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海浪
翌日，薛痕等人準備完畢，踏上了前往通玄洲的路途。
這日正是秋高氣爽，薛痕等人一人一個行囊，便與諸位好友揮手道別，禦劍向西南方向飛去。
修士雖然可以禦劍而行，然而終究是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這般日行夜歇，直飛了半月之久才來到了海邊港口。
這座港口名叫福隆港，港口兩旁的道路上不時有乞討的婦孺經過，這裏經濟繁榮，乃是大型商船來往之處，腰纏萬貫的商賈數不勝數，自然成為他們乞討的福地。
趙穎倩紅著眼睛將一錠銀兩交給一位衣衫襤褸的乞兒，那乞兒隻有四五歲，單薄衣衫包裹的身體在瑟瑟秋風中不住發抖。
趙穎倩愛憐的撫摸著乞兒的額頭，乞兒在得到銀兩後歡天喜地的離去，趙穎倩望著他跌跌撞撞的身影，美眸不由得有些濕潤：“若非走出門派，還不知道世上竟有這麽多可憐之人。”
薛痕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曾幾何時，他也是這些可憐之人中的一員，在第一次殺人之後的逃往途中，他便是靠著乞討才撐到了淩雲門。
這時紫鳶走了過來，她的臉色不像平時那般平靜，眼神中蘊含著深深的悲憫。
薛痕看著她的雙眸，隱約覺得這種眼神似曾相識，片刻之後他想了起來，在七年之前進入玉璧幻境之時，紫鳶就曾經對自己流露過這種眼神。
與趙穎倩的觸景生情不同，紫鳶似乎天生具有悲天憫人的高尚情懷。她來找薛痕的目的竟是為了借錢，薛痕問過之後，才知道紫鳶已經將自己的錢財全部送給了那些乞丐。
這樣的大方令趙穎倩也歎為觀止，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訥訥說不出話來。
薛痕勸道：“紫鳶師姐，你可不要心腸太軟。這些乞丐固然可憐，但是我們的銀兩有限，假如全部送給了他們，我們如何前往通玄洲？”
紫鳶充滿憐憫的看著那些乞討的孩童，絕美的容顏上滿是慈悲之色，她的氣質在這一刻變得聖潔而高貴，仿佛可以滌蕩世間一切的汙濁，道：“他們需要幫助！”
薛痕聽出了她的堅定，隻能苦笑著取出了自己的錢袋，本欲分出一半交給紫鳶，卻不料紫鳶已經一把奪了過去，全部分給了那些乞兒。
薛痕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走到紫鳶的身邊，道：“師姐，就算你幫得了他們一時，卻幫不了他們一世，他們終究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擺脫這種日子。”
紫鳶搖了搖頭道：“冬天就要到了，我若是這時不幫他們，他們很可能凍死在這個冬天，如何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薛痕愕然，一時間無言以對，心下不禁有些愧疚，與紫鳶師姐相比，自己還是自私了些。
這時彭良英在海岸邊喊道：“薛師弟，你們趕緊過來，馬上就要開船了！”
彭良英所說的船乃是一艘往來於福隆港與通玄洲的商船，這艘船巨大無比，看起來格外氣派。船長乃是通玄洲燕國一位商人，他無論如何不想讓薛痕等人搭船，
彭良英說盡好話，那商人方才網開一麵，答應帶他們去通玄洲。
待薛痕等人全部登船完畢，商船即刻拋錨起航，在碧藍無際的汪洋上乘風破浪，向著幾近遙不可及的通玄洲進發。
嗅著鼻端微腥的海風，薛痕大步登上了甲板，目之所及，但見遠處海天一色，四周盡是無邊蔚藍，白色的浪花湧起落下，真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薛痕心胸為之一寬，隻覺天寬地廣，無處去不得。
周圍響起水手們嘹亮的歌聲，這歌聲興奮張揚，宣泄著一腔熱切豪情，令人聞之慷慨激昂，感動之餘備受鼓舞。
漸漸地，薛痕體內原本平靜如湖的靈氣像是被一條潛龍攪動了起來，洶湧鼓蕩，向著四肢百骸擴散噴張，流轉遊動起來。
行轉一周天後，又在丹田處匯聚抱團，如此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這一切並非有意為之，而是自然而然，全憑靈氣自動生發。薛痕並未刻意追求，他的心神已經沉浸在這天地奇景之中。
良久，薛痕深深吸了口氣，他體內的靈氣漸漸收斂，又恢複了平和的表象。然而與以前相比，靈氣無疑更純淨、更雄渾了許多，其中蘊含的威力更為強大，種種神妙，不可言說。
不知何時，彭良英來到了薛痕的身邊，他的目光望向極遙遠處的海麵，眼神如同千年古譚般波瀾不驚，仿佛周圍令人振奮的景象絲毫不能影響他的心境。
薛痕心中微微一動，忽然覺得彭師兄的城府顯然要比想象中深遠得多。
深秋日短，此時已是黃昏。
彭良英握住身前的扶欄，目光盯著西海岸那一輪緩緩垂下如血的夕陽，忽然問道：“薛師弟對這次通玄洲之行怎麽看？”
薛痕搖了搖頭，他對此次遠行並不看好，舍近求遠著實算不上什麽高明的決策。然而在抵達通玄洲之前，任何的猜測都是無意義的，他道：“彭師兄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問題？”
彭良英道：“神意門既然派人前往我北地七派，又焉知他沒有派人去了通玄洲？搞不好現在通玄洲各門各派都已經向神意門投誠，我們極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薛痕怔了一下，隻覺彭良英言過其實，便道：“這隻是你的猜測而已！”
彭良英看了他一眼，道：“假如此事當真，薛師弟覺得應該怎麽辦？”
薛痕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道：“那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嗬嗬……”彭良英忽然笑了起來，笑容卻又瞬間收斂，他重重拍了拍身前的扶手，說道：“既然明知抵抗不過，我們又為何抵抗？徒勞無功而已，反倒不如直接投降於神意門。”
薛痕愕然睜大了眼睛，嘴唇微動，一句話就要破口而出。
有件事彭良英不知道，薛痕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假如向神意門投降，彭良英身為玄丹境以上修士，恐怕立刻就要被人殺了，然後他的屍體會作為傀儡大軍的宿體之一，這是何等的悲慘！
但薛痕終究沒有說出來，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說了他也不會信。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隻會加重大家的絕望情緒，有百弊而無一利。
薛痕由衷勸道：“彭師兄還是不要去想太多，按照掌門師叔的要求照做便是。”
彭良英默默搖了搖頭，轉身向船艙走去。
薛痕不由得有些擔心，路途還未行完一半，自己人中就出現了不同意見，這顯然不是個好兆頭。
正在這時，他的左眼角邊卻有一絲青光閃過。薛痕疑惑的轉頭去看，隻見商船激起的白色浪花之中，一個泛著青色光芒的東西在海潮中時隱時現隨著波浪的起伏飄起落下。看那形狀，倒像是一塊木頭。
這一出景象並非隻有他一個人看到，正在收網的水手們同樣注意到了這一抹青光，他們興奮的叫了起來：“媽了個巴子，撈到寶了！”
又有人喊道：“快下去看看！”
“一定是龍王爺的龍鱗！”
“發財了啊喂！”
水手們兩眼放光，一個個躍躍欲試，挽著袖子就要跳進海中。
薛痕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頂多隻是個修士遺棄的法寶，又哪裏會是什麽龍王爺的龍鱗了？
正這麽想著，他袖中的擎天木卻同樣是青光一亮，有強烈的親切之意刹那間撞進了他的心頭，劈麵而來壓不住的衝動凶猛地湧進了他的腦海，讓他瞬時間渾身激動的發燙，毫不猶豫一個猛子紮進了海中！
水手們萬想不到竟會被一個外人捷足先登，一個個氣得破口大罵。
而就在這時，一個五尺高的巨浪迎頭打來，濺起的浪花撞得水手們前仰後合，碩大的商船在這巨浪的拍打中劇烈搖晃，正在休息的人們跌跌撞撞跑出來查看情況。
人群中忽然響起了船長驚恐至極的大喊聲：“收帆！收帆！你他媽趕緊給老子收帆！”
他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便劈頭蓋臉澆了下來。
水手們駭然抬頭，隻見原本紅霞萬裏的天空早已變得陰雲密布，電光驚雷在雲層中炸響翻騰。
遠處的海麵波濤洶湧，連綿不絕的巨浪如黑暗中棲息的野獸，向著這群驚慌失措的人們，睜開了猩紅的眼睛，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大海是行船者的墳墓，在這四麵風緊雨急的大海上，周圍聽到的都是宛如鬼哭狼嚎般淒厲的咆哮。
水手們驚了，拚命般行動起來。整個商船上你來我往，亂成一團。驚叫聲此起彼伏，喝罵聲不絕於耳，伴隨著孩童們無助的哭泣，真叫個人間煉獄。
所謂水深火熱，不外如是。
薛痕同樣是焦急至極，他幾乎可以確定，那支泛著青光的木頭，肯定是第二支擎天木無疑。
然而就在他差一點便可以將其握在手中的時候，一個狂怒的浪花撲來，又讓他向後退去看，前功盡棄。
薛痕咬著牙，瞪著眼，憋著一口氣，猛地鑽進了海水之中。無論如何，他絕對要將擎天木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