第一百場、一千場了。這從它天黑了才開始行動就能看得出來。它就要給你一個冷不防的感覺,讓你一回身間才發現,原來它早就看似悠閑且極漫不經心地在那裏了。有謀略,有城府,心機如海。
看這樣的雪,是很累的,因為讓人不得不去猜測、揣度它在想些什麽,它能帶來些什麽。
洞仙軍的退卻,便如這一場雪,城府深遠,令人望之不透,讓人從骨子透出來一種懼意。
“他們為什麽會退兵?這裏麵倒底有什麽陰謀?陽劫這老賊真讓人猜不透,媽的,與其這樣悶著葫蘆蓋子打啞迷,我還真不如現在就渡過江去找那老賊拚命。”紮哈鬱悶至極地說道,煩燥得要命。
“是不是季夢非的死讓他有些害怕,怕把持不住整個戰局,所以才退過怒滄北岸去,暫時緩一口氣,以待再戰?”史同秋分析道,看起來很有道理。
“不,不應該是這樣。當時在輝陽雖然季夢非撒手而去,可是整個戰局還是有利於他們的,兩麵包夾,況且陽劫這老賊親臨戰場進行指揮,要是想滅我們,早都滅了,根本不會給我們任何時間來恢複元氣。雖然要多費些事,辛苦些,可也總比千裏迢迢退縮回去強。”強風說道。現在鳳天香不在,他已經接替了鳳天香成為了扶搖派的掌門,所以說出的話也頗有份量。
“嗯,倒也是這個道理。那他們倒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這麽做對他們來說並不見得有什麽好處。”聶驚虹說道。經曆了生與死的輪回之後,這個膽小懦弱的大掌門倒顯得理性與從容了許多。也許,人這一輩子都是不斷成熟的,無論年紀多大,成熟永遠沒有底限。
“不管他們了。現在我們重兵集結,加緊防守,一旦他們再犯,我們必予以迎頭痛擊。這一次,堅決不能讓他們再越過怒滄南岸一步,就把他們的退卻當做是新年將近送給我們的一份大禮吧。”史同秋幹脆不去想了,將來是未知的,誰都沒辦法預測到。與其無休止地猜個不停累得心頭亂跳還不如做好眼前的一切。
“史掌門說得對,現在,我們應該重兵調防桃源城。堅決不讓洞仙大軍再過怒滄一步。同時在怒滄沿岸密布崗哨,監視敵人行蹤,一有什麽動向馬上報告,尤其要防止陽劫派兵從水路出發越過山脈來個故技重施攻擊我們的後方。”絕名也同意史同秋的看法。
“我想一個人走走,看看桃源古城的雪景,你們且隨意吧。”絕名背負古慈寶刀回身向眾人說道。說罷,轉身而去,從漫天飛舞的雪花中看去,一道挺拔孤傲的身影施施然而去,漸行漸遠,行走在天地之間,那樣偉岸。
“他也累了,暫時讓他歇歇吧。”久未開口的青木真人望著絕名遠去的背影說道。誰都清楚絕名的功勞偉業,也沒人怪絕名有些不懂禮貌,大家都知道,麵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局麵,他隻是心裏亂,想一個人靜靜地想想,理開頭緒。
那雪下得不緊不慢,很嫻熟,如一個老漢眯著眼,蹲在暗紅的火塘邊兒上吸著旱煙,煙霧升騰,明明暗暗中醞釀著一種特殊的莊嚴和肅穆,凝重而壓迫。
夜已經深了,絕名踏著雪花走在街上。沿街幾燈如豆,明滅的燈火散發出昏黃且不穩定的暗光,讓這個雪夜、讓絕名的心裏更為壓抑。夜很靜,天地間一片繚亂雜遝,往哪裏看都是朦朦朧朧,視線遠不出百米便即停頓,然後被雪凝固。
絕名抬眼望了望天空,心裏更加沉悶。黑色的天空是望不穿的,這是黑色賦予自己堅守的鐵的原則,任是一把雪亮的刺刀也紮不破。
雪便從未知的黑色裏砸落下來,甚至有些惡狠狠地,像是一群被流放的囚徒,帶著一腔的怨毒和斑駁的傷痕,被牲畜一樣驅趕著來到凡間,在漆黑的夜裏不甘心地咬牙切齒。於是漫山遍野都能聽到令人心寒的“沙沙”聲。殺氣氤氳,隨著雪的君臨,大地也匍匐著,艱苦地承受著那些黑暗的悲傷,被慢慢掩埋
。並且,還有許多駭人的思想正陪著雪被流放而來,和著仇恨的情緒要寒徹這個世界。
緊緊身上的衣服,絕名忽然到有些冷。對於他這樣將要窺破天境的高手來說,冷熱的感覺早已經淡化了,除卻必要的一點睡眠之外,甚至可以用喝水代替吃飯。可是,不知為什麽,今夜,他格外的冷。也許,都源於輝陽城外季夢非飛升之後陽劫的那一聲穿破萬軍的冷笑吧?
他頭一次感覺到一個人對他能生出這樣大的壓力,也頭一次感覺到心底往外的那種泛著絲絲寒意的害怕。
沉重地歎息一聲,他感覺到好無助,疲累的感覺再次襲來,他真想在這寂靜的雪地裏永遠地走下去。
“為什麽歎息?”前方,一個身影站在雪中,往落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三尺便像遇到了無形的罩子,滑落下來,這麽大的雪,他身上卻沒有沾上一片雪花。
三絡長髯,清臒古瘦,正是魚素大師。
“大師,你回來了。”絕名驚喜交加地問道。上些日子替柔柯治傷缺少一味稀有的草藥,魚素大師便暫時告辭去尋覓這種草藥,此時方歸,循跡趕到了桃源。
“嗯,回來了。你還好吧?”魚素大師含笑問道。
“我還好,大師您去了這麽久,旅途勞頓,真是辛苦了。我替柔柯謝謝您了。”絕名甫見魚素大師,心中煩鬱一掃而光,那種親情的感覺泛了起來,讓他在這寒冷的雪夜裏平添了許多溫暖。在這個亦師亦友的長者麵前,他隻是個孩子。
“這是哪裏話,我一生無徒,無兒無女,早把你當成我至親之人,為你做什麽都是我願意的,你再這樣說,我可要不高興了。”魚素大師故意皺起眉頭說道,可是眼中的慈愛卻是一覽無餘。
“大師,剛才您問我為什麽歎息,我可以回答你,是因為陽劫給我的壓力。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撤軍,可是我清楚這不是最後的結局,還有許多沒有展開的陰謀正等著我們。並且,陽劫太強大了,我沒有信心去戰勝他。”絕名再次歎息說到。在魚素大師麵前,他心裏再沒有半點秘密,對別人不願訴說的一切此刻都想對他說出來。
“壓力,嗬嗬,會有什麽壓力呢?也許陽劫也如你一樣,感受著你給他帶來的壓力。不是這樣嗎?”魚素大師微笑說道,語帶玄機。
“不,大師,你錯了,就我的感覺而言,陽劫現在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人,連我師風未然現在也不會達到他這樣的境界。他的力量是黑暗的,他給人的感覺是震撼的,並且,由於他一直隱身在暗處,從未與我正麵對敵過,更讓我害怕他的這種神秘,也因為這種神秘帶給我更加沉重的壓力。他是無法戰勝的,至少,我現在沒有半點信心。天知道,如果他親自率軍再次來犯時,我能不能阻得他一步半步。”絕名搖頭說道,語氣裏因為沉重帶出一絲灰頹的情緒。看來,聖君陽劫的魔影已經深入他的心靈,讓他無耐、彷徨,甚至,有些焦燥與抓狂,失去應有的理智與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