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境
越來越多的人攀上了山頂，原本寂靜的演武場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
雪依然在下，而且越來越大，在演武場平坦的青石地麵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薛痕站在人群之外，望著前方躍躍欲試的眾位師兄師姐，心中的渴望不覺再度茁壯成長起來。
這時人群一陣sao動，薛痕舉目望去，見有十數位長老在眾弟子的簇擁下，向演武場的方向走了過來。
當先那人正是管事長老顧雲，這是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看去似有七八十歲，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修真之人已經具備駐顏之術，然而仍然有許多人任容顏自然蒼老，很多時候，蒼老的容顏更容易表現出資曆與威嚴。
眾弟子行禮之後，卻見顧雲長老眉頭深鎖，周身一股威壓釋放而出，讓眾弟子不約而同感覺到一陣心悸，聽顧雲長老道：“審核之期就在今日，你們卻如此懶散，成何體統！速速呈隊列站好，逾期不到者，將廢除審核資格！”
此言一出，許多人禁不住一陣後怕，連忙按著顧雲長老的話做了。薛痕也隨著人潮移動，不多時，近千名弟子整整齊齊的站立在演武場上，沒有人敢說話，山頂上再次恢複了寂靜。
顧雲長老點了點頭，轉身道：“諸位師兄師弟，幻境開啟之事，便拜托諸位了。”
長老們略一施禮，便來到演武場正中的白玉石碑之後，成一列盤膝坐定，每人手上捏出一個手決，隻等顧雲長老一聲令下，便一起向石碑施法。
薛痕露出詫異之色，卻是沒有想到，那一塊平平無奇的白玉石碑，似乎另有用途。
顧雲長老道：“此碑名為淩雲玉璧，高二丈，寬一丈，表麵看去無甚奧妙，其實內藏玄機！由十位長老共同施法，可在玉璧內形成幻境，能進入幻境並安然走出的人，便可以晉級正式弟子。”
場間弟子聞言一陣嘩然，卻是從未想過，所謂審核竟是這番景象。薛痕心中默默道，既然以玉璧作為審核弟子的方法，想來其中幻境定然凶險萬分，卻不知自己能不能通過？
“肅靜！”一聲大喝，出自顧雲長老之口，眾弟子聞言一驚，立刻噤若寒蟬。顧雲長老目光如刀，冷冷從眾弟子身上掃過，無人敢與他對視，紛紛垂下頭去。
顧雲長老朗聲道：“辰時已到，諸位師兄，開啟幻境！”
“呔！”
隨著一聲裂喉而出的暴喝，玉璧後方十位長老同時發功，一陣炫目的白光驟然亮起，演武場上的寒風忽然間勁了許多，圍繞著玉璧旋轉不停。天空飄落的雪花還未落下，便被這勁風撕得粉碎。
上千名弟子在這聲暴喝的作用下，被震得氣血翻騰，腳下一軟，眼看著就要倒下。顧雲長老一聲清嘯，手決微動，一束霞光忽然出現在眾弟子頭頂。
被這霞光籠罩，薛痕便感覺一股暖流融入體內，暖洋洋的好不舒爽，剛才的不適感覺也由此消失無蹤。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其他人的感覺與他一般無二。薛痕不禁產生了更加強烈的期待，僅僅一個手決便有如此威力，修真之士的大神通，會強大到何等地步？
狂風呼嘯中，顧雲長老長髯飄動，他的身子緩緩上升，腳下一片彩雲自然生成，將他托在半空
。
顧雲長老高聲道：“審核弟子聽令，爾等一年苦修，廢寢忘食，如今終於拜師有望，吾甚欣慰。然而此番審核，凶險異常！幻境之中，三步一難，五步一劫，且無長老從旁相助，死生難測！若有自願放棄審核者，請速速出列！”
此言一出，演武場上頓時炸開了鍋，事情一旦涉及到性命之憂，便由不得眾人不慎重。薛痕也陷入內心的掙紮之中，他絕不想放過這次機會！他今年十六歲，十六年來一文不名，且還一直受到欺辱，這讓他深深清楚，若想改變現在的處境，唯有淩駕於眾人之上！
修仙，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效、也是最長遠的方法。
他沒有退路，若是現在放棄，他日必會死在邱悲的手下。
薛痕抬起頭來，他的目光定格在高遠的天空，抿起的唇讓他的臉部輪廓更顯堅毅。他內心渴望，那片遼闊的天際會是自己最終的歸宿。道路總是曲折的，重要的是敢於拚搏，薛痕的內心由此變得堅定。
前方，邱悲轉頭瞥了他一眼，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不屑。薛痕有理由相信，方才自己糾結的表情肯定已經被邱悲盡收眼底。而看邱悲那副輕鬆自在的樣子，肯定對審核胸有成竹了。
薛痕輕輕咬了咬牙，暗道他日自己時來運轉，邱悲必然會成為第一個要踢開的絆腳石。
“爾等心xing堅韌，吾甚欣慰，然吾之前所言，絕非玩笑！家中尚有妻兒父母者，請速速出列，以免喪命於此，遺憾終生！”
顧雲長老第二次發言，將事情的嚴重xing上升到一個全新的高度，終於有十數個弟子信心鬆動，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出了隊列。
薛痕卻仍是一動不動，前方邱悲又一次轉頭看他，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薛痕大感厭煩，扭頭看向別處。
“爾等決意如此，吾再不多勸！”
半空之中，顧雲長老聲若洪鍾，指著淩雲玉璧說道：“玉璧幻境，乃是我淩雲門開派祖師淩雲子以大神通妙法創造而成，方寸之地便可容納千人。祖師身隕之時，曾留一縷魂魄於幻境之中，爾等切記，若在幻境之中得遇祖師魂魄，萬不可大聲喧嘩，擾了祖師清淨！”
“弟子遵命！”千餘弟子齊聲高呼，聲音之大穿雲裂石，聽得人熱血沸騰。
“很好，時辰已到，爾等可進入幻境。能在幻境出口安然走出者，可晉級正式弟子；若在幻境之中受傷甚至戰死，則會自動傳送出幻境，失去晉級資格。為減少傷亡，門派建議五人一組結伴而行，諸位可以行動了！”
方才的忐忑很快被眾人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躍躍欲試的模樣。但顧雲長老的話終究還是取到了效果，參試弟子們紛紛呼朋結伴，山頂演武場再次亂成一團。
薛痕雙目環顧，他當然也要找幾位夥伴。忽然他雙目一亮，視線停留在一位紫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名叫紫鳶，參試時間比薛痕略早。傳言她是此次參試弟子中天賦最高的一位，早有長老流露意向，待審核一過，立刻將她收為愛徒，如此良材美玉，萬不可落入他人門下。
紫鳶容顏絕世，然而神色略顯清冷，透出一股可望而不可及的味道。薛痕與她相處一年，也算了解這位師姐，知她xi
ng子清冷，素來不喜與人交談。正如此時，別人都忙著呼朋喚友、四處走動，她卻默然站立，冷豔無雙，如同濁世之中一朵清蓮，出泥而不染。
薛痕心裏一動，若有紫鳶作為夥伴，安全xing無疑會大大提高，念及至此，他大步走到紫鳶身邊，道：“紫鳶師姐。”
紫鳶淡淡望了他一眼，微微頷首，便算是打了招呼。
薛痕微笑道：“師姐，幻境凶險，不如我們結伴而行？”
紫鳶秀眉微蹙，視線移向別處，不去看他，顯然不想與薛痕同行。
薛痕老臉發燒，卻不願就此放棄，臉皮與生死相比，卻又算得了什麽？
他輕一咬牙，用近乎乞求的語氣道：“紫鳶師姐，我知你妙法通天，自是不懼幻境之危。然而我卻修為不濟，進了幻境，多半九死一生。古人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望師姐看在同門一場的情分上……”
說到這裏，他卻是說不下去，臉頰似遭火燒。心中的自尊讓他無地自容，垂下頭去，低低道：“師姐若不願意，那……那就算了吧。”
他不敢看紫鳶的臉色，怕從那絕美容顏上看到譏誚。
他轉身就走。
“且慢。”紫鳶終於開口，嗓音空靈，似是帶著幾分魔力，讓薛痕再也挪不動腳步。
薛痕回過頭去，恰見紫鳶衣袂飄舞，站立在冰天雪地之中。她那如水雙眸深處，似乎帶著那麽幾絲憐憫，透出那麽幾分迷離。
“我們走吧。”紫鳶淡淡說了一句，便向幻境玉璧走去。
薛痕怔了一下，隨即一陣狂喜，大聲道：“多謝師姐！”他連忙追了上去。
“紫鳶師妹，既然是結伴同行，少不如多，可否再加上我一個？”一道禮貌的聲音從身側響起，薛痕兩人轉頭去看，卻見嘈雜的人群之中，一位男子走了出來，他身著青衫，臉上有一條明顯的傷疤，卻不是邱悲又能是誰？
薛痕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這邱悲演戲的本事卻也算得上爐火純青，此刻的他彬彬有禮，一臉和善的笑意。若不是那條傷疤太過醒目，倒真能說是風流倜儻。
紫鳶眉頭微皺，看著邱悲，道：“怎麽，邱師兄也怕這幻境？”
邱悲嗬嗬笑道：“非也，非也，我當然不會像某些人那樣，還沒進了幻境，就嚇了個屁滾尿流。”說到這裏，他笑眯眯望了薛痕一眼，大有譏諷之意。薛痕心中老大的不舒服，雙拳緊緊握了起來。
邱悲笑著繼續道：“薛師弟修為尚淺，方才我勸他放棄，他卻執意不肯。你我均知，這玉璧幻境凶險異常，紫鳶師妹縱然道法非凡，怕也不能時刻保他周全。若再加我一個，我二人聯手，則能保薛師弟安全無憂。”
薛痕心中大為不滿，暗道這邱悲嘴上說得好聽，心裏不知打著什麽鬼怪主意呢。然而此時他卻沒有話語權，一切但憑紫鳶做主。
除了修煉，紫鳶對其他事情並無太大興趣，她更是不知道薛痕與邱悲的恩怨。她看了一眼薛痕，見薛痕並未拒絕，便微微頷首道：“邱師兄願意幫忙，紫鳶自是求之不得。”
邱悲笑了起來，對薛痕道：“薛師弟，走吧。”
薛痕點了點頭，心裏重複著一個字：忍！
（本章完）